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浮玉靠着门睡的,车门打不开,几人都出不去。 郑沈弦脸色黑的跟炭似的,“你怎么没睡到宴会结束,咱们直接回去。” 撩开帘子,看了眼天色。比约定的时间大概晚了半个时辰,越浮玉也不着急,慢悠悠理好衣服,扶着郑沈弦走下马车。 宴会地点在水边,马车过不去,还要走一段路。 走到半路,前面出现两人,许别时和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姑娘站在路边。姑娘脸色微红,眼神犹豫闪躲,好像要说什么。 许别时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鼓励。 一看就知道什么事,这种情况不好现身,免得姑娘尴尬,几人不得已停下,恰好路边有个凉亭,坐进去休息。 郑沈弦声音压得很低,“那厮就是许别时?” 许别时昨日回京,郑沈弦又刚从边塞回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越浮玉点点头,郑沈弦立马冷哼一声,这一声大了很多,差点暴露。蕴空淡淡转头,看向两人。 越浮玉勾唇笑了下,手臂搭在椅背上,红唇微动,像解释,又像玩笑,“许别时曾是本宫想嫁的人,后来……出了点意外,婚事没成。舅舅这是心疼本宫呢。” “谁心疼你。” 嘴上冷嘲热讽,郑沈弦却没忍住,又冷哼一声,而且刀都抽出来了,咔哒一声竖在旁边。 远处,大概是许别时的目光太温柔,姑娘终鼓起勇气于开口。她手里捧着荷包,小心翼翼递给对方,目光满是期待。 许别时却轻轻摇头,脸色仍是温柔,只不过这一次,掺杂着严肃。 姑娘一怔,飞快跑开,离开时手臂捂着脸,大概是哭了。 许别时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 这一幕落在几人眼里,越浮玉似笑非笑,一路无言的蕴空忽然冷冷开口,“许少傅不似良人。” 郑沈弦怒火中烧,“什么玩意!这不是耍人玩么!” 许别时的确温柔,始终端正守礼,若是别人看见这一幕,大概还夸一句君子如玉。 但郑沈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许别时故意勾着姑娘开口、又故意拒绝对方的感觉。 越浮玉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她现在更在意另一点—— 她转头,挑眉看向蕴空,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蕴空很快转头。 越浮玉勾着裙上的细线,似笑非笑,“大师,你们也可以这样评价一个人么?不算犯戒?” 那个叫明悟的和尚好像说过,私下议论别人,这种行为不可以。 春风和煦,吹来远处的丝竹靡靡与轻言笑语,蕴空仿佛听见昨夜小沙弥清脆的声音。 ——戒四,不妄语。 虚妄不实,不知真假,即为妄语。 蕴空垂眸,薄唇冷淡吐出两个字,“不算。”
第16章 不会 宴会很无聊。 官场奉承、男女间互相试探、各种八卦……都是熟悉的一套。越浮玉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但在岭南风餐露宿大半年,回到京城后,竟然有点不习惯这种场面。 她懒洋洋窝在亭子一角,目光扫了两圈。 果然,便宜舅舅已经跑了。他武功高,随便躲在哪个树上,谁都发现不了。 “真狡猾啊!” 越浮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浅粉色长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手腕,软嫩指尖搭在杯子边缘,漂亮得如同刚抽芽的嫩枝。 某个世家子弟恰好看见,双眼亮了一下。他唰一声打开折扇,整理好衣服,优雅从容向亭子走来。 脚步声靠近,越浮玉懒散地瞥了来人一眼,凤眼高挑妩媚,说不出的漂亮,内里却是凌厉拒绝。男人一怔,对她笑笑,自觉退开。 很多人看见这一幕,互相交换个‘你懂得’的眼神。 虽然越浮玉不是宴会主人,打扮也很随意,但她绝对是宴会焦点,一举一动都被注视。搭讪的男人离开后,人群压低声音,八卦很快传开。 “公主似乎心情不好,不会因为许少傅吧?” “怎么可能!他俩都分开多久了。” “谁知道呢,听说许别时这次回京,马上要迎娶太傅的女儿,据说婚期都定了,没准永照公主不高兴呢。” “他俩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世家弟子也爱八卦,远离永照公主的地方,议论声渐大,连听经的男人都不免走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佛子许久没开口了。 男子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个,大师怎么不继续了?” 蕴空抬眸,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声音冷淡,“公子若非真心喜欢,不必听贫僧说经。” 男子还想狡辩,可眼前的佛子目光凌厉,宛如明镜利剑,能穿透心中所想,男子红了脸,讪讪离开。 男人离开后,蕴空缓缓转动佛珠,黑眸如渊。许久后,他仿佛无意地,偶然地,看了眼永照公主的方向。 …… 这场以她为中心的八卦,越浮玉并没注意到,或者说,哪怕注意也不在意。 她只是撑着额头,缓缓按下眉心,勾唇轻笑,“还算识趣。”昨晚喝多了,今天又起得晚,她头疼得厉害,谁都不想应付。 正琢磨要不要提前离席,一把折扇挡在眼前,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祖宗,猜猜爷是谁?” 