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氏提点,秦芬识得好歹, 由衷对杨氏道谢,乖巧应了下来。 再过几日,便是姜阁老家宴请,听见个“姜”字,秦芬比秦贞娘还紧张些,命丫头们把新衣裳都铺开来细细挑选。 然而秦芬平日不喜奢华,做衣裳只往低调的路子上走,贵是贵了,却不显富丽,这日看了蒲草配的几身衣裳,她仍是摇头:“我素日做的都是冷色和淡色衣裳,这会竟挑不出好的来,这样去姜家,可怎么成。” 丫鬟们都知道四五两位姑娘要好,五姑娘向来不攀比吃穿,此时因着一件衣裳挑剔,大抵还是为了四姑娘。 姜家请客,谁都知道秦家这里的主角该是四姑娘,然而那姜夫人一向眼高于顶,对着太太都有几分傲气,更何况对着自家四姑娘,四姑娘若是盛装出席,难免被人说句讨好婆婆,五姑娘打扮得华贵些,只不过是小女儿受宠,哪里有人说得了闲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蒲草想一想,便出个主意:“姑娘不妨去向四姑娘借一身,她的重色衣裳多,穿出去准能压得住场面。” 秦芬近来长高许多,快赶上秦贞娘了,从前没换过衣裳穿,想一想而今也只能如此,便差人往秦贞娘处走了一趟。 不多时,秦贞娘亲自带着春柳来了,还歉意地对秦芬笑一笑:“实在对不住,我竟没有没上过身的衣裳,这件大红的十样锦遍地金袄子只穿过一次,下头又有一道宽斓边,方便你改短的,这才拿了来。” 她知道秦芬的首饰也是清雅一路的多,顺便还带了支黄澄澄的赤金大凤钗来,对蒲草说一句:“以后宴多,这凤钗先借你们姑娘使,她出嫁前还我就成。” 这话逗得丫头们叽叽喳喳说笑起来:“五姑娘若是在家一辈子,这钗可一辈子不用还了!”“为了一支钗便不嫁人,五姑娘也太亏了些!” 秦芬见秦贞娘还有心思顺便开个玩笑,知道她并没因着姜家的事心里起疙瘩,便也不提这话,只说些家常。 到了往姜家赴宴这一日,姐妹两个打扮齐整到了上房,杨氏一看便笑了,众人细细一看姐妹俩的打扮,也不由得随杨氏笑了。 秦贞娘穿了身湖绿色交领长袄,显得端庄严肃,秦芬倒穿了身红色袄子,头上又戴了支大金钗,两个人好像掉了个个儿。 杨氏知道这是两个孩子的一点少女心思,女儿是为了自矜身份,而五丫头则是为了给女儿撑场面,五丫头发髻上那支大钗,且还是女儿的呢。 此时她也不揭破孩子的心事,只道:“今日你们换了装束,倒也挺好看的,只是首饰不大相配。” 姐妹俩听了,便要动手换过首饰,杨氏却摆摆手,命红菱往妆台上取了一绿一紫两对耳坠子,分别替两个女孩换过。 秦芬这便知道了,杨氏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其实也对姜家憋着一股气。 说起来,姜启文虽然对秦贞娘一往情深,姜家对秦家,却一向是平平淡淡。 自从姜夫人领着官媒人上门,也不曾遇见什么大节,两家便没有走礼的事情,秦家送了一筐简州运来的蜜桔,姜家也回一篮点心,除开这次交际,姜家竟不曾主动送过东西。 秦家的官位虽不算高,架不住杨氏有个出息的侄女,如今莫说是姜鹤夫妇这样的白身,便是公侯夫人在杨氏面前,说话也多些和气。 杨氏看女婿的面子不和姜家计较,却也不是个泥人性子,自然是有气的。 秦芬见衣裳和首饰讨着了杨氏的好,便知道今日该如何行事了,她如今也懂得些人情世故,知道今日摆开架势并不只是为了讨这嫡母的欢心,也是为了自己家里的面子。 这世上既有姜启文那样慧眼识珠、情深义重的人,也有他父母那样趋利避害的寻常人。 