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一勾,腰间的系带松开。 柔软的布料滑落在地上。 烛光中,她白得晃眼。 墨蘅君下意识别开了眼。 “出去。”他对她少有的严厉语气。 宁凉低声笑了笑,像没有任何防御的幼兽,扑进他的怀中。 她空有一身技巧,却低估了墨蘅君的修为。 她这一扑,扑了一个空,身上缓缓落下一条锦被,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宁凉从被子里转头一看,墨蘅君已经下了床,背对着她即将走出房间。 “墨蘅君!”宁凉心里一横,大声喊住他,“这十年来,你我朝夕相对,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墨蘅君背对着她,道:“宁凉,我不值得你喜欢,我没有情根,无法给你对等的感情,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 “我在乎。”墨蘅君低声说,“正因为在乎你,所以我不能。” “可是我已经喜欢你了。”宁凉望着他的背影,“十年,我不像你,是一副铁石心肠。” 墨蘅君道:“宁凉,喜欢谁,都比喜欢我要好,你何苦呢?早日回头吧。” “我不回。”宁凉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他不会容许她在靠近。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捏了一个召唤雷元的法决。 轰隆—— 一道惊雷,轰然劈开了墨蘅君的房间。 他蓦地转身。 而随着雷元而至的,还有守卫着洛水的神将。 有雷敢劈墨蘅君的房间已经足够离奇,但更离奇的,是墨蘅君床上居然有个女人。 此事,第一时间惊动了神王,宁凉以引诱墨蘅君的罪名,被带上神界受审,轻则剔出神骨,重则打散元神,灰飞烟灭。 神王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宁凉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 “父神,是我引诱她,错在我。”墨蘅君道。
第159章 情根深种 高高的神座上, 坐着主宰六界的威严神王。 位于神王之下的众神,都紧皱眉头,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她污染了什么干净神圣的物品。 香炉中幽香袅袅,一缕一缕升入云端。 自从墨蘅君说了那句话之后,大殿中的静谧瞬间被打破。 “不可能,定是这妖女蛊惑!” “陛下明鉴,妖女用了邪术,杀了她, 便能让墨蘅君清醒。” “墨蘅君一定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 议论纷纷的声音, 没有一位神相信墨蘅君那句话。 他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已是匪夷所思, 神王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看了许久。 “好了。”神王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墨蘅君仁慈, 饶恕了妖女, 但死罪可免, 活罪难逃,罚你将洛水神府中所有经卷抄一遍,不抄完,不得踏出经楼一步。” 神王的声音在大点中回荡,回声远远地传来, 最后落在宁凉耳中。 宁凉皱了皱眉, 而后她听到墨蘅君替她回答:“多谢父神恩典。” 她被墨蘅君拉起来,带着走出了大殿, 身后全是众神震怒的视线。 宁凉尾随在墨蘅君身后,他没有用术法,而是带着她一步步走在神界的土地上。 宁凉不解地问:“我做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生气,还要帮我?” 墨蘅君道:“世人皆有七情六欲,你犯的不过是所有世人都会犯的错,不至于就让你死。” “你不生气吗?” “宁凉,你在洛水神府这么多年,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那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你喜欢我吗?” 墨蘅君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说:“洛水神府的经楼很大,抄完里面所有的经卷,至少要百年,百年之后,你的心境或许就不一样了,一个人,总会长大的。” “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少女的无知和盲目吗?”宁凉生气地说,“你在心中,我年幼,浅薄,愚蠢,无知……你宽恕我的错误,是因为你永远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我!你是神明,我是你要救赎的妖物,你从不曾真正怜惜我,只是可怜我而已!” 墨蘅君转身看着她,神明的面容,无情无欲,像是一尊冰雪凝成的雕塑,充满令人畏惧的尊贵。 宁凉知道这样的他,自己根本不可能靠近。 她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所有的酸涩苦楚都吐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从他身旁走过,自己回到洛水神府,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注视之下,走入了经楼。 经楼上方,一道神谕降下,在四周设置了封印。 宁凉就这样被关押起来。 