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又可能是因为他在玥玥身上感受到普通父亲会有的体验。 “好,叔叔你忙吧,我一切都很好。” 手机里传出一如既往乖巧的声音。 “记得早点休息。”蓝政沉声挂断电话后,看向办公桌上堆砌的经济类书籍,心中又是一阵异样的情绪在流动。 玥玥爱看书,他看到不错的就会给她留着。 唐尼在不远处整理文件,没有打扰他。 唐尼这一年来一直经手玥玥的事情,自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世。 他是有家庭的人,看得出蓝政有种要回归家庭的趋势,这是个好事。 不过,玥玥内心孤独已久,又因为蓝夫人和蓝骐各种出格的针对行为,导致她对亲情并无渴望。 唐尼担心的是,蓝政已经进入父亲角色,如若玥玥知道真相,反而会因此抵抗他这个角色。 —— 保姆晚上送饭过来,许亦川在一旁盯着时玥吃完,才离开医院。 他小姨罗怡来接他,还挺好奇,“也没见你受伤,怎么跑医院来了?” 许亦川随口应,“同学住院。” 罗怡目前只听他主动提起过两次的“同学”,第一次就是去年问她要礼服的时候,现在是第二次。 “哦,那个小玥玥?” 听到罗怡提到那个名字,许亦川眼皮抬一下,“嗯。” 他小姨很八卦,多余的话,他一个字不提。 回到家里,罗莉也正好从公司回来,神色稍显疲惫。 “听说你去医院了。” 许亦川抿紧唇,点头,他的一举一动,总会落在别人眼里。 罗怡轻咳一声说,“姐,姐夫的事情怎么样?” “估计要关一个月。”罗莉提到这个倒是意外地冷静。 她年轻时嫁给许三是因为他那颗浪漫至死的心,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诗一般的生活,现在想想,许三根本就是满脑享乐主义,不学无术就罢还只会坐吃山空。 她那时候是脑子有坑,才会看上他,这辈子就这么搭在一个废物身上。 她咸鱼了二十多年,好好一个自由画家,嫁给他之后愣是学会豪门的勾心斗角,一步步走到许氏集团的高层。 在许三顺利从老爷子那里分到35%的股份,成为董事长后,她以为自己可以撒手不管,可以带儿子好好去旅游一圈回来,结果他妈的许三着了许大许二那两个女人的套,把自己作进牢里。 你说气不气人?? 罗莉猛地放下饭碗,“没胃口,你们吃。” 罗怡皱眉,“姐,你这样不行,身体会累坏的。” 现在许三被抓,那两个女人为了集团的形象,没有大肆利用舆论攻击,但是许三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罗莉现在被赶出集团,手里只有一个子公司,彻底远离权力中心,这段时间她不但要忙许三的事情,还要兼顾那个小公司的经营和小川的人身安全问题。 许亦川往罗莉碗里夹菜,“现在不吃,晚点又要我起来给你热菜。” 罗莉:“……”儿子给的这个台阶有点难下。 罗怡忍不住笑出声。 可不是吗,三个人里,除了保姆,就只有小川是会捣鼓家务的。 罗莉默默坐回来。 一顿饭,罗莉吃得可香,但是放下筷子后,美艳的脸又冷肃起来。 习惯商场那一套之后,她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不可忤逆的强势来,“小丫头是蓝家的,有点意思,你两个姑姑正愁着怎么抓你软肋呢,你自己可要藏好了。” 许亦川用湿巾慢慢擦着手,“藏不住。” 罗莉微微惊诧,随后扯着嘴角笑,磨拳霍霍,“你这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对她的喜欢藏不住吗?” 但是这时候,不适合谈恋爱。 嗐,终于要上演坏婆婆手拆小鸳鸯的戏码吗! 知道自家母亲是中二戏精,许亦川并不奇怪她的反应,他眼尾余光睨她,又低头看向桌面上那副戴着粉色外壳的蓝牙耳机,正儿八经说,“我的意思是,她很能耐,很作。” 罗莉:“?”儿子好像很嫌弃小丫头。 罗怡:“噗!”大外甥是口嫌体正直。 随后她解释,“姐,是这样的,我打听过,小玥玥之前在兰渝的时候,唔……是个风云人物,比小川都多粉丝的那种。” 罗莉挑眉。 许亦川没多说。 晚饭后,他走到书房,随意翻着桌上的文件。 罗莉在开视频会议,瞥他几下。 年前许亦川被接回来时,眼底有着属于少年的光,罗莉就知道她的决定没错。 可是谁也没想到许老忽然病重,许家和集团内部都发生权力更迭,许大许二联合起来针对他们一家,小川也只能暂时留在这边。 那两位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许三进去了,她和儿子就成为她们要对付的目标。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不等罗莉开口,许亦川就先问道,“公司要换合作的供应商?” “你听到了,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她们为了针对我,连子公司都要搞,恨不得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才好,而且你爸就是个定时炸弹。” 罗莉丝毫不避讳说这些,毕竟她知道她儿子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阳光无害,最起码他回京市后,就在收敛锋芒。 许亦川点头,随后道,“妈,缺助理吗?” 