在姜鹤夫妇眼里,自己家的不幸全是因为和祁王扯上关系,被迫退了婚事,这已是极大的屈辱,而秦贞娘竟然曾被那位容太妃相中,也仿佛与祁王有了一丝丝干系,他们自然不会喜欢秦贞娘。 虽然后头皇帝开口赐婚,又因为儿子苦求,他们还是循常理请官媒人向秦家提了亲,却不代表他们会发自内心地喜欢秦贞娘。 今日赴宴,虽然去的是姜阁老那个姜家,难免要面对姜家在京的一干堂亲、表亲,此时若不把秦家和秦贞娘的面子撑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毕竟秦贞娘是个端方有礼的好姑娘,她又不曾做错什么事,为什么秦家要低声下气? 秦芬明着比秦贞娘小,实际上却把这姑娘当成看着长大的妹妹,此时为秦贞娘撑场面,她是唯恐不够张扬的。 这日到了姜家,除开新进京的吏部尚书杨时是主角,秦家这一门姻亲也受得不少关注,秦芬暂且把宽厚放在一边,谨记杨氏说的“骄矜”二字,行动间都带几分自持。 不过片刻,秦芬便暗自庆幸,今日其他作客的人都是笑脸迎人,架不住姜家姑娘脾气大,宾主之间才说了十来句话,姜姑娘已给了两个软钉子了,也幸亏姐妹两个架子摆得大,姜姑娘还没敢明着给脸色。 姜家这一辈的儿子多,女儿只三个,前头两位姜姑娘早嫁了出去,如今姜家府里,堂的嫡的全都算上,统共只这么一位姜姑娘,便是姜启文的胞妹了,她是一根独苗,自然受宠。 她原先是好端端的官家千金,后头家里遭逢大变,到如今不过是个平民之女,虽然哥哥在朝做一小官,可是将来飞黄腾达了也不能给她请封诰命,反倒要便宜秦贞娘这外人,她自然看秦家姐妹两个不顺眼。 幸好今日出门,姐妹两个带着骄矜,旁人想一想秦家的姻亲和宫中那位娘娘,倒也不敢附和姜姑娘去给秦家姐妹脸色看。 于是乎,姐妹俩虽然受了姜家姑娘几个冷眼、几句讥讽,却也平平顺顺过到了中午。 吃过午饭,便有人来请贵客们移步往花园去听戏,杨氏性子端方,向来不爱这些,秦芬不曾听过几次,这时兴致勃勃,挽着秦贞娘一道往园子去了。 姜家姑娘见秦芬姐妹两个被众人簇拥着,自己这主家反倒被挤在一边,心下大为不悦,待众人坐下,便笑着说一声:“秦家两位姐姐可真是气派大,我这做主家的都被比下去了。” 这话,好说便有好意思,阴阳怪气说出来,旁人自然知道她是故意挑事,都看一眼秦家姐妹。 这时秦芬的笑容已经淡了,看秦贞娘面色未变,她便也不说话,总不能平白把秦贞娘未来的小姑子得罪了,到时候秦贞娘过门,又哪有好日子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宾们坐在另一边,夫人们在前头听戏的听戏,应酬的应酬,大人们竟都无暇理会这里小姑娘们的争端,姜姑娘见无人来管,又更不客气些:“秦家两位姐姐当真是好教养,旁人说话,你们竟不理睬。” 这话却不能不答了,秦家姐妹与昭贵妃是姑表姐妹,论起教养,根子都是杨家,秦贞娘才要出口,便被秦芬给按住。 秦芬将姜姑娘仔细看一遍,因身份有别,她只戴得珍珠钗环,穿织花缎子,浑身上下并无金饰,这时在一众姑娘之间,颇显黯淡。 按照秦芬从前的性子,见她这样可怜,便也轻轻放过了,今日一则是连着秦贞娘的面子,二则是连着昭贵妃的名声,她却不好退让,只淡淡说一句:“姜姑娘请自重,你是主,我们是客,算规矩算礼法,你只怕不该与我们这样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都知道秦家五姑娘是个再厚道不过的人了,从不会口出恶言的,这时听见秦芬言语锋利起来,知道她有些恼了,都互相递个眼神,不敢说话。 