偏偏在她匆匆准备离开时,行宫那处却来了人。 来者是两位嬷嬷。 为首的老妇便是一直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左嬷嬷。 太上皇专程传了口谕托左嬷嬷带来,只叫织雾知晓,太上皇这次要管教她的决心有多严格。 左嬷嬷道:“太上皇给小姐立下了规矩,小姐这次若冥顽不灵,不肯配合治好曲晚瑶,便会让东宫的人重重责罚。” 在太上皇的宠溺下,旁人未必敢管织雾。 但左嬷嬷既持了口谕而来,便拥有了管教织雾的资格。 且太上皇话中让东宫之人来责罚织雾,此举也是为了在织雾面前替太子立威。 可见太上皇疼归疼她,可打心底却也不会真的让织雾越过太子头上撒泼。 因而左嬷嬷即便身负监督织雾之责,在她犯错事情时,为了给太子面子,也不会亲自动手在东宫调/教。 一应的事宜,届时便都交由她身边这位东宫管事尤嬷嬷来辅佐。 听得这尤嬷嬷大名,织雾顿时不由抬眸多看了一眼。 尤嬷嬷虽然是东宫的人不假,但她的妹妹却正是当年给丞相夫人接生过的稳婆—— 雷雨交加夜,丞相夫人被人追杀,只余下稳婆搀扶着逃亡到破庙里,遇见了同样待产的曲母。 惊厥之下,丞相夫人生出了一个死婴,稳婆害怕担责任,便将目光放到了一旁因为生产昏死过去的曲母身上。 接着,将死婴换给曲家,又将那哭声嘹亮的健康女婴抱给丞相夫人。 趁着护卫们赶来时,匆匆将夫人和婴孩一并带走,独独留下了昏死的曲母和死婴曲晚瑶。 这段往事尤嬷嬷虽不是完全清楚,但多少从稳婆妹妹那里得知了一些端倪。 后来也正是尤嬷嬷负责串联起真假千金所有的线索,当场揭穿并指证了顾盼清假千金的身份。 眼下,尚未得知全盘真相的尤嬷嬷也只是一派恭敬模样,好似没有分毫威胁。 织雾见如此不巧,只开口提及自己要去丞相府一趟,最迟明日傍晚或是后日一早回来。 偏偏尤嬷嬷开口道:“在曲医女好之前,顾小姐哪里都不能去。” 织雾霎时僵住了脚下步伐。 发觉有这两个拿着太上皇指令的老嬷嬷在,她竟被管控得更加严苛。 可如此一来,明日若不能在丞相府中出现,她多半会就此失信于瑾王。 在治疗曲晚瑶的事情上,比起徐太医让织雾自由发挥的做法。 在午膳时,尤嬷嬷却直接令织雾和曲晚瑶同桌用膳。 这令织雾莫名想到了话本里那段热汤泼到曲晚瑶肩上的剧情。 在织雾看来,失手烫伤曲晚瑶绝非是让对方暴露胎记的最好办法。 织雾记得当时是顾盼清指使的宫人前去“失手”将汤撒在曲晚瑶的身上。 那宫人照办,替顾盼清烫伤曲晚瑶之后,当天晚上便被拖出去鞭笞,接着被血淋淋地抬了出去…… 织雾想到那样的画面心尖都隐隐不适。 因而在和曲晚瑶一起用膳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有可能会烫伤对方的情形。 在宫人端上热汤时,织雾见那热汤几乎就抵着曲晚瑶的头顶越来。 她忙及时伸手将那碗汤扶稳接下,惹得那宫人目光诧异。 织雾只冲着宫人道了句“我来就好”。 一旁尤嬷嬷看在眼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忽然提醒织雾给曲晚瑶主动盛一碗汤。 以此来弥补先前陷害对方一事,并主动讨好于曲晚瑶。 织雾觉得自己手也尚稳,不至于会发生那种手抖打落的事情,因而为了早日促使曲晚瑶肯听话喝药,她也一一照做。 偏偏在仔细端送给曲晚瑶时,却不知何人在织雾后背用力一撞,那碗热汤便顿时泼到了曲晚瑶的后背。 织雾手臂重重磕碰到了桌面,霎时疼得抽了口凉气。 她抬起眼便瞧见了曲晚瑶竟和话本里如出一辙的结果—— 纵使吃痛躲开、却还是被烫到的画面。 在织雾身后的宫人方才不知是谁率先拌到脚,竟一个撞倒一个,将准备有序送上桌的菜七零八落地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 屋里。 在织雾换了干净衣裳后,一个小宫女跪在她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那小宫女哭诉道:“小姐忘了吗?” “是小姐说,一定要想办法陷害曲晚瑶,如果不想办法这样做……就要将奴婢活活打死……” 小宫女伏在地上哭泣,年仅十四五岁的瘦弱身躯不住地颤抖。 织雾记得,便是这个宫女,后来被拉出去一鞭子一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浑身的血也几乎都当场流干,成了顾盼清的替罪羔羊。 织雾若同原身一般,不想担上任何责任,只需要等太子回来后,告诉对方,是这小宫人不长眼撞到她,然后她才会不小心撞到曲晚瑶…… 转嫁了责任之后,她自然能在这件事情中立马置身事外。 可真要这样说出,这小宫人无疑又要重蹈覆辙…… 织雾略是为难,到底还是让小宫人先退下去。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且自己明日也必须要想办法回丞相府一趟,然后拿到瑾王要给她的东西…… 倒不如想个法子将计就计。 