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自家娘亲已这么强硬了,秦贞娘便不出言,由得两位主母打太极。 杨氏训完女儿,又说一句:“由得她们小孩子自在闲聊,我与亲家母再去喝一道茶。” 方夫人这时倒多些伶俐:“来这一趟,怎么能不用了饭再走!” 待两位夫人前呼后拥地出去了,秦珮用力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倒回床上。 秦贞娘见秦珮过着这样的日子,不由得心惊,关切地问一句:“六丫头,你还好吗?” 秦珮却没答这句,拉住秦贞娘的手,眼泪似乎要掉下来了:“四姐,五姐今日没来,是不是恼了我了?” 秦贞娘赶紧把秦珮的手放回被子里,用力一戳她的额角:“你又胡思乱想!” 她把秦芬突然生病一事说了,秦珮却面露急色:“好端端的,五姐怎么病了?她一向身子强健的,怎么会病了?” 秦贞娘见六妹到底不曾钻进牛角尖,心里适意,慢慢解释几句:“这些日子宴多,五丫头她是个最谨慎的性子,只怕一直悬着心,昨儿吹了风,积劳成疾,就病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珮点点头:“五姐就是为人太细致周到了。” 她回头唤锦儿去取阿胶糕来,对秦贞娘道:“这是大嫂送来的,我看了大夫,这几日喝药呢,吃不得这个,四姐替我带给五姐去。” 秦贞娘奇一奇:“你这大嫂,人倒热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姐妹两个又叙会话,外头便有丫鬟来请秦贞娘去吃饭,锦儿亲自送了秦贞娘出门,一直送到院门口。 秦贞娘摆手命锦儿回去,忽地瞧见边上花丛一动,立刻出身喝问:“谁!” 锦儿见了,惊呼出声:“福儿!” 花丛后头,慢慢挪出一个丫头来,锦儿对秦贞娘耳语:“这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福儿。” 那福儿还算伶俐,对秦贞娘请个安,又蹲下去装模作样地摸鞋子,口里还道袜子松了。 秦贞娘见这丫头古怪,心里默默记着,脸上只作无事,随着丫头往宴客的地方去了,寻个机会告诉了杨氏。 若是平时,杨氏也不会多嘴管别人的家事,要管,也不会当面问,然而近来秦家事多,她也没空慢慢理会方家的这些闲事,干脆在席上问了出来:“方夫人真是会调理人,把两个儿媳教导得和和睦睦,方才大少奶奶还差个丫头去看我们六丫头呢。” 三房妻妾两个身孕不稳,大儿媳那里为了避嫌,这些日子一向是不露脸的,方夫人虽然愚笨,到底掌了多年中馈,这时一下子回过味来,看了身边的大儿媳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大少奶奶布菜的筷子竟抖了一抖。 杨氏不过是随口一问,谁料竟问出这样的事来,她才平复的心情又暴了起来,饭也不吃了,推了碗便撂下脸来: “我不曾想到,方家好好一个做官人家,也闹出这样的事来!我们秦家虽然门第有限,可也不是任人欺的,这事我不来相问,方夫人自家查清楚,给我一个交代!” 方夫人再想说两句好话,杨氏已站起身来,一手搭着女儿,一手搭着红菱,出门扬长而去了。 方夫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叹口气,转头看向大儿媳妇,眼神阴鸷得不像平日那个笑呵呵的她:“你做了什么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第155章 方大少奶奶知道婆婆为人软弱昏懦, 一向只把她当个泥菩萨供着哄着,何曾见过她发脾气,这时见婆婆沉下脸来,心里一个激灵, 不顾还在花厅里, 扶着圆桌就跪了下来:“母亲请明鉴。” 说起妒忌,方大少奶奶确实是妒忌那位三弟媳的。 论出身, 她自家是个嫡出, 那弟媳才是个庶出, 论婚配,自家嫁的是嫡长子, 那弟媳才配个庶子,两个人简直是天上地下, 她本不该计较那庶出一房的。 可是架不住弟媳生得好,手段又高,进门短短一月余就拢住了婆婆, 捏住了丈夫, 她这进门一年余的嫡长媳,反倒被比得没颜色了。 更不用说, 那三房还有两个肚子。 方大少奶奶进门一年多还没有身孕,原先婆婆还宽容的, 待那秋蕴的肚子一鼓,婆婆也唠叨起来。 从前婆婆还念叨什么嫡出尊贵,如今全抛在脑后, 只说什么无论是大果小果, 能结个果子就是好的,还不住说三弟媳贤惠。 方大少奶奶嘴上不说, 心里却讥讽婆婆脸皮厚,三弟妹那贤惠可是逼不得已的,难道是她自家求着夫君纳的小?还没进门,那丫头就和三弟成了事,三弟妹又不能把人给卖了! 婆婆再唠叨几次,方大少奶奶就记恨上了秋蕴,一个不要脸的骚狐狸,压过自己的主母也就算了,连家里的嫡长媳也要给她让路不成,再不能够的! 于是方大少奶奶就借着管家便宜,给那秋蕴送了些东西。 及至后头秦珮怀孕,方大少奶奶妒忌是妒忌的,要下手,却当真没那个胆子。 那弟媳自己如何且不论,后头有那样一个娘家,又有那样一位表姐,莫说是方家,就是圆家、扁家乃至公侯府,哪个不长眼的敢算计昭贵妃的表妹,又不是活腻歪了! 更何况那三弟不过是个庶子,将来分家产也是有数的,她这嫡长媳又不是傻,去较那多余的劲。 方大少奶奶把帕子揉得好似碎花,一行哭,一行诉:“母亲,我和三弟妹虽不说亲密无间,也是她敬我,我敬她,我又不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对她一个好人儿下手?