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轻哼一声道:“原本瞧着圣上对您也算是情深意重,哪里想到如今将一个北岐女子封了妃,却也不肯提前同您说一声。” 赵筠元无奈道:“你也知道他是圣上,说什么做什么哪里有一定要同本宫商量的道理?” “可是……”玉娇原本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却被边上的春容拉住了衣袖,春容接着她的话道:“娘娘的话有道理,圣上哪里能与寻常男子相比,这些事,总应当看开些才行。” 赵筠元知道春容这话也是在安慰她,可她这会儿只想独自一人待一会儿,便只让她们二人退下。 二人皆是应了声“是”,然后方才退了下去。 等殿中彻底静了下来,赵筠元方才能安静的想一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与她记忆中原书剧情早已大不相同,只是陈俞与贺宛作为原书中的男女主,依旧不可避免的走到了一起。 只是,原书中的陈俞也是喜欢贺宛的吗? 赵筠元努力回想,可她只记得书中的陈俞曾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他恨贺宛,恨这个一贯高高在上的人,恨这个将他踩进了泥地里的人…… 难道这种恨里边,其实是夹杂着爱的。 其实……他爱贺宛。 赵筠元越是想着,越是觉得压抑。 事情仿佛往着一个全然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不知不觉间,她下意识伸手像从前一样轻抚着腹部,那里已经变得平坦,就好似没有什么曾经来过。 与陈俞的那段时光,如今想来,竟仿佛是一场梦。 她就这样枯坐着直到天色暗下,殿中的婢子一盏盏的点上了灯,昏黄的烛火一圈圈晕开,在她有些疲惫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亮。 她好似方才回过神来,唤来春容梳洗,将满头发沉的钗环卸下,也没心思再做别的,早早的上了塌。 春容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约是想开口说些宽慰的话,可却又担心再提及这事会惹得赵筠元更是难过,犹豫之下,到底是没说出口。 等赵筠元上了塌,春容便将里殿的几盏烛火尽数熄灭,只留下外殿的烛火还亮着。 朦胧的光亮透过珠链幔帐隐约的照进里间,好似能让人的心里稍微安定些,不知过了多久,赵筠元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察觉床边似乎有一道身影,心头一阵发凉,便又用力在被褥里用指尖掐住手心,借着手心传来的刺痛感终于是勉强清醒了过来。 她半睁着眼瞧见那道黑色身影依旧立于床边,但却并未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举动,似乎就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 赵筠元自然觉得古怪,她咬紧牙关,趁那道身影不备猛地往他身上扑去。 那人显然不曾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一下子站立不稳便重重地摔倒在地,背部砸在地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即便咬紧牙关也还是忍不住发出闷哼的声音。 赵筠元却顾不上这些,她死死用手肘抵住那人脖颈,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这一处,然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并未应答,只以手撑地,而后腰间用力,一个翻身便将赵筠元制于身下。 这姿势显然多了几分暧昧,赵筠元挣扎不开,正欲开口喊人,可那人却似乎已经瞧出她心中想法,已是先她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此时的她只身着单衣,甚至因为方才那一番折腾而有些凌乱,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意识到了这一点,显然动作也多了几分局促。 赵筠元也因为身子与这人贴地极近而隐约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苦涩气味,好似有几分熟悉,可却分辨不出到底曾在何处闻到过。 正在这时,那人却迟疑着贴近赵筠元的耳边,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极轻的叹了口气。 梳妆台边的雕花窗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凉风掠过纱帐,那人松开了捂住赵筠元的手,可她却在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便感觉身上一轻,男子已经速度极快的从那扇窗中钻了出去,甚至还贴心的帮她将窗户关好。 如此一闹腾,赵筠元却只能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而另一边,清墨正拿了伤药小心翼翼的陈意手背上的抓痕上药,神色还极为古怪道:“从前也不曾在这附近瞧见有什么野猫,怎么殿下出去一趟就偏偏碰上了呢?” 陈意摊手笑道:“或许是那野猫与我有些缘分?” 清墨见他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帮他将这伤口包扎好方才退了下去。 *** 翌日,永祥殿,赵筠元迷迷糊糊的醒来,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却又不见那人留下任何痕迹,恍惚间竟如同只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只是她并未有太多时间纠结这些。 她方才起身不久,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就听底下人禀告,说是圣上与宛妃一同来了。 贺宛作为刚册立的妃子,来永祥殿向赵筠元见礼算是理所应当,可陈俞却一同过来了,算算时辰,这个时间的他应当是方才下了早朝。 赵筠元心里恍如明镜,知晓陈俞这是怕自己借着皇后的身份欺负了贺宛。 