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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袍，苏若没想到他现在会醒过来，连忙回身在他身边坐下，扶着他坐起身来道： “你感觉怎么样？” “我打算去留仙城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白礼卿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他的手似乎已经用不上什么力了，苏若便反握着他： “若若，不用去了。” “在家陪我吧。” 他的意思何其明显，曾经白礼卿并非医修，但是离开太白后认真钻研医术，也算是小有所成，现在身为医师的他却让苏若放弃请大夫的想法。 苏若垂下眼眸，抬手抵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原本该属于他的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着。 白礼卿最近时常感觉到自己心力交瘁，心跳也仿佛随时会停下，每当陷入昏迷，他在梦中便会千方百计地让自己醒过来。 他还想再多看看她，就算是在混沌之中看她一眼也好。 这已经破败的身躯，他还想让它坚持到最后一刻。 看见苏若这个动作，白礼卿下意识地，抬手替她把脉，确定她身体无恙才放下心来。 虽然舍不得就此离开她，但也不愿意她承受病痛与死亡。 苏若陪白礼卿待了一会儿，而后喂他吃了点东西，等他再睡下，她还是起身离开了，离开前托村子里的人照顾白礼卿。 她要去找人，或许还有办法救他。 ＊ 侯王府 苏若早已经成了侯王府的熟人，加上白寒玖也下令，不得拦她，所以她向来在这里来去无阻。 落春一直住在侯王府内，平日里悠闲极了，苏若找到他的时候，落春正在池边喂着自己养那几条金红鲤鱼，池边春柳自他身侧垂下，曾经的寒春楼三公子依旧风采不减当年，还多了几分稳重。 察觉到有人来了，落春抬头看了过去，当即挑了挑眉，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丫鬟，屏退下人：“哟，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难道不是该陪着你家那位，浪迹天涯或是隐居一隅吗？” 苏若和白礼卿的事情，他和白寒玖自然是乐见其成。 苏若问：“音音呢？” “济世行医去了，夏天约莫会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 苏若想了想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落春察觉到她的严肃，当即也正色几分：“你说。” 苏若道：“如果白礼卿是因为这颗心脏离体而寿命大减，那如果我还给他，你觉得，他能恢复吗？” 四周忽地安静了下来，仿佛一片柳叶落入池中的声音都能被听见，池水下的游鱼来来去去好不活泼，池水也随着鱼尾跃动，苏若和落春之间的气氛却凝滞了一般。 落春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他要到大限了？”苏若垂着眼眸点了点头，落春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按理说，应该可以。” “有回转的余地。但我不确定，这本来就是白礼卿研究出来的办法，我知道的并不是很透彻。” 苏若明白了，于是道：“我想请你帮忙。” 落春咬牙片刻，道：“行。但那样你的身体应该会慢慢的变回傀儡。” 苏若并不在乎这个，点了点头：“没关系。” * 虽然答应了苏若帮忙，但是落春也还要确定白礼卿的情况，才能定下什么时候开始。 他本来以为，白礼卿最多就是身体开始落败，可当他看见了白礼卿的情况，他全程都没有醒过，只有苏若和落春两人。 铁青着脸离开，苏若追了上去，拦下他道： “春姐姐，你该不会又反悔了吧？” 她对落春太了解了，这个时候离开，十有八九是反悔了。 落春盯着她看，问她： “你去找我的时候，可没有说白礼卿的情况，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他根本不能清醒的让我把心脏取出来。” “就算你本该是傀儡身，可你的身体现在已经不是傀儡，如果没有他的配合，我没办法保证你能活着，你懂吗？” “不，或者说你肯定会死！”这就是他脸色铁青的原因，白礼卿神志不清醒，他最多能替白礼卿迅速换心，可因为苏若现在身体的特殊性，那颗傀儡心也要保证其活力才行。 这必须要白礼卿自己先从内里封住自己的心脉，让那颗傀儡心脏独立于他的身体继续跳动。 但白礼卿既然昏迷，那定然不能做到这一步。 苏若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落春根本不想听，她的意思无异于是想让他亲手杀了她！ 他怎么可能同意！ 同意对她动刀，已经是超越他的底线，若非苏若一定要如此，落春也担心白礼卿出事之后，苏若精神不振，他不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落春要绕过她，苏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 “你也知道我死过一次的吧？……” 她带着落春往一旁走去，缓缓开口，讲述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最后道： “所以，就算我在这里离世了，我也不会出事，而我希望白礼卿好好活着。” “就算是在没有我的世界。” “你也不用担心白礼卿，我会留一封信给他，让他也知道一切，到时候他一定会有想法，至少不会因此而颓丧。” “告诉他，我回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落春沉默了，如果真如苏若所说，她真的是来自虚空之外的平行世界，那么当初他和白礼卿找不到苏若的灵魂，也算是合理。 而苏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语言，他们听不懂，也有了原因和解释了。 “你没骗我？”落春仍旧有些怀疑，但却没办法反驳苏若的话。 她说的一切都太过真实。 苏若点了点头：“当然没有，所以我请你帮我。