说得难听些,我怎么敢害秦家的女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嘴里这么说着,方大少奶奶还是在肚子里道一句秦珮矫情做作,不过就是晚看了一会大夫,怎么就气得胎动见红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却还记得瞒了秋蕴那一节去,念叨两句秋蕴无福,便算是表过态了。 方夫人看大儿媳哭得涕泪横流,长长地叹口气:“罢了,这也都是天意,幸好那丫头的胎保住了。” 这“丫头”说的是哪个,却不知道了。 方大少奶奶且喜自己平日里装相装得好,这时只当无事了,扶着桌子便要起来。 方夫人见大儿媳脸上泪水还没干,眼中却已露出喜色,不由得摇头,轻飘飘地道:“秦家那里,也不能不给个交代,秋蕴的事情得有人顶起来,既福儿被秦家四姑娘瞧见,便是她出面去顶这事吧。” 方大少奶奶还没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次当真是既惊且惧,撞得膝盖生疼。 福儿可是她最得力的陪嫁丫头,就这么随随便便推了出去,以后她在婆家和娘家,都难做人了。 她原以为是软面团的婆婆,原来是个兵不血刃的笑面虎,原以为是糖人的三弟媳,却是个背后有靠山的孙猴子。 她这嫡长媳,以后还怎么当? 婆婆好像嫌她不够烦恼似的,又抛出一句:“家事你也先交回我这里,且顾着修身养性吧。” 方大少奶奶被“修身养性”这四个字惊得心里一沉,偷眼去看婆婆,却见婆婆笑面佛似的脸上,多了些讽刺。 方夫人懒得理会大儿媳心里想什么,唤过贴身婆子,叫绑了福儿送去秦府。 杨氏到家,先换过衣裳喝过茶,再命腊梅叫了徐姨娘来问,腊梅才出门,又回来了:“太太,门上来人,说方家来人拜见。” 杨氏讽刺地一笑:“这方夫人还真是雷厉风行,瞧着平日笑呵呵的,这时却……” 当着女儿,她也不好多说人家是非,只命张妈妈去料理这事,自己仍叫了徐姨娘过来问话。 徐姨娘来了,且还顾着礼节,先与杨氏寒暄两句出门的事,然后才将女儿病情慢慢道来。 她知道主母是尽了心的,便有意说得和缓些:“大夫说,五姑娘的病虽急,却不险,好生保养些时日,也就是了。” 杨氏听了,眉头却是一皱:“三公主百日宴马上就要到了,五丫头不去,可不大好。” 徐姨娘知道这是主母对女儿的恩宠,越发把笑摆在脸上:“太太和四姑娘去了,便是娘娘的娘家人去了,等五姑娘病好了,总有福气见一见三公主的金面。” 杨氏摇摇头,不曾再说话。 范离办成了鲁国公的差事,算是功成名就,他如今才二十出头,皇帝对他已是赏无可赏,昭贵妃送了信出来,说皇帝打算给小两口赐婚。 既是要赐婚,主角必得出场的,这次三公主百日,自家的贞娘不去都不打紧,五丫头却是必去的。 宫中的事情,杨氏与徐姨娘却说不着那许多,再问几句秦芬如何,便挥手放了徐姨娘出去。 不多时张妈妈就回来了,如今她年岁已高,头上的头发已经花白,日常在家只坐着替碧玺撑个排场,少有亲自办差的时候了,这时回来,平日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睛晶亮有神: “太太,那方家夫人还真是有手段,您刚到家,她就拿了罪魁祸首送来。” 杨氏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讽刺几乎盖不住了:“哦?方家给的说法是什么?” “方家来的婆子说,那个丫头是记恨秋蕴以前恃宠生娇,所以就下手害了秋蕴,咱们家六姑奶奶的事,却只是个意外,断不是有人下毒手。” 杨氏点点头:“嗯,我料那方家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六丫头下手。” 倘若当真是方家下的手,那方夫人和方大少奶奶也不敢好端端地在杨氏面前出现。 秦贞娘听见娘亲和张妈妈都不再说什么,不可思议追问一句:“这事,就这么完了?” 杨氏轻笑一声不曾答话,是张妈妈开口了: “姑娘,咱们太太又不是开衙门的,哪里会去管方家的闲事,六姑奶奶是因为方家压着不叫她声张,所以才求到娘家来,并不是因为吃了亏,如今太太已经给她撑了腰,方家也服了软,事自然就算过去了。” 秦贞娘还想再问问那个福儿和秋蕴的结局,可是她到底是个大姑娘了,一想就知道,等着福儿的大约是送官,等着秋蕴的却只有“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了。 再转念想一想,只怕秦珮给的那盒阿胶糕也不能要了,虽说方大少奶奶不敢,可是架不住人心难测。 “这……”秦贞娘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忽地想起早几年家中也有个作恶的商姨娘,好似又懂了些什么,摇了摇头,“人的贪嗔痴,还真是难说得很。” 杨氏见女儿发起感慨,赶紧扯开她的心神,把姜启文一提,又把姜夫人的体面一说,秦贞娘果然羞了,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兰儿连忙追上去,把秦贞娘用斗篷罩个严实。 秦贞娘脸上发烫,身上也热烘烘的,斗篷怎么也罩不住。 兰儿今日却像足了春柳的老气横秋,把秦贞娘嗔一句:“姑娘可要乖乖披上斗篷,若是不听话,我就告诉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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