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真是惨。” 同是工地卖力,内陆一个月只有一千块。香江就算打黑工也有两千块一个月。 这正是不少内陆人,挤破头颅冒着风险也要走线偷渡的原因。 楚月柠没多听, 路过一家售卖女士皮鞋的店铺时, 想起家中那双开胶的黑色小皮鞋,又进去买了双学生皮鞋。 等回庙街。 林家桦已经在帮忙收摊,青色的格子衬衫衣袖卷起, 刚把几张小矮凳塞进摊车底,见人回来, 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往楚月柠身后看了一眼。 “什么事啊?有没差佬为难你?” 天色刚擦黑,庙街就来了军装警要请楚月柠配合警署调查。林家桦作为为数不多的好友, 也是担心了很久。 “没为难。” 楚月柠把罗盘塞到摊车底下,侧头回复:“说是死了人, 让我去录个口供,提供一下不在场证明。” 林家桦想起刚看到新闻,恍然大悟:“哦, 就是李师奶的那个杀人犯儿子?” 不用楚月柠再说,林家桦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阿山婆早就把李师奶养子忘恩负义的事情, 唱的整条庙街都清清楚楚。 “嗯,就是。”楚月柠笑了笑。 林家桦把小木桌一口气合拢放进摊车底,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沓零散的港币,交给楚月柠,斯文的笑了笑:“你去警署的时间,糖水卖了五十块。” “多谢。”楚月柠接过钱,眼睛看向隔壁的奶挞摊,发现林家桦早就已经将奶挞摊收了,惊讶,“你收摊一直在帮我卖糖水?” “没。”林家桦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的笑着,“之前两个摊一起看,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先收了摊。”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平时这个点,林家桦早已经回了家。 楚月柠明白他是特意推迟了收摊时间,便将50块盈利一分为二,递给林家桦。 “盈利我们两个一人一半啊,就当你辛苦半天帮我看摊的工资。” 林家桦说什么也不肯收,摆手:“柠柠,你真是见外,我们是好朋友嘛,怎么可收你钱?” “阿桦——!” 张见德推开餐厅门喊,“屋里人打电话找你!” “糟,柠柠先不和你聊。”林家桦面色一变,赶快推着奶挞摊车去张记餐厅。 “等等我。” 楚月柠把钱往裤兜一放,动作利落的推着摊车业也跟着去了张记餐厅,就看到林家桦已经停好车进了茶餐厅。 这么晚还有电话,她担心是不是林家出了事,扶着摊车龙头,去看门口摸着大肚腩的张见德。 “德哥,林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张见德刚吃完夜宵,拍了拍肚皮,眼睛往餐厅里看去,“阿桦出事,林家都不会出事。” 张见德说起林家,语气就极度不屑。 “一家全都是吸血鬼,全家人都指望阿桦一个人做。林家夫妻整日游手好闲,拿着阿桦摆摊的辛苦钱就是打牌。阿桦的两个妹妹……” 林家桦的情况,楚月柠之前也只知道一点,倒是没想到全家人的生计都要压在林家桦肩上,便接话:“怎么了?” “两个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灯。”张见德摇头叹气,“父母不生性(懂事),妹妹好歹也要心疼哥哥,结果也是巴不得唯一的哥哥做死。” “刚刚不就是林家两公婆没做晚饭,两个妹打电话来催晚饭。” 楚月柠这才明白林家桦的处境,不过这是林家桦私人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张见德一肚子气,见林家桦挂了电话出来,就恨铁不成钢:“阿桦,你两个妹妹也是读中学的年龄,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靠你这个哥哥摆平,七点晚饭,十点都不晓得自己马马虎虎整一餐,再不济,便利店大把公仔面卖,少她们一餐饭,就要这样催促你?” “你这两个蠢材妹妹,真是养一辈子也不知够不够。” 接完电话后,林家桦脸上多了一些落寞与苦涩,玻璃门里的灯光斜斜照在他瘦弱的身上。 “她们还小,长大就懂了。” 张见德苦口婆心劝:“这句话我都听你讲了三年,现在你赚的钱全部补贴家庭,是,你是孝顺父母疼爱妹妹,那你自己呢?” “你快26啦,也要结婚生子,也要成立家庭。你的人生不用过啊?” “德哥,你知我家里情况。”林家桦苦笑,“如果我不多赚点,多疼点妹妹们,她们哪里会有关爱?靠我家里嗜牌如命的父母?怕是妹妹书都没有的读。” “放心啦,现在我也看清了。他们根本没可能改,我现在都把钱抓在自己手里,等两个妹妹都有出息,我才会考虑成家的事。” 说完,林家桦又苦笑,“其实,不成家也没什么事。对我这种性格而言,也不过是变成养完一个家,再养另外一个家。” 楚月柠才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位日日就在隔壁摆摊的好友。