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顾宣清急切想要打断。 晏殷却又阴恻恻地盯着她道:“也杀了你身边的人。” 织雾唇畔的话霎时顿住。 她重新抬眸朝他看去,眸光似乎感到不可置信。 禁卫将手中锋芒阴森的长刀抽丨出,对准禾衣的脖颈。 晏殷森沉的黑眸便寸寸巡睃过美人周身,乃至她攥紧的指尖,都一一纳入眼底。 织雾抿了抿唇,这时才坐下开始绣。 到最后,她既不敢绣得不像,也不敢绣得太像。 只简单一个图案呈现时,她自己瞧着也说不上像不像,可心里紧张得鬓角都要沁出冷汗。 可这最终的结果由不得她决定,她还是得将东西呈现在帝王的眼皮底下。 “民女绣好了。” 织雾说完,只垂着眼睫将东西交给太监。 太监转交给晏殷后,他黑眸瞥了一眼。 织雾却忽然又道:“民女曾经买到过一个类似这样的荷包,当时觉得这图案很是特别,又……很是可爱,所以才会想要模仿。” “所以,民女仿造的东西没有信心可以完全还原,方才才说自己没说实话,望陛下恕罪。” 在刚才做刺绣的短短瞬间,织雾脑海中掠过了诸多借口,最终只留下这含糊其辞的一条,妄想借此蒙混过关。 帝王的面上不显喜怒,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东西可还在?” 织雾道:“去岁游船时,东西不慎滑入了河中。” 也就是说,东西不在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说的是真话,亦或是证明这是假话。 晏殷看着她紧紧攥住袖摆的举止,接着又忽然问她:“对于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织雾心弦陡然一蹦,语气如常道:“人死不能复生。”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顾氏织雾,是云陵人士。” “此番入京,是为了玉山侯的寿宴。” “也就是说,玉山侯的寿宴之后,你才会离开?” 织雾原本是想提前离开,可眼下对方这么问,她若贸然改变答案,似乎又会显得有鬼。 她只好回答“是”。 不待顾宣清再度张口求情,天子这回却骤然松了口,放织雾离开。 在织雾起身想要快速走回到顾宣清身边时,却又听见天子略显阴鸷的语气自身后响起。 “等等——” 对方语气不明道:“你的东西。” 织雾僵住步伐,她目光垂落,看见他抬手时,玄黑的袖摆上移,露出他极其苍白的手腕。 在对方的手腕上缠绕了一道红线,一眼看上去,在苍白皮囊上映衬出细细一根秾艳血线,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尤其是,红线末端系了一口黑玉棺材。 织雾僵硬转身,在距离对方极远的位置,伸出嫩白的双手小心翼翼扯住荷包边缘少许面料,将那荷包取回。 …… 天子派人亲自送顾宣清和织雾回府。 待回到府中,顾宣清只沉着面色将织雾留在屋中,出去将宫里那些人亲自打发离开。 织雾捧着一盏热茶,似仍旧对方才发生的一幕感到心有余悸。 也许是晏殷手腕上戴的东西太过邪性,让她即便已经离开,可脑海中都始终映着那件诡异的物什。 见顾宣清身边的小厮拾墨还在,她便下意识向对方打探了几句。 拾墨却也是个知情人,对织雾并不隐瞒。 “那个东西……” 拾墨语气愈发隐晦道:“听说是天子从个不世出的邪道那里求来的招魂扣,可以用来在死后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换取与那位盼清小姐的重逢……” 拾墨余下的话尚未说完,顾宣清便走进屋来对他轻声呵斥,“不得胡言。” 拾墨顿时闭嘴。 顾宣清上前道:“阿雾,不用理睬这些……” “他有今日,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织雾对拾墨方才的话很难不感到愕然。 她怔愣了瞬,口中迟疑,“是因为我当年的死,所以……陛下感到自责?” 顾宣清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她,见她是这般理解…… 他叹了口气,“也许是吧。” 她会这样想,虽说看轻了天子对她的情意,但只要对妹妹好,又有何妨? 顾宣清并不希望妹妹会背负什么沉重的负担,自然不会将所有事情都掰开来告诉她。 顾宣清掩去一些事情,对织雾稍加安抚。 可织雾心中却仍旧感到不安。 昔日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她死了以后,他会过得很好很好。 可真真切切见到之后才发觉,一切似乎都和她想象中的极为不同。 织雾被安置在府上歇息下来。 私底下,顾宣清又为她请了郎中,陪她一起去照顾禾衣。 待杏玉后脚也被接回府后,却遭到了顾宣清颇为严肃的呵斥。 杏玉却并不肯就此死心。 “父亲为什么那么维护那个女子?” “父亲只可以有嬢嬢一个妹妹!” 