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仅仅风光了一夜,在当夜一场宴席过后,就全都被新君扒了满身的皮。 那段时日,皇宫墙头上陆陆续续挂了十几张邪心不正的术士人皮,骇得朝臣上朝回家都夜夜连发噩梦。 晚间,晏殷却只是抱着尸体贴着少女的鬓角轻声道:“他们不知道阿雾有多胆小……”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他的阿雾。 人皮披在身上,阿雾只会害怕,根本不会喜欢。 他们那么聪明,却算不出他的阿雾有多善良……真是该死。 他的阿雾善良,她不敢的。 …… 顾宣清在治疗失忆的过程中总有吐血的症状。 宫里的太监却忽然送来了一只通体乌黑描金的锦盒,里面装着一只回春丹。 是新君吩咐他们送来的。 新君说,回春丹可以百病全消,阿雾不吃,是想留给哥哥才是。 就像她当日不顾被太子手掌碰到身体,也坚持要维护哥哥一般…… 顾宣清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对妹妹去世的事情始终很是如鲠在喉,他更不会吃从妹妹肚子里滚出来的药…… 偏偏这时,顾氏远在云陵分支的同族又来了人。 京城顾氏是主支,自是权势煊赫。 可在云陵那样磕碜的分支顾氏却混得并不如意,每每想要重振云陵一族,便都要想方设法来京城抱主家大腿。 这次云陵顾氏族人却说有美艳尸体可以献上。 顾宣清掩唇轻咳,“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非要当做尸体……” 他蹙眉时,神态间亦是有几分威压。 来人顿时便唯唯诺诺起来,想要解释,却又过于嗫嚅。 那小姑娘昏迷太久太久,已经就要死了…… 虽然说不道义,但……但总比浪费她这一身好皮囊要好才是。 “给她吧。” 顾宣清眉头蹙得更深。 “这……” “云陵离京城太远,你们听说很多人向新君进献美人,却还没来得及听说那些人都死无全尸的事情吧?” 顾宣清语气温和道:“更何况,将一个未亡人当做美尸进献,有伤阴德,日后难道就不怕家族会遭到反噬?” “想要云陵一族重振起来,更该积德行善才是本根。” 顾宣清一席话说下来,直说得那人面红耳赤。 对方双手接过了那枚回春丹。 听说这回春丹是从尸体腐烂的肚子里掉出来的…… 虽然已经被太医清理过了。 对方难免仍旧感到作呕,自然不敢贪图这样与死亡相关的晦气东西。 那……那就拿回去试试吧。 毕竟,那小姑娘昏迷得太久了。 若这样也不能醒来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第74章 密闭的冷殿里。 瑾王兜兜转转, 还是落在了晏殷的手里。 太子……他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想放过的人。 当日会在宴席上遇刺、中毒,一切也都只是为了织雾。 只是为了看看,她会不会在乎他的性命。 太子昏了头, 栽在了他此生最无可能的色字上,实在令瑾王感到滑稽无比。 “说了多少遍, 我和清清是两情相悦, 我与她心意相通, 早已是挚爱眷侣……” “那个人啊……我不认识啊……” 瑾王双臂被铁链死死拴住,拉扯在两侧墙壁。 “那个绑架曲晚瑶和清清的侍卫不过是个想立功想疯了的人罢了。” 那尖脸男投靠过叛党, 后来落在瑾王手底下时也无所建树, 却天天做着造反成功可以封侯拜相的美梦。 有没有瑾王, 尖脸男都会去绑架曲晚瑶和织雾。 瑾王咧着嘴角, 即便额角的浊血顺着面庞流淌到下巴尖, 却也仍旧嬉嬉笑笑。 他似乎对于自身悲惨的处境都全然不在乎。 不管晏殷派人审问他多少遍, 他都一口咬定他和织雾是两情相悦。 一旦败了,他似乎也只一门心思求死,自是如何会令那位新君厌恶便会如何回答。 直到今日。 外面来了一个真正效忠于他的旧部。 对方被提上来后, 跪倒在他面前,却磕磕绊绊道:“是……是崔姑姑生前说过, 顾小姐一直都很惦记殿下。” 瑾王挑了挑眉,无所谓地看着对方。 这样的话,除了进一步佐证他和“顾盼清”是两情相悦,还能如何? 偏偏, 对方接下来却还道:“崔姑姑说……那段时日顾小姐一直心不在焉,她不知为何会知晓殿下珍藏过一只胖蚂蚱……” “在睡梦里就一直念叨胖蚂蚱, 崔姑姑听见后便故意打探……” 顾小姐醒来后,心心念念同崔姑姑提及了瑾王的生辰。 所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 崔姑姑才误以为瑾王殿下与顾小姐有私情。 “不过这一切应该都是误会……” “因为顾小姐醒来后打听了瑾王殿下生辰日期后很失望……” 在这名侍卫的话断断续续交代完之后,瑾王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突然降落的一场霜雪冻住般。 他僵凝的眼珠死死不动。 接着过了会儿才忽然哑声道:“你……你说什么?” 什么胖蚂蚱? 他的生辰礼物是小姐亲手为他折出来的胖蚂蚱,这明明是他和小姐之间的秘密,和顾盼清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对方会做梦梦到这些?