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也不好说什么。 林家桦冥顽不顾,张见德也不好再劝,人离开后才又对着楚月柠说:“也不知林家两公婆是不是黑心肝,把崽当劳力,不知还真的以为阿桦是捡回来的。” “希望阿桦生活真能如他意吧,不然真就是一辈子都没盼头。” “可不就是。” 两人感慨完,楚月柠才与张见德告别,骑着摊车回了深水埗。回到公寓时,她发现楚怡已经睡下,她先是把门口开胶的皮鞋藏好,然后抱着鞋盒,蹑手蹑脚爬上床,把盒子放到楚怡枕头旁边。 八仙桌上点着一只白蜡烛,留下了简单的两个菜。 她揭开盖在菜碗上的两个盖子,才发现楚怡担心菜冷,又在菜碗下坐了一个大菜碗,里面装满了热水。 不仅暗暗感慨。 “对比阿桦家,楚怡简直就是懂事到飞起。” 所以! 一定要努力赚钱,换更好的房子! 楚月柠斗志满满,迅速在心底规划。这次算命帮忙抓了车仔强,还避免了杀人魔再开杀戒,救下一条人命。 身体内充沛的法力,都让她清楚知道功德已经积累不少。 精神层面就好像被注入一道暖流,让她舒服不少。 法力够用,她也要想想规划其他的事情。 先是想到风水铺放着的摆件,也不知在摊车旁再加个木桌,放两尊摆件会不会有人买嘞? 还有糖水。 很久以前,楚月柠就想过,等法力够了就要在糖水上试一试。 想做就做,楚月柠收拾完吃好的饭碗,马上就撸袖子,把画符工具还有糖水打包碗都拿到厨房。 天光破晓。 楚怡一个翻身,迷迷糊糊就看到枕头边的鞋盒,她咦了一声,右手搬过鞋盒打开,当看到崭新的玛丽珍皮鞋时。 楚怡尖叫一声,头往床铺下探去。 “姐姐!啊啊啊!牙仙女送了一双皮鞋给我啊!” 女孩倒挂着的头发像是被电过爆炸开,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画面惊悚到像个女鬼。 楚月柠刚睁开眼就看到如此刺激的一幕,差点没写一道符贴过去。 她缓过来,揉了揉凌乱的发丝,“怎么,我像个牙仙女吗?” 楚怡仿佛受到惊吓,圆碌碌的杏仁眼瞪的极大,头往上一缩,然后是砰砰翻床蹦下地面的声音,抱着鞋盒出现在楚月柠前面。 “姐姐,我们才刚交完房租。” “所以呢?”楚月柠微笑。 “皮鞋要500元一双。” “嗯。”楚月柠点头,“是差不多,讲价之后是460元港币。” 楚怡把皮鞋放下,两手抓起楚月柠的手,表情严肃:“家姐,要是你打劫了银行,我一定陪你跑路。” 楚月柠噗嗤笑了出来,前世她身为玄门天才,永远都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誉肩负着使命,父母的疼爱,她没有感受过,更别提兄妹之间。 不得不说,楚怡的赤忱让她非常暖心。 “放心,不用打劫银行,最近摊子有赚到钱。” 楚怡虽然之前说不想要新皮鞋,但每天用胶水粘鞋也提心吊胆,生怕在学校再度开胶。 她也曾想过拿鞋子去鞋匠那补,不过那段时间,楚月柠都在为房租发愁,她就买了一瓶胶水。 反正胶水便宜,用多少都行。 楚月柠拍了拍已经有点傻的楚怡的脸,“快去换上啊,上学要迟到啦。” 楚怡快速换好校服群,找了双白袜子搭配皮鞋。 女孩笑容明媚开朗,娃娃领白裙子外搭了一件闷青色的针织马甲,背着书包转了个圈。 “好不好看。” “好看。”楚月柠从厨房端了一杯糖水,递给楚怡,“试试,新产品。” 糖水塑料杯外还画了一道符咒,楚怡奇怪拿着糖水杯转了一圈,“这些符咒是什么意思?” 楚月柠也站在衣柜前换衣服,“清神符,主要作用就是提神醒脑。一定要喝完啊。” 楚怡仔细把糖水放进书包,“放心吧,我一定饮到什么都不剩。不过……家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符的?” 楚月柠愣了下,迅速从原有贫瘠的记忆中翻出一个人,“从前后山的李爷爷不就是道士,我偷偷和他学的。” 楚怡哦了一声,也没有怀疑,“李爷爷之前还说要交我画符,我才不画呢,没想到姐姐跟着学了。” 楚月柠松了口气,等楚怡出了门,她才又进了厨房。 狭小厨房的桌上,摆满了糖水杯还有画符用的朱砂,一片狼藉。 昨夜太晚,她没有画太多,又继续尝试半天,最终确定只有清神符能够在糖水上面起作用。 其他符都没有作用。 且,清神符一天也只能够画两杯。 楚月柠倒是没有觉得沮丧,清神符能够有用已经很好了。 当然,有清神符的糖水价格一定会更高。 光是想到这一点,楚月柠就仿佛看到有无数的港币像她挥手。 中午时间。 张记餐厅忙到手脚不停。 张见德端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浓汤,放到桌上。 “靓女,你点的酥皮浓汤、豉油乳鸽齐了。” 女人戴着鸭舌帽,坐在棕色沙发靠玻璃窗的位置,边上还放着一个黑包,张见德打量了那个包一眼,转身咬着烟壶嘴回了柜台。他拿起前台的点单板,将上面的两份菜划上一道横线。 “德哥。” 甜筒辉帮着上了一份餐,见自家老板一直盯着窗户边的女人,贱兮兮凑上前,“阿嫂知不知你在餐厅像个咸湿佬(色鬼),盯着其他女仔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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