整个皇城,敢当面喊她‘小祖宗’的,只有一人。 睫毛轻轻划过扇面,像花瓣掉入水面,荡起妩媚的涟漪。越浮玉头都没转,红唇开合,吐出一个名字,“沈不随。” 沈不随,顺口溜中的‘浪子一笑’,刑部尚书之子,也是……她前男友。 不像李北安,她和沈不随和平分手,过后勉强能做朋友。 闻言,沈不随低笑,嗓音暗哑撩人。 他收回折扇,单手撑着栏杆,利落跳进凉亭里。动作不算快,但随性不羁,透着股散漫风流,几个服侍的宫女看见他,默默红了脸。 沈不随靠在柱子上,桃花眼风流多情,微微低下头,吊儿郎当笑道,“小祖宗,想爷没?” 顺口溜里的四个人,其他三个都是才貌双全。唯有沈不随,不学无术,纯靠相貌取胜,而且是四人中最受姑娘小姐们欢迎的,可见他容貌多出挑。 午后阳光下,身旁的男人洒脱不羁,耀眼得如同烈日。越浮玉却懒洋洋用手遮住脸,打着哈欠慵懒开口,“你身上什么东西在闪?有点晃眼。” 细嫩手指缓缓转个方向,指向宴会中央,“对了,宴上很多人,本宫从未见过,怎么回事?” 参加宴会之人,不是朝中官员,就是世家子弟,她多半都见过,这次却有很多生面孔。她离京不过半年,这些人哪里冒出来的? “嘁,半年不见,也不见你关心爷,”沈不随哼了一声,扔掉腰间几个名贵玉佩,坐在越浮玉身边。 看向宴会时,他敛住笑,眼中漫出几分嘲讽,“今年年初,皇上大赦天下,有些人心思活泛了。” 年初的时候,天空忽然出现火烧云,染红半边天空。钦天监断定这是吉兆,申帝下令大赦天下。 越浮玉当时窝在岭南某个山沟沟里,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脑海里过筛子似的想了一遍,她很快点出一个名字,“守皇陵那位?” 申帝排行第六。 当年争夺帝位时,还有其他三个皇子。两个死了,一个终身监.禁,关在皇陵附近。 按辈分,她该叫四皇叔,听说是个无心朝政、醉情山水之人。 沈不随把玩着玉佩,点点头,“是也不是,未必是他本人,但牵牵扯扯太多了。” 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势利,皇子倒下,那些势力未必甘心,哪怕申帝已经登基二十年,很多人依然蛰伏着,等待一个机会。 越浮玉目光微散,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皇,转念一想,沈不随都知道,她父皇肯定也知道。 思索中,下巴忽然被折扇抬起,沈不随凑到她眼前,桃花眼弯成委屈的弧度,不满道,“从刚才起,你一直向东看,那边究竟有谁?” 扇子一转,落在她额头上,沈不随推着她的脑袋,把她整个人挤走,自己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视线向东,很快看见宴会角落那人。 他眯起眼,“那副打扮……难道是佛子蕴空?” 不用对方答复,沈不随已经笑起来。 他遮住半张脸,眼尾压低,笑容嗤讽,“真不愧是许别时。” 越浮玉微妙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宴会上请和尚,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偏偏许别时能做到。 而且蕴空没拒绝,可见许别时态度诚恳,至少是真心为佛家着想。 这一路,越浮玉已经听见很多人夸赞许少傅,说他君子有德、说他有佛缘、说他包容百家。 可她总想起另外一事,申帝喜欢佛家。 究竟是偶然为之,还是刻意讨好,越浮玉也不清楚。就像刚才在小路上,女子对他表白,许别时似乎端端君子,又似乎哪里不对劲。 漫不经心想了一会,越浮玉很快失去兴趣,视线习惯性向东偏。 蕴空正在和别人说经,他端坐在河岸,河水映出他半张冷削淡漠的侧脸。河风吹过,吹得袈裟贴在身上,露出劲瘦挺拔的轮廓。 他似乎念了一句经文,手中佛珠拨动一粒,修长手指夹着暗红檀珠。可以想象,他动作时,拇指上的筋脉会微微拱起,显出一点凌厉。 越浮玉转头,抿了下唇,饱满红唇泛出一层水光。 骂完前情敌,沈不随又恢复吊儿郎当的笑,他想起之前的话题,故意调侃,“小祖宗看佛子好几眼,怎么,看上人家了?” 越浮玉头都没抬,凤眸半垂,嗤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不随确实在开玩笑,他知道小祖宗不会那样做。 只有不熟悉永照公主的人,听过几段她的风流韵事,会说她风流放.荡。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底线很高,绝不会做任何违背道德的事。 勾引佛子,她打死都不会做。 沈不随摘下一朵白色碎花,簪在她耳边,不依不饶玩笑道,“虽说看不上,但佛子也算冷峻逼人,没准你馋人家相貌呢。”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蕴空的容貌和他不相上下。 越浮玉顿了顿,“没有。” 只是醉酒后的一点不清醒,酒醒了,人也醒了。 沈不随真是随口一说,但听见对方的答复,他弄扇的动作一停,眼神骤然缩紧。 ……公主迟疑了。 不过瞬间,沈不随恢复散漫的笑,扇子又一次敲上她的额头,“知道你不会,毕竟人家是佛子嘛。” “佛子”二字极重,像是玩笑,也像是……故意提醒。 越浮玉并没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她挥开扇子,单手撑着下巴,视线居高临下,回答得很笃定,“本宫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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