面对着经楼中浩如烟海的书籍,她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分颓然。 她还是太天真了,或许她真的年幼,并不懂男女之情。 她以为主动接近墨蘅君,厚着脸皮缠着他,总会让他有一点点心动,会对她卸下防备。 可她还是低估了没有情根的墨蘅君,究竟有多无情。 十年时间,她反倒芳心大乱,他却始终如一,无动于衷。 她竟然都寻不到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一个人怎么能无情到这样的地步? 宁凉坐下来,随手翻开一本经卷,根本无心去看,只是提起笔,照着文字抄下来。 她一向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既然落入这个田地,就不能坐以待毙,唯有抄完这些经卷才能出去,那她一刻钟都不能耽搁。 墨蘅君说的对,也许百年之后,她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她在经楼被困百年,开始的那十年,十分难熬,她每时每刻都想着墨蘅君,见不到他,心中仿佛少了一块,而想到晏无争,更是心急如焚。 她想尽办法破开神王的封印逃出去,可是努力了十年也是徒然。 整座浩瀚的经楼中,只有她一个人,她走路的脚步声,都在其中悠然回荡,那份孤寂,比在‘万象禁牢’中更恐怖。 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正门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可以让她朝外面看一眼。 洛水神府的春夏秋冬,都是一个样子,纷纷飘落的大雪,覆盖着经楼前的道路,上面从未有过足迹,没有来看她。 无聊的时候,宁凉折了一只纸鹤,从圆孔里穿出去,用微末的灵力控制着,在外面飞翔。 起初时,只能在门外短暂扑腾一下,后来渐渐的,越飞越远,虽不能飞出洛水神府,却能飞到琉璃亭中。 宁凉在纸鹤上写下许多话,让它飞到琉璃亭中,不知道墨蘅君能不能看见。 时间久了,她猜他应该不会看,因为她从未收到过他的回复,也没见他来过经楼。 十年过后的二十年,她渐渐平静了,开始注意到经卷上的文字,一边抄写,一边默念。 之后的几十年间,她将浩瀚的经卷读了个遍,从前浅薄无知的少女心思,终于沉淀下来。 晏无争给了她最无与伦比的幼年时光,他没有多少钱,却给了她全部的爱,因此,她能在墨蘅君面前坦然而无畏地说喜欢他。 失去了晏无争,又在墨蘅君身边尝到了‘得不到’的苦涩之后,她的愤怒怨恨不甘无处发泄。 刚好,在经楼抄经书百年,化解了她的戾气,也让她的心性迅速成长起来。 她开始理解墨蘅君的无情无欲,四万六千年守护苍生的慈悲心。 “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无私烛也,四时无私行也,行其德而万物得遂长焉。” 她偶尔还是会给墨蘅君送去一只纸鹤,和他说一说最近抄写的经书。 这一百年的时光,数万卷经书,如墨蘅君所说的,让她长大了。 百年后,经楼的封印打开,宁凉得以走出去,墨蘅君并未来见她,接她出去的,是萧沉陌。 他跟随墨蘅君东征西战,此时已是昊阳神君,地位尊崇。 “喝点酒暖暖身。”萧沉陌扔过酒壶给她。 “墨蘅君呢?”宁凉问。 “他去岐山了,你被关入经楼后不久,岐山的凤凰入凡间历劫,不久之前刚刚回来,听说受了很重的伤。” 宁凉连忙问:“他会死吗?” “当然不会。”萧沉陌笑道,“他可不是普通的凤凰,他是天地之间唯一的一只不死之鸟,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即便六界灭亡了,他也不会死。” “这样他岂不是很孤独?” 萧沉陌一怔,而后笑道:“墨蘅君也这样说,可凤凰生性高傲,连岐山都不允许随意出入,想来,他应该不孤独吧。” “有些人,是宁缺毋滥的。” “在经楼抄了一百年经书,果然不一样了。” 宁凉道:“那这一百年里,墨蘅君有什么变化吗?” “自然是没有的,他从诞生便是这样,没有情根,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改变。” 宁凉忽然道:“如果我能让他长出情根呢?” 萧沉陌的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她:“你说什么?” “只是随口说说,这一百年里,在经楼里看了不好书,也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秘术。”宁凉开始胡扯。 这百年里,她想明白了,只靠自己,恐怕很难给墨蘅君种下情根。 她需要一个帮手。 “你不要胡说,墨蘅君他……他是六界的希望,有他守护六界,六界才能和平。”萧沉陌提醒她。 “我知道。”宁凉点点头,“可是,只有真正在乎他的人,才会心疼他,四万六千年,他无情无欲,说是尊贵得无与伦比,但事实上,只是那些神明手中的工具而已。他不会高兴,不会伤心,不知喜怒哀乐,不懂酸甜苦辣。连普通凡人的亲情爱情他都无法体会,我常常想,他来这世间,就没有为自己而活的一天吗?” 萧沉陌用力握住酒壶,口中的酒变得苦涩无比。 宁凉继续说:“我喜欢他,在经楼的百年里,我也从未后悔过,可是一想我对他如此浓烈的喜欢,永远感受不到,我就好难过。” “别说了……”萧沉陌也觉得痛心。 “我想让他长出情根,让他体会一次七情六欲,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付出一切。”宁凉说。 “情根长出了,还能消失吗?”萧沉陌犹豫了一下,才问。 宁凉道:“是秘术造就的情根,以我的修为,能维持一个月就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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