织雾换好衣裳去看曲晚瑶时,便发觉尤嬷嬷目光一直盯着曲晚瑶背上的胎记若有所思。 织雾心口似有所感,瞧见这一幕的瞬间,好似都当场替原身捏了把汗。 尤嬷嬷眼下虽对真假千金尚未知晓全貌,但她已经从自己那稳婆妹妹那里得知了一些隐秘的片段。 而顾盼清想要派人捉走稳婆的行径,显然已经让尤嬷嬷认定顾盼清不是真千金。 只是她一直苦于无法得知真千金会是何人。 尤嬷嬷那稳婆妹子说,真千金背上有胎记,但具体是什么胎记没说,人便失踪了。 眼下看见了这桃花胎记,对于尤嬷嬷而言,不吝于是一大进展。 接下来一旦她知晓破庙里和丞相夫人同时生产的妇人也是曲姓人家,那么定然也会很快根据诸多细节联想到曲晚瑶的身上。 屋里的曲晚瑶仍旧陷入自身奇怪的感受当中,只是隔着帘子忽然提及到织雾方才也有磕碰到的事情。 尤嬷嬷闻言,却让织雾伸出手来。 织雾瞥了眼被查看后背的曲晚瑶,只轻声道:“我不妨事的,嬷嬷还是先看曲医女吧。” 毕竟现在也许都看不出什么,晚些时候若起了水泡就迟了。 织雾对怀疑她假千金身份的尤嬷嬷并没有表露出异常情绪。 且以她当下的处境,显然也不该清楚,尤嬷嬷和当年接生稳婆的关系。 可尤嬷嬷却仍是说道:“还请顾小姐不要让老奴为难。” 织雾见她坚持,这才收回了探看曲晚瑶的目光,困惑不解地将手伸出。 岂料下一刻,那尤嬷嬷竟又快又狠地握起一把漆黑戒尺在她掌心抽下。 织雾顿时挨了一戒尺,疼地猛然缩回手,人也当场懵住。 尤嬷嬷道:“还有九下。” “太上皇他老人家说了,顾小姐倘若还要行那等任性刁蛮之事,便需要给出惩戒。” “想必让小姐疼,小姐才方能记住教训。” 尤嬷嬷话里的意思分明直接将织雾今日的举动定下了故意的罪名。 且不仅尤嬷嬷是这般认为,周围大多小宫人几乎都这般认为。 毕竟,这才是这位顾小姐一惯刁蛮任性的做派。 …… 晌午后,几个小宫人在拐角处窃窃私语,聊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旁人只瞧见这位顾小姐手掌心被打红之后,便噙着泪,抿着小嘴闷闷地躲回了房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中途还有宫人进去小心翼翼汇报了太子回来的动向。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小姐烫伤了曲医女的事情,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 听到这话,榻上的美人更是慌得不行。 手心里这点点的疼她都忍受不了,更是一边流泪,一边便要收拾包袱,要回丞相府去。 如此,其他宫人对此左右讨论一番,道这位顾小姐是真真的娇生惯养性情。 明明是她烫伤了曲医女,也没怎样她,就委屈得整个人都好似要碎掉的模样。 屋里头的织雾看似伤心,实则心里也只有微微紧张的情绪。 在外人面前做出娇惯模样固然会备受非议,可不这样,她怎么才能凑巧在这紧要关头寻到一个借口,好明日在丞相府里等瑾王的人出现? 等晏殷果真来到她这处时,织雾光是听见那门外脚步声,心头都骤地一悬。 她手底下收拾东西的速度缓缓降低,一时又想等他真进来后要怎么办才好…… 尤其是想到男人看自己的眼神,让织雾心头好似又要生出那种凉凉瘆人的滋味,让她害怕。 毕竟她这次是真的伤到了曲晚瑶。 即便她是丞相之女,他身为太子真要给她一个教训,显然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因而在晏殷过来的时候,织雾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身娇蛮的脾性一次性都发挥到极致。 毕竟织雾也隐约能够猜到,太子与她原本就是虚与委蛇。 若不是看在她后背有瑾王这条线,只怕早就对她失去了耐性。 她乖乖的时候他也许尚且能忍,只要她流露出和原身一般蛮不讲理的姿态,他的性子断不容人。 也许不等她开口他便会沉了脸色立马将她赶走。 因而在晏殷拨开水晶珠帘进入里屋时,便瞧见坐在榻侧的美人眼眶红红的模样,竟恶人先告状起来。 “夫君偏心……” “我要和夫君和离,只等手上的伤一好,便立马给夫君写和离书。” “往后也都离夫君远远地,再不让夫君瞧见……” 美人啜泣的语气又软又颤,明明听得是令人心碎的伤心语气,却偏偏每一个字眼都写满了“蛮不讲理”。 晏殷一一听入耳中。 他手中物品不轻不重“笃”地搁下,是一只玉盒盛装的药膏被清脆响亮地放在桌面。 男人掀起眼睑,淡声道:“过来。” 织雾后背一颤,动作僵凝在床榻旁,哪里敢真的过去。 可想要继续作下去,也只能不断洗脑自己真的是晏殷妻子的情形,晏殷是自己的夫君。 她得表现的足够愚蠢天真,才好不叫他察觉出她背地里真正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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