还被当时的崔姑姑给撞见? 瑾王被老瑾王找回来之前,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奴隶。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天生贵胄。 只是小姐的一个奴隶,在有朝一日翻身后,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继续做小姐的奴隶罢了。 只盼着陷入昏迷不醒的小姐有一日可以醒来…… 可接下来的话不需要侍卫在继续解释,无数的细节、无数属于他的小姐和“顾盼清”的一颦一笑,都疯了一般涌入瑾王脑海。 因为厌恶“顾盼清”和他的小姐越来越像,所以瑾王后面利用她,都利用得很不甘不愿。 乃至最后让她营救时,也只是觉得她和小姐太像了……只想让她滚远点。 可是…… 瑾王手腕上的铁链被解开,他人瞬间重重跌倒在地上。 被勒麻了的双腕一时半会儿都支撑不起。 旁边人端着一碗药朝他走过去。 瑾王疯狂爬开,结果却碰到了一只玄色的靴。 往上是玄黑冕服。 深暗织金衣摆处若隐若现的狰狞龙纹,是属于那位暴戾新君独有的图腾。 晏殷束着黑冠,一双漆眸森森沉沉,毫无人意。 可他一开口,吐露出的话语对于此刻的瑾王而言,不吝于是毒蛇吐信。 “她和你毫无私情的证据……” 晏殷垂眸盯他,语速极其缓慢道:“朕找到了——” 瑾王仰头看着他,忽然间眼中露出惊恐。 “不……” “不是这样的……” 晏殷掀起眼睑,看向宫人手中一碗药。 他要消除瑾王的记忆,但在这之前,也要瑾王清清楚楚承认,顾盼清和他没有任何私情。 织雾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瑾王。 否则不会连他的生辰都不知道。 “求你……求求你不要让我失忆……” 瑾王生平头一次出现这般慌乱又癫狂的神态,他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新君却从始至终都高高在上,如蔑视一只卑贱蝼蚁般,口吻没有分毫置喙的余地。 “端药来。” 晏殷觉得他父皇说得对。 死亡不是终点,忘记才是。 织雾保护瑾王保护得那么用心,晏殷不会杀他。 他要他和自己一样,都不要妄想现在就可以在死去的黄泉里见到她。 他要瑾王活着,忘记她。 瑾王霎时语气崩溃,“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晏殷只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被灌完失忆药。 确保全程一滴不漏地都灌下去再吐不出来之后,宫人们才将地上的人给松开。 瑾王倒在地上,哪怕力竭地去扣嗓子眼,也已经无济于事,随即继续崩溃大笑。 在晏殷抬脚跨出门槛的瞬间,瑾王却双目无神地看着房梁,口中呢喃道:“你永远别想找到她……” 新君脚下似乎迟钝了一瞬。 接着却走得更快。 还好…… 阿雾就在他的寝殿,她哪里也没有去。 …… * 春寒料峭,冰雪消融。 一枝枝桠尖端抽生出嫩绿细芽。 初春时节,空气是凉丝丝的,可阳光却是暖融,透着竹帘侧窗打落几道栅格光影,落在雪白貂皮与鸦黑鬓角交接之处。 禾衣习惯性地替美人揉捏手腕,可触碰上对方吹弹可破的肌肤瞬间,便瞧见美人面颊上宛若蝶翼的鸦睫轻颤颤抖动。 美人如画卷般淡然陈列,可睁开眼后,便从一副活色生香的艳画,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尤物。 同京城里那些金堆玉砌娇养出来的贵女不同,禾衣的主人是与生俱来的丽质,天生的美人胚子。 否则当初也绝无可能会被云陵顾氏家主一眼看中,这才在她兄长坠崖后,将她从继母膝下接来主家。 禾衣照顾小姐太久,眼前画面美好的宛若幻觉般,让她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小姐,还记得吗?” 美人乌眉若颦,樱红檀口轻启,“记得……” 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书中另外一个女子。 醒来后,她记得坠崖的哥哥,记得照顾自己的禾衣,也记得一直背地里帮助自己的小奴隶。 只是她生病昏迷太久,醒来后,对现实中的许多记忆反倒有些不太记得。 亲近的人自然全都记得,可远了的人和物,织雾并不是很了解。 禾衣谨记郎中的吩咐,未敢在小姐记忆不稳时一次性说出太多东西。 京城顾氏的长公子随意施舍的灵妙丹丸救了小姐。 他对小姐有恩。 所以此番小姐身体将养好之后,却是受了家主的嘱托,特意从云陵那般遥远的地方前来京城献玉。 “顾氏长公子如今贵为玉山侯,他的女儿被新君赐封郡主,极享尊荣。” “他女儿脾气坏,与她那亡故的姑姑极像,小姐要远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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