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博仁刚好踩到头颅,待他看清楚,吼叫着将甘一祖扯过来挡在身前,“头啊!头啊!” 甘一祖顺着视线看去,厕所瓷砖上都是血,浴缸的水已经蔓延出来清洗着刚剥下来的人皮,朱四的露出肌肉的四肢泡在水里,全部都是血。 “呕——”甘一祖没顶住,手脚发软,转身把施博仁的T恤当垃圾袋拉开,yue一声,全吐了。 周风旭和忠叔立刻进厕所,绕过血水将昏迷的阿珍扶了出来。 甘伯戴着手铐,看到厕所的惨相,全身的力气被抽走,瘫软坐在地板上。 与朱四死不闭眼的头颅,四目相对。 “怎么会这样……阿四……你从小都很听话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当甘伯看到铁线上挂着的人皮,还有什么不懂。 满头白发的老人捧着面哭起来。 是不是,当初让朱四去植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早就已经后悔 不远的地方,楚月柠看着悍马车驶过,弥漫在仓库上方的黑气在下一秒荡然消失。 她才慢慢默念超度咒语。 随后有两道看不见的点点金光,从仓库的位置升起。 晚风吹过,楚月柠听着草丛里的蛐蛐声音,双手敲了敲脖颈,直至金光消失。 她看了很久才收回视线,淡淡说:“行善积德,下世都是好人家。” 两个女孩愿意浪费魂力,从而挽救了阿珍的生命,她也愿意消耗功德,去替她们换取一个投胎的机会。 她们皆有大功德在身,会有无数人羡慕、完美的下世。 但…… 那只是下世。 她想,如果有机会,谁都不会想要下世。 警铃响彻夜空,新闻记者听闻人皮案告破,蜂拥而至现场。 黄色的警戒线封锁了以猪圈为起的地界。 记者围聚在警戒线外,对着被法医报出来的两个女性人头疯狂拍照。 重案组看到如此惨的景象,全部人都坐在恶臭的猪圈边上。猪圈虽然污糟邋遢,相比仓库里的罪恶却不知干净到哪里去。 施博仁背心被不断拱着,他不耐烦地将吃猪食的猪鼻子推开,见猪还不肯走,他直接上手拍打。 “吃食就吃食,再拱,就让你金猪发财上桌啊!” 挨着栅栏吃食的猪大约是听到会被做成烤乳猪,这才离开。 周风旭回忆刚在血水中看到的灰烬,不停地倒放着摄影机的录像,却没有看到他以为会在的那一个人。 甚至就连朱四都仿佛不知道现场还有一个人。 周风旭太熟悉那道灰烬是什么。当初,他被子弹击中,护住命的黄符拿出来时就化成了灰。 “旭哥,你反反复复看录像是有什么新发现?”甘一祖有很多疑问,不然怎么解释旭哥反反复复的看摄像机呢? 周风旭没将符灰的事说出,按黑了视频画面,将摄像机丢过去,“陈堂证供,里面有一条朱四杀人的视频,可以根据受害者样貌,先联系家属过来认尸。” 施博仁抓稳摄像机,没敢打开录像带看,“两个受害者,只有一条片,肯定是杀完一个后,第二次就想要记录。” 忠叔想起惨烈的画面,忍不住点了一根烟,愁苦问:“案子就已经告破,但份Report该怎么写?没写好,上头分分钟又要找我们麻烦。” “是呀,本身单Case(案件)上头就盯得紧,尤其陆警司天天追问。”甘一祖表情也苦恼。 虽然是新警员,没经验也清楚上头对人皮案的重视。尤其前段时间没破案,陆警司天天来D组办公室,没去催旭哥,反而是抓着甘一祖这个新菜鸟问进度。 人皮案过于可怕,甚至扰乱了香江市民的民心。尤其警署里几件重大旧案的堆积,让九龍城的市民对警署失去信心。 这个时候,急需要抓住凶手呈现在镜头前稳住民心。市民们盼望着凶手被抓住,然后口诛笔伐,宣泄仇恨。 但眼下。 人……死了。 就像准备好蓄势待发的炮仗,忽然哑火。 “讲凶手死于自己刀下?讲凶手不知发什么颠?自己把自己的皮扒了?”施博仁双手抓着头发苦恼,立时变成乱糟糟的鸡窝。 “凶手没有俯首认罚,反而直接死亡,过程中没有体现皇家警察的威风,影响陆警司升职,碾死我们就如同碾死蚂蚁。” “报告照实打。”周风旭不担心这些,反而目光深沉。这一刻,他觉得凶手按照受害者的死法伏法,也算好事。 香江93年已经彻底废除死刑,抓起来最高徒刑也就是无期。好端端的活着,反而对朱四是一种宽容。 他顿了顿,又说:“有视频为证,追究起来就将视频送过去。” 提起视频,重案组的人又想到朱四的杀人手法。 “呸。” “呸!” “呸!” “畜生!” 三人齐齐吐了一口唾沫。 深夜,人皮案的告破令九龙警署依旧灯火通明。 年轻的青年背着书包扶着年迈的阿公进入停尸房。阿公走路颤颤巍巍,边走边喊。 “阿娟,阿娟……你在哪?” 彭州扶着阿公,表情早就痛苦不堪,向停尸房里的警察点头,“阿sir,我们来认尸。” 单间停尸房里只摆了两张铁床,与其他四肢舒展躺着的尸体不同,盖着白布的两张铁床都是成堆的。 