罗莉沉默,半晌正色道,“我和你爸,迟早是要离婚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且,罗莉自认气性小,不管怎样都要先在那两个女人那里争一口气。 小川还小,她根本不想他掺和集团的事情,日后也好抽身。 许亦川自然也知道他妈妈的打算,但是…… “她们不会让我置身事外的。”他其实从出身起就已经身处漩涡,就像他爸那样。 老爷子重男轻女,许亦川从小也是被宠着的,他的姑姑,他的表姐表哥,在爷爷面前对他友爱和善,转头就冷嘲热讽。 现在已经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年纪最小,没有接触过集团事务,如今他在风采高中,读书和交际都不行,所以他那些亲人便留他一口气可以喘着。 全部压力也落在他妈妈身上。 可是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他爸很快就会出来,新一轮的风暴还在酝酿。 而他现在……还有个藏不住的人。 “好。”罗莉最终呼出一口气,然后将右手边一沓文件,全部推给许亦川,“那今晚你把这些看完,还有这些,你帮我对一下,顺便盖章吧,还有这些……对了,先给我泡杯咖啡。” 许亦川:“……” 书房里刚才还显得悲沉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是夜,时玥大半夜才收到许亦川回复的消息,他直接发来一条语音,听声音似乎很疲惫。 “秦时玥,晚安。” 她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他只来一句晚安。 时玥当即给他打回一个视频电话。 一开始他还挺含蓄,没接。 第三次,他才接通,露出半张俊脸,背景似乎是在书房。 这是两人第一次视频通话。 也是许亦川人生第一次跟别人视频。 手机屏幕上,少女那张脸放大在屏幕上,每一处都透着精致。 “凑那么近做什么?”他将手机微微挪开一点,他的脸便移出镜头外。 时玥不满地嘟囔,“许亦川,看不到你啦……” 那娇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让他的掌心似乎也在轻微颤着,这颤动一直延续到心脏。 许亦川又默默将镜头移一下,重新露出半张脸。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信息?”她开始质问。 许亦川没有交过女朋友,但是却下意识联想到,这样的质问是不是应该发生在一段亲密的关系了…… 下一秒他收敛心思,严肃道,“很忙。” 他垂眸看向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时玥用夸张的声音发出感慨,“许亦川,你眼睫毛好浓好卷,我好羡慕。” “啪嗒。”许亦川手一抖,手机砸到桌面。 半晌,他才执起手机,后槽牙磨着。 “秦时玥,你就想说这些?赶紧给我闭眼睡觉。” 他没看手机屏幕,但是余光瞥到女生在笑着挥手。 “好的,我要睡啦,晚安安~” “wa……”许亦川才刚张嘴,视频就被毫不留情给挂断。 “……”许亦川盯着那半分钟通话时长,半晌没动。 “咔擦。”他的手情不自禁按下截屏。 “扑哧。”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许亦川猛然抬头,就看到虚掩的门边,他老母亲和小姨两颗脑袋缩回去。 许亦川啪地放下手机,“……” 仿佛刚才看着手机发呆还偷偷截屏的人不是他。 —— 住院部来了个小美人,每天还有个小帅哥拎着饭盒找她。 小美人看起来年轻稚嫩,但是整日对着电脑看报表,会议一个接一个。 同一层楼出来溜达的病人唠嗑时都会谈起她。 一大早303就集齐一群人。 “我猜他们就是在拍戏,要不然就是什么综艺,可能是素人恋综,20岁海龟白手起家当ceo那种!” “诶,有这个可能,我本来想给女孩看我儿子的照片,但是看到她身边那小伙子,我就觉得儿子忒拿不出手。” “反正我看那姑娘就喜欢得不得了,听说脑子有淤血诶,她还坚持每天工作。” 来查房的护士忍不住笑着搭话,“304房的小姑娘吗?哈哈哈哈人家还是未成年,读高三来着,你们是没见过她每天晚上苦哈哈写卷子的模样。” 一众人愣住,“啊??” “那大小伙儿又是谁?看着怪成熟的!不是那种天凉王破的霸总咩?” “小姑娘的同学呗,也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到大家嘴里就变成海龟霸总?” 一屋子人纷纷笑开,嘴碎又爱脑补,有些事传着传着就变样了呗。 路过的许亦川掩住脸,低了低头,默默走进304。 时玥已经起身洗漱完毕,她需要静养,病房里就她一个人。 “许亦川,你来啦。” 时玥的情况不算严重,不用做手术,住院一个多星期,吃药打针,淤血便渐渐被吸收。 许亦川每天来得比保姆还早,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精致的食盒。 “你家的保姆煮粥真的一绝。”饱吃一顿后,时玥擦着嘴巴,竖起一个大拇指。 许亦川瞅着动来动去的手指头,刚伸出手要抓,她就缩了回去,还朝他咧嘴笑,“嘿嘿,这次没抓着。” 许亦川轻嗤,也已经习惯跟她玩这个你抓我逃的游戏。 “我煮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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