我陪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是尽头了。但这个尽头，我希望是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而不他死了，我永远的留在这里。” 那样的结局不够完美，也不是她想要的。 落春最终还是点了头，在再三确认之后，听了苏若讲的许多和她的世界有关的事情，他不再怀疑，和苏若约定好了日子。 白礼卿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苏若也不打算在这一切开始之前让他知晓。 她打算那天直接让他沉睡，所以特地书信一封给聆音，从聆音那里要来了灵药，得知她有急用，聆音快马加鞭的让人送了回来。 送到药那天，苏若将药混在给白礼卿喝的药里。 白礼卿喝了一口，便抬眸看向苏若，问： “加了其他药？” 苏若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聆音吗？你的状况越来越差，所以我写信给音音，让他送了一些灵药来，先看看有没有效果。” 白礼卿沉默了一瞬，他又怎么能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药最多让他睡得舒服一些，他知道聆音，那位悬壶济世 名医。 大概聆音听了苏若的描述，也知道他的身体再无挽救之法，只能送这样的药物来哄骗一下苏若吧。 他垂了垂眼眸，轻轻嗯了一声，无声地喝完了苏若给的药，看着苏若微笑着端着碗出门去。 等她离开后，白礼卿放下了床帘，躺倒在床上，深吸了两口气。 他在想，是时候让苏若离开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他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不想让她看着自己就这样离去，明明年前他还在计划着，未来要和她如何度过。 八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他都还没有满足，还想在她身边多停留一会儿，多陪她走过几个年岁。 白礼卿是知道自己的身体似乎与常人不同，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本以为倚仗自己的修为，就算不能和苏若一样寿命长久，但起码也能与她共度几十年的光阴。 谁知，他们之间却不过是短短八年？ 上天连多余的几年时间都不愿意再给他吗？ 人好似总是渴求什么，便越发难以得到，他已经每天都在调理自己的身体，从未松懈片刻。 却还是不尽如他意。 他不能再陪她走到最后了，从倒下那一天开始，白礼卿就在想着，什么时候让她离开，他不能再拖累她。 可每每看着她，多说不出口来，总想着再等一天再多等一天。 苏若本来在摆弄他的那些药，听见屋内有声音，像是他摔下了床，连忙跑了进去。 白礼卿趴在床边，一只手艰难地支撑在地上，苏若连忙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道； “怎么了？有事不知道叫我？” 她有些生气，白礼卿伸手环着她，身子几乎是全部倚靠在了她的身上，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沙哑而虚弱： “若若……你走吧。” 说完这句话，白礼卿便察觉自己的眼睛被湿润了，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 “往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大可放心。” 苏若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我真的走了？” “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是希望她同意，不希望自己连累她。 可在听到她同意那一刻，白礼卿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原来，他根本没有这么期待着，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表面漂亮的话，他也是如此虚假的。 必去苏若选择离开自己，白礼卿更想听到她拒绝自己，而后坚定地告诉他，要守在他身边，直到他生命尽头那天。 他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喉咙中像是卡了刺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苏若也没有再出声，两人的沉默在互相较量，最后是白礼卿在绝望之中开口，听起来几乎是要哭出声了，说着放手的话却满是哀求： “好，你带上一些药，以免路上受了寒。” “嗯。”苏若点了点头，扶着他躺下，用指尖擦去他眼角晶莹的泪珠，白礼卿闭上了眼，不想看她离去的身影。 苏若低头最后一次吻他，在她起身那一刻，白礼卿伸出手抓住她的一侧衣袍。 看着她却说不出挽留的话来，只能口是心非，以维持自己在她心中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形象： “若若，要……过得好好的。” 苏若点着头扯出自己的衣服：“我知道。” 她说完便彻底转身离去，白礼卿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关上房门，消失在视线内。 …… 等到夜幕降临，村中人都回了自己的家里，所有人都还在讨论白礼卿的病情，纷纷唏嘘那样一位大夫，却怎么也救不了自己。 白礼卿和苏若每年过年，都会回到这个村子来过年，两人将这里当做他们最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真正安家之地。 而现在，她也将是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了。 苏若没想到白礼卿会对她提出让她离开这样的话，如果没有和落春有其他打算，她或许会把白礼卿骂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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