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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枫说罢就要掏着腰间的匕首，吓得山匪赶紧摇晃着双手，“这位好汉，我们当真不敢。” “我们老大说了，还指望着年轻公子能够陪着我们去村里看看，解决地里的问题呢。”除却黑老大和二当家，其他人并不知道秦湘暖的真实身份，秦枫询问她的时候，声音不大，所以山匪只看着秦湘暖是个瘦弱俊俏的小公子，连连说着，“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好人坏人该如何界定呢？ 他们并未肆意杀害过人的性命，却还是占山为王，做出抢夺的行径。可若非是流年遇到灾荒，谁又愿意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秦湘暖垂着眼眸，心绪飘远。等搞清楚情况，秦家众人总算是跟着山匪来到后面的院子，都是田间种地的粗人，也没有多余的讲究，他们全部蹲在地上，拿着饭碗。 看到秦湘暖来了，立刻站起来，把手在腰间的衣衫上擦着。 黑老大亲自来接，带着秦湘暖坐到长长的木头桌子的上位，江霖坐在秦湘暖的身边，二当家的命令人端着一大盆的野菜粥上来，铁锅里冒着热气。“实在是没有好招待的，你们带来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动。”黑老大看着秦湘暖疑惑的表情，脸上挂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冬季封山，来往凤凰山和这一路的人没有几个，他们都怕路滑陡峭，这寨子里只剩下一点野菜和白米了。” “是啊，我们都已经好多日没有给村里送东西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二当家心里挂念着家中的老娘，满脸都是愁容。秦湘暖诧异的看着旁边的山匪，只不过是一碗野菜粥，恨不得是从地里直接把杂草拔出来，扔到了锅里一起炖煮，可他们却狼吞虎咽，根本都不用咀嚼的直接吞咽到肚子里，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神情。 “你们素日就吃这个？” 江霖紧皱着眉头，没有动筷，他比秦湘暖受到的冲击要多一些。在京城里的世子爷，纵然是知道百姓的日子有些不好过，可亲眼得见，还是震惊。 黑老大摇摇头，盯着面前的那碗粥出神，“寻常时候哪里能吃的这么好，这是招待贵客，才把寨子里存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平时，我们饿了便喝两口水，充充饥。都是些身强体壮的汉子爷们儿，饿一顿又能如何？左右是饿不死的，若是真的晕了，倒了，就取点儿干粮吃。” 秦湘暖顺着黑老大的视线看过去，所谓的干粮，只已经长满霉点的窝窝头和大饼。 “这是上个月，我们从打劫的镖队那里抢来的，虽然已经努力保管了，还是……”二当家把整盘饼子推到秦湘暖的面前，黑老大抱歉的说着，“你看！是我们忘记了，几位贵人哪里能吃这样的东西。”他想起秦家随身携带的那些米面和肉，抬手想要把盘子拽回来。 秦湘暖却伸手摁住，把饼子拿起来，摘掉上面的霉点，咬了一大口。 又干，又硬，还带着一点点的馊味儿。黑老大和二当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湘暖，着急的把手里的水碗递过去，眼睛里都是感动的神情。本以为，贵人会嫌弃他们，黑老大的胸腔都在震动着，他激动的抓着碗的边沿不说话。秦湘暖摆摆手，江霖替她轻轻敲打着后背，用自然的动作替她缓和着噎住的难受感。 “这东西，还是要把黑色的霉点给取掉再吃，否则对身体有害。” 秦湘暖提醒，黑老大此刻顾不得其他，只能连连点头。“今日能够遇到你们，想来是我们和村子里大家的造化，老黑在这儿谢过……”黑老大站起来，端着水碗，想要以水代酒。秦湘暖也没有客气，将它一饮而尽。众人在寨子里稍微休整了一夜，等天还没有亮，月亮仍挂在树梢的时候，便启程向山下走去。 这条路，黑老大他们不知走了多少遍，轻车熟路。 他们甚至能够准确的知道哪棵树下面有泥坑凹陷，所以一路上也格外顺利。远远的，秦湘暖看到了那一片被废弃的田地，周围都是碎石，夹杂在泥土中间。村落寂静，没有炊烟，仿佛是没有人生活一般，家家户户甚至是连御冬的衣物都没有。秦湘暖停下脚步，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点泥土，用手指在指尖揉搓着，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心里稍微有了点儿底。 “黑叔叔！”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营养不良 黑老大正想给秦湘暖介绍，远处就跑来一个小黑点。脸蛋儿冻得通红的小男孩儿气喘吁吁的跑到黑老大的面前，双腿都有些发软，鼻涕因为低温冻成两道冰柱，他的手掌都是冻裂的痕迹，耳朵通红还生着冻疮。但男孩儿的眼睛却是晶晶亮的，此刻慌张到布满泪水，抬起手臂揉了揉眼睛，“我没有做梦吧，黑叔叔，真的是你们回来了？”黑老大想要把他抱起来，指着秦湘暖说，“没错……” “黑叔叔！你快去看看大奶奶吧，她不好了。” 男孩儿没有等黑老大说完，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指着村儿里的方向说，“伯伯说，要快点儿把你叫回来，许是还能够看到最后一面！”男孩儿说罢，黑老大的身体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钉在原地半晌，把孩子扔到地上，立刻冲向村里的某个屋子。 二当家本是想要跟去，回头看到愣住不知道缘由的秦湘暖，只能语气稍微焦急的说着，“那是老大的娘，已经六十多岁，身体一直都不好。”