周风旭看着神智已经迷糊的阿公,“画面残忍,你可以先送阿公出去,外边有我的同事可以帮手。” “好。”彭州恍惚点头,低头将阿公扶出门,不敢表现的太伤心,他努力憋着泪水,低声拍着茫然四顾的阿公肩膀。 “阿公,阿sir带你去饮茶,等会我过去找你。” 阿公不肯,脾气倔的很:“不去,先去找阿娟。阿娟失踪这么久,总算找回来。我要喊她回家,我买了很多糖给她。” 彭州嘲施博仁无奈笑笑:“抱歉,阿公有阿兹海默症,麻烦你们温柔些。” 施博仁和甘一祖看到这幅场景都有点难受。 都说阿兹海默症的患者记忆都会退后。 在受害者的阿公心里,阿娟如今还只是一个爱吃糖的小女孩,又怎么能够接受孙女已经被人杀害? “没问题,你去吧。”施博仁将吵闹的阿公带走。 彭州才重新踏入停尸房。 周风旭提醒:“要做好心理准备。” “阿sir,我还撑得住。”彭州脸色已经惨白,还是点了点头。 周风旭掀开白布,熟悉的面容暴露出来,彭州的瞳孔紧缩。 “小娟!” 彭州忽然发了疯,想要冲去将头颅抱起来,警署早已有准备,等候一边的两位警探将彭州拦住。 “小娟!小娟!”彭州被人拦住伸手想去触摸头颅,哭声痛彻骨髓,压抑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他不肯接受现实。 “阿sir,怎么会搞成这样?明明前段日子,阿娟还帮我买了新衣服,那时候的她还活生生的。” “阿sir,一定是你们搞错。我妹妹只是失踪,她肯定是贪玩去了旅游没告诉家里人。” 周风旭通过视频的照片,以及头颅最终确定受害者身份,对于受害者家属的情绪早有预料。 “老天,小娟很听话的,你不要带走她啊!” 事实已经发生,就不可再更改。周风旭沉默着,任由彭州发泄。 直到彭州的情绪渐渐平复,他被人架着,眼睛却依旧看着头颅,想将亲人最后的模样刻入心底。 最后,彭州步履蹒跚到走廊,神情荒芜接到老人家,又再度收敛崩溃安抚着阿公出了警署。 期间,马雨的家人也是急匆匆赶到另一个房间。没多久,房间里传来震天的哭泣声,跟着抬出来两三个因伤心过度昏迷的家属。 宋桓到停尸房交接手续,拿着蓝色的文件夹,见周风旭站在窗户边,他凑过去看。 看到一名年轻人搀扶着年迈的阿公上出租车。 “周sir,已经确认?” 周风旭看着出租车走远,嗯了声:“已经确认,家属情绪不太稳定,打算联系社区。” 让社区密切关注彭州,随时观察。 宋恒叹气。 “推心置腹,如果是我们的家人躺在那张床上,我们又如何?” 宋恒做法医已经很多年,按理来说情感早已经理智,每每看见伤心欲绝的受害者家属,还是唏嘘。 没人能够轻易接受家人离世,尤其是被杀害。 她们本该能够看到更美好的世界,有着更好的人生。一切切却在凶手的刀匕上掐然而止。 宋恒与周风旭聊了会儿,才拍拍他肩膀离开。 “Erice!” 石玉冰拿着D组的结案报告过来找人,看到周风旭就站在窗边,脚步不由也快了两步。 “陆警司让重做Report。” 周风旭视线看向报告,拧了眉视线不耐地转开:“不做,有意见就直接来找我,要不然就自己重做。” 石玉冰笑了:“你明知陆警司是乔伯父的好友,他就算为难我,也不会过来为难你。” 见周风旭要走,石玉冰喊住人,“明天公共科要就两单Case召开记者招待会。记者朋友还有市民都很关心案件过程,不如你明天抽个时间去一下?” “抱歉,手头上还有很多事,不去。” 周风旭丢下一句话,风衣擦过走廊的白墙就离开了,留下石玉冰头痛。 D组有没事,她能不清楚? 香江的警署每每遇到大案,破了大案都会要开记者招待会。重案部门其他组对于出镜一事,个个都是挤破头颅都想上。 偏偏D组难搞。 偏偏D组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都不去。 公关科的老大估计又要过来数落人,石玉冰想到即将要顶的炮火,叹气。 “唉,死就死吧,难怪乎D组名气不如其他组大。” —— —— 一早。 阳光照耀着香江,楚月柠伸了伸懒腰,看着窗户外的海湾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决定今天先不那么早去出摊。 回头,她又拍了拍床垫,罩着碎花床单的床垫跟随着动作上下弹了弹。 “果然,还是贵价床垫睡着舒服。”她眯眼微笑,洗漱完毕又打开衣橱。 白色的衣橱里还有粘有落地镜,可以看到全身的打扮,再也不用到洗手间对着小小的一块镜子蹦跶半天。 最近香江非常流行直筒裤,楚月柠也买了条,显腿长又显腿细很好搭衣服,再拿件长袖紧身的白色打底衣,将秀发往后随意挽成低发髻,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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