顾宣清几乎被她气得面上都要涨红,“你住口!” 气怒之下,他似乎扬手要打,杏玉见状更不可思议。 “父亲要为了一个外人打我不成?” 小姑娘落下两串泪珠,语气呜咽,“母亲不要我,父亲也不疼我,除了嬢嬢会不计后果地救我保护我,旁人根本不会真心对我好,是不是?” 顾宣清无法将那些事情告诉她一个孩子,最终却只能再度警告于她,“杏玉,你不可这样不尊重旁人。” 他罚她抄书,令她面壁思过,只打算过了寿宴便将她送入女子学院。 顾宣清对这孩子很是头疼。 她去招惹天子,可天子那般性情的人,眼下不杀她,但迟早也会叫她大祸临头。 今日天子表面上说要杀人让杏玉泄恨,但显然并非如此。 对方未必会真的让杏玉动手,也未必会真的杀人,但若没有今日那个荷包的意外,晏殷绝对会给杏玉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就像徐修安…… 想到这里,顾宣清更是蹙起眉。 他固然不满那些人……可他不管到什么时候都用不出这样残忍的手段,自然也做不到赞成。 所以杏玉必须远离天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东西。 隔天一早,杏玉便被管事的姑姑监督着来向织雾敬茶道歉。 织雾坐在椅子上,见她板着小脸敬完茶之后,竟又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跪在地上。 杏玉语气软下来,便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可怜模样。 “抱歉,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我这次得罪了陛下……嬢嬢能不能帮帮我?” 杏玉彻夜反省,最终也只反省出来父亲不准自己出门,自己如何才能另辟蹊径可以出门的方式。 过几日便是春猎,杏玉想要借助这个机会重新表现,可如果父亲不同意,她就去不了。 父亲这般维护这位远方表亲,显然只要对方肯陪自己去,父亲就必然不会不答应。 织雾不知她心中诸多弯弯绕绕,只瞧见她眼底青影似一夜未眠,很是可怜。 想到小姑娘幼年遭遇那般不幸,又险些溺毙,织雾自然知晓她的缺陷之处也许就来自于过往不幸的童年。 “那你去向当天被你伤害的小姑娘道歉,获取对方的原谅。” 杏玉闻言动作瞬间僵住。 织雾抽回被她捏在手里央求的衣摆,语气淡淡,“如果不能,那我也帮不了你。” 杏玉是她抱在怀里照顾过的孩子,看见这孩子这般对待同龄人,她这个做嬢嬢的自然不会喜悦。 杏玉见状连忙道:“好……不过,我一日之内办不到,而且……” 她语气愈发拧巴,“对方未必肯原谅我。” 她还知道这样对别人,对方不会原谅她? 织雾似也有了如顾宣清一般的叹息念头,认真指出,“你差点弄瞎了别人的眼睛。” 杏玉却摇头否认,“不会,我鞭子近些年练得愈发灵活,只会叫她看起来受伤很严重罢了。” 小姑娘心气儿高,连让别人受伤都不觉得自己过分。 “只是对方实在过分可恶,我不准许任何人取代嬢嬢的位置。” “她不止一次这样想要模仿我嬢嬢,万一陛下真看上她了怎么办?” 杏玉即便作恶,也绝不准许这种事情发生。 杏玉见对面的美人对她所说之事愈发颦起眉心。 她自知这些软绵绵的美人最不喜欢人作恶的模样,连忙又软下语气请求道,“三日,给我三日时间,我一定会让对方原谅我。” 织雾心不在焉道:“到时候再说。” 见杏玉蔫蔫离开,留下的管事姑姑却道:“小姐对郡主的话也不必全信。” “小郡主她……向来都很会利用别人,就算您不答应,她也会自己想办法偷偷溜出去的……” 织雾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更加替哥哥担心,过几日杏玉在春猎场上还会不会惹祸。 她是杏玉的嬢嬢,于情于理,都该帮哥哥看顾一些。 织雾嘴上没有答应杏玉,可私底下却还是出门一趟。 …… 在偏僻巷子里的陈旧药铺中,一个陌生男人跪在阿序面前道:“过几日的春猎,是刺杀暴君的最好时机。” “若有您的带领,必然能鼓舞大家的士气,将那暴君大卸八块。” 阿序有点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 对方却道:“暴君不敢杀您,说明您手上有他的把柄!” “您只要杀了他,就可以获得权力,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阿序说:“我想要自由,也已经得到了。” 那人却颇为油盐不进,抱拳道:“那就待我等秘密杀死暴君之后,再拥立您登基。” 对方说完便消失在了后院。 屋里的老师父隔着堂子扯嗓子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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