秦贞娘却知道自家五妹外柔内刚,当初七八岁上到绛草轩,就能有理有据地把三姐辩得无话可说,如今年岁渐长,口齿只有更伶俐的,这时见她一句话便说得姜姑娘面上通红,不由得微微而笑。 姐妹俩到底是在人家作客,要是把姜姑娘晾着下不来台,也太难看了,秦贞娘开口,轻轻嗔一句:“五妹,你这样心直口快,可别叫旁人笑话了去。” 知礼的姑娘们都知道,今日是姜姑娘挑衅在先,秦家姐妹不过是稍作还击,如今能轻轻放过已是宽容,哪有人不长眼去笑话她们。 有那伶俐的便赶紧想个话题来说:“好了,我们看戏吧,今儿请的这昆曲班子,可是如今京中的大热门呢,也就姜阁老有这样的面子,能把他们的红角儿都请了来。” 另一个便赶紧附和:“这都是为了刑部尚书杨大人呐,他在苏州做了多年的官,爱听昆曲,哪能不请了这江南雨来,这戏班子,名字起得倒还不算俗呢。” 这两位姑娘一唱一和,已将话头揭了过去,可是说的话入了姜姑娘的耳朵,却越发叫人不痛快。 他们杨家算什么东西,仗着一个美貌女儿在宫里做贵妃,凭着裙带往上爬,就是后族也没他们这样得意!他们自己得意也便罢了,连带着秦家这样的庸碌之辈也鸡犬升天,当真是滑稽! 几年前那秦夫人在自家娘亲面前,可是大气都不敢喘的,如今时移世易,自家娘亲头上连支金簪也不能戴,她却在前头和杨夫人作了上宾贵客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哦,我竟不知今日是为了杨大人才请的这昆曲班,嗯,他是国之栋梁,自然是配得起的。”姜姑娘说着,话锋一变,“可是两位秦姑娘骄横跋扈,凭的又是什么?是凭四姑娘迷了我二哥的心,还是凭五姑娘说了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亲事?” 这话一连扫了姐妹两个的面子,隐隐还指秦贞娘闺誉不清,秦芬听了,心下大怒,冷笑一声:“姜姑娘请慎言!当初秦姜两家婚事,一则是天子金口赐婚,二则是姜公子锲而不舍,你若来问我们,还不如去问皇上和你哥哥!” 姜姑娘一噎,心道这秦五好伶俐的口齿,她知道自己提起秦贞娘婚事带上了皇帝已是不妥,赶紧不提前话,转而来问秦芬:“五姑娘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都是闺中女儿,谁又比谁高贵了?” 她这话说得便叫人难答,论地位,秦家是官身,她才是个平民女儿,可是若秦芬提起这一条,就难免叫人说个傲慢,前头的好名声,只怕要折损一些了。 秦芬自然有话好答,才要开口,却听见一个懒懒的声音道:“秦姑娘是本指挥使的未婚妻,以后便是三品的诰命,姜姑娘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你自己说,谁比谁高贵?”
第151章 范离回京已有些日子了, 众人皆知他身受重伤,一路上都是躺着由人服侍,都以为他要到明年才能露面,谁知这时竟瞧见了他。 这位立下大功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身穿玄色暗纹锦缎袄, 外罩一件灰色狐皮大氅,面色苍白, 唇色淡淡, 只一双眼睛还是那么锐利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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