秦湘暖垂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霖，倒是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急忙说着，“我们此行是带着郎中的，带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那请快跟我来！”二当家在前面带路。 江霖跟秦湘暖也加快了脚步，他眯起眼眸，将身体凑到秦湘暖的身边，肩膀歪斜抵着她的，“你倒是会用我的东西来做人情。暗流跟我说，你也精通医术，为何不说自己去治？” “二当家知道我是女子，我尚且年轻，在他们眼里就算是会医术，也不值得信任。可你带来的郎中就不同了，那般老的模样，打眼看着就是医术高明，行走多年的人。”秦湘暖毫不避讳的说着，她没有提起医术的高低，只是点出如今所有人都喜欢用眼睛来看待问题。 江霖皱眉，把秦湘暖的话反复琢磨着，心里微动。 “娘！”几人刚走进院子，就听见黑老大的哭声。几乎有两米高的男人此刻跪在床头，握着枯瘦如柴的老妇人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像是孩子一般。老妇人有点儿灯灭油尽的意思，眼睛已经无神，却还是握着黑老大的手，眼角有一滴泪划过，“我儿，我……儿。” 秦湘暖见状，对江霖说，“让太医快点儿来。” “让开！”救人要紧，秦湘暖也顾不得其他，从袖摆里掏出之前得到的礼物针包，银针迅速的落下，没入老妇人的皮肤。穴位准确，几乎是眨眼间，秦湘暖松口气，总算是暂且帮她吊住这最后的一口气，等她做完这些，太医也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看到银针落下的位置，感慨的回头说：“姑娘这手医术，我自愧不如。” 作为医者，是能够准确感知到对方医术高低的。 秦湘暖也没有隐瞒，站在床边看着老妇人的状态，“年岁已高，长期没有食物，怕是……”营养不良。但这种名次说出来，太医也不会懂。她犹豫的时候，太医已经开出了药方，想要递给黑老大，“病情已经持续了一阵子，想必是要用猛药来保住命的，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亏空，等把命保住，再慢慢调养。” 下狠药，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做出的迫不得已的行动。 黑老大看着上面的药材，递给二当家，“你尽快去买药。”可从这里去最近的镇上，来回也要大半天的路程，“等等！”秦湘暖看着趔趄想要出门的二当家，拧眉问道，“你有银子？”二当家摇摇头。 秦湘暖无奈地说：“那你两手空空，去药铺买药？是想要抢，还是想要让坐堂的郎中对你同情，施舍给你一点儿？”二当家急得原地直转，“可我实在是没有！” 江霖感觉到背后有点儿寒意，他下意识的想要转开眼神，可还是对上了秦湘暖的。秦湘暖甜甜一笑，毫不客气的对他摊开手，嘴里说着吉祥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不多不多，一点儿碎银两就足够。”江霖深深的叹口气，手向怀里探去，嘴上却说，“你向外舍脸做人情，为何总是拉上我来出……”他把银钱放到秦湘暖的手里。 “过来，拿着。”秦湘暖把银两放到二当家的手上，“不必太急，有我和郎中在这儿，她必定能够等到你回来。可若是着急，在路上遇到点儿差池，可就说不准了，你懂我的意思？” 二当家紧紧攥着银两，像是攥着自己的命一样，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人在着急的情况下，头脑是根本无法思考的。二当家刚才的魂魄已经走了一半，若是慌乱之中想要抄近路去走些艰险的地方，别说是药买不回来，就算是他都会遇到危险。秦湘暖的提点，好歹找回了二当家的一点儿冷静，几人目送着他离开。 咚——秦湘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她稍微受到惊吓的回头，黑老大已经跪在地上，脑袋不停的磕着地面。很快，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有一块破皮的地方。可他却没有因此停下动作，重复着磕头的行为。肯定很痛，秦湘暖看的龇牙咧嘴，急忙动手搀扶着，“这是做什么！” “救命之恩，难以为保。” 秦湘暖指着江霖，“是他帮忙的，要谢谢也是谢他。再说，你还要照顾你娘，别弄这些虚的，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简单的几句话，让身高一米九的壮汉痛哭流涕。 老妇人的情况稳定下来，身边只需要一个人贴身照顾，秦湘暖让太医和黑老大留下，其他人都从房间里离开。村里的人听说他们回来，都纷纷跑过来，疑惑的看着那么多的生面孔，脸上露出了几分害怕的表情，全部躲在门口的地方。 秦湘暖看着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酸。 江霖看着他们几乎贴着皮肤的肋骨，低低的说：“竟然还有如此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视察土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子没见到的还多着呢。”秦湘暖冷声说着，心里却回想起执行组织派发任务的时候，曾经去到战争国家的难民营，那里的孩子，三四岁就会抱着枪，看到陌生人对他抬起手，会立刻用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嘴里大喊着别杀我。 初次见到那种画面的时候，纵然是她也难以接受。 秦湘暖垂眸，掩饰着情绪。江霖却敏锐的察觉到，意外的眯起眼睛，在他的印象里、暗流传回来的书信提及将军府三小姐的时候，都是生性冷血。可现在的她却是柔软的，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秦湘暖？江霖发现越是了解和接近秦湘暖，越是觉得无法彻底看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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