这样想来,心里又不免酸楚,她与陈俞不说情意,也至少是一同经历了那样多生死关头的交情,如今,他却为了贺宛这样防备着她。 到底是心爱之人,确实是不同的。 正想着,陈俞已经牵着贺宛的手走了进来。 赵筠元依着规矩先向陈俞行了礼,贺宛这才又向赵筠元行了礼。 等赵筠元抬手让她起身,才瞧清楚贺宛如今这一身的装扮,她身着月色织锦云丝长裙,外边是一件浅蓝色薄衫,连发髻上的珠钗也都是清浅的颜色。 虽然一眼便能瞧出她这一身华贵,可却与从前很是不同。 少了那份张扬艳烈。 陈俞发觉了赵筠元的目光,便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有意将贺宛护在身后。 赵筠元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她低眉浅浅饮了口温热的茶水,然后道:“宛妃今日是来永祥殿向臣妾见礼的,既然方才已经行过礼了,那便算是成了。” 虽不曾明言,可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陈俞却并未因为赵筠元这话而面露愠色,反而看了一眼贺宛道:“阿宛,你先回去,朕与皇后有话要说。” 贺宛闻言,依旧是一副乖顺模样,屈身向陈俞与赵筠元行了礼之后才退了下去。 而殿内的宫人也都尽数被陈俞屏退,便只剩下他们二人留于殿内。 “小满,朕想将阿宛留在朕身边。”陈俞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赵筠元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圣上如今难道不是已经给了贺宛位份,让她留在您身边了吗?何必再来问臣妾?” 陈俞皱眉,“小满,朕想好好与你聊一聊,你又何必说这种话?” 片刻后,他又叹息道:“朕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有些事,朕也没有办法,朕原来以为什么都是可以控制的,对她的情意也是如此,只是朕试过了,朕……做不到,你不知道那日朕见到她活生生的站在朕的面前,朕有多高兴,那一刻,朕真的什么都不想向她追究了,就只想让她活着,便足够了……” 此时此刻,陈俞终于承认了他对贺宛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原本对于他来说是卑劣的见不得光的,甚至是肮脏的。 赵筠元看着眼前的人,她说不上来此刻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压抑,痛苦,酸楚……都不是,只是确实不太好受。 她眉眼低垂,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眸看向陈俞,她声音微颤道:“圣上,其实我真的不明白,旁人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贺宛啊?”
第二十九章 她就这样抬眸看向陈俞, 那双清浅的眸子里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色,虽然不曾将那些过往都细致的说明,但他们二人心里却都明白, 明白贺宛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而赵筠元, 也是最有资格对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这一瞬,陈俞想起的是他第一回 见到贺宛的景象, 那是他来到北岐的第一年, 北岐王将他当作战利品带上了萨阳雪山。 等他狼狈不堪的攀上了雪山,抬眸的第一眼, 瞧见的便是高台之上,身着白衣的少女雪中起舞,仿佛神山的仙子,一眼便刻在了他心里。 片刻后, 陈俞回过神, 却避开她的眼眸, 有些不自在道:“情意二字, 难道还能由着人来选吗?” 四周寂静无声, 就连赵筠元, 也不由顿住。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听到陈俞用很轻的声音继续道:“小满, 从前我一直觉得我恨贺宛, 恨她在北岐时一次又一次的折辱, 践踏于我,让我在北岐的那几年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所以我想让她也尝一尝这等滋味, 当初在北岐,我以为她当真死了, 心里更多的是不甘,想着她害得我们受了这样多的苦楚,凭什么就这样死了,可是后来……后来……” 陈俞没再将话说下去,可其中的意思早已明了。 后来,他认清了心中的感情,方才知晓他对那贺宛的心意,于是便也再顾不得旁的,只念着与她长厢厮守。 赵筠元依旧端坐在那儿,可却头一回觉得满身的珠翠罗绮那样沉重,压得她近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张了张嘴,很想问他,那她呢,她又算什么? 可到底没有开口。 陈俞似乎也已经将要说的话说完,他神色恢复往常的清冷模样,道:“朕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小满,朕给了你皇后之尊,不算对不住你。” 说完,他大约也并不想再听到赵筠元的回答,转身便出了殿门。 赵筠元踉跄着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一点点的将满头珠翠卸下,等那些发沉的钗环尽数被摘了个干净时,她才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了。 *** 午后,玉娇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就见门口一宫人鬼鬼祟祟的走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玉娇皱了皱眉,可还是走上前去正欲询问,那宫人却先开了口问道:“可是玉娇姐姐?” 玉娇点头,便又听那宫人接着道:“太湖边上假山后头,徐大人好似有什么要紧事寻你。” 话一说完,那宫人不等玉娇细问,急匆匆地就走了。 留下玉娇一脸疑惑,暗自想着他口中那位徐大人是何许人也,自个从前也不认识什么徐大人,怎么会突然来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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