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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一次在孟婆的跟前蹲了下来。贴着近看，老太太的脸和之前又有一些不同，不光是皱纹舒展了，好像还覆上了一层光，就连那对被层层叠叠的覆皮压得半睁不睁的眼睛，都比之前张大了不少，那里面……莹莹地蓄满了一层泪。 陆悠悠：“……” 这游戏也太真实了！ 她试探着叫她：“婆婆？” “哎，乖。”孟婆的声音听起来居然也有一点点哭腔，“婆婆今天太高兴了。多久了……有多久了？记不清了，记不清了……我们族里很久很久没有像你这样有前途的娃娃出现了。” 呃，有前途？ 陆悠悠看看自己，一身的垃圾装，哪里像是“有前途”了？ 若说这句评价是冲着她刚刚打的那场架的话……那什么“镜像地”，可是个稀缺得像国宝大熊猫的存在，十根手指头没掰完就数全了，她那一身功夫，出了这地府，基本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游戏么，光靠这个可不行。 不过NPC爱夸，就让她夸。 老太太的好感度越高，对她越有利——她可是一直记着老村长说的那“机会”呢。 “唉——”孟婆在自己的情绪里沉浸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手擦了擦眼角，“说起来，前些日子，也有一个像你这么有前途的娃娃，族里还特意为他立了个像，可立完像啊，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了……” 立像？ 门派大师兄么？ 以前《三界传奇》里也有这样的设置。各大族类正堂建筑跟前，都有一尊雕像，取的是各族类实力排名第一人的形象，算是一个荣誉。雕像一个星期一轮换，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固定的那几个人，玩家们看习惯了，也就叫他们xx大师兄，比如说仙族大师兄，现在这鬼族么，自然是鬼族大师兄。 那位大师兄现在是不玩了么？ 陆悠悠有些好奇。鬼族的正堂建筑应该是阎罗殿，她想着，一会儿过去，该瞻仰瞻仰。 “你也想去看看是吧？”这一次，孟婆看出了陆悠悠的心思，“你要努力啊——若是超过了那个娃娃，婆婆来出面，一定让阎君寻天底下最好的雕像师，为你来塑那尊像。” 陆悠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唉……上辈子她玩《三界》五年，也没能当成仙族的大师姐。 这个啊，不敢想，不敢想…… 陆悠悠决定把话题给拉回正轨。“婆婆啊——”她提醒，“老村长让我来见您呢。” “哦，哦——”孟婆伸手摸了摸陆悠悠的头，“婆婆老啦，说说话就把该办的事情给忘啦。你是我们鬼族的娃娃，也是时候学着做一个合格的鬼族人了。” 哎，哎？“是时候”——是老村长说的机会要来了吗？ 陆悠悠不由地有那么一丝丝的小兴奋。 “来！婆婆也没什么别的会的，只有一样本事，今天啊，就教给你。”孟婆说着，挪了挪脚。她是坐在桌边的，这一挪脚，小桌底下就露了出来，那里，躺着一只小木桶。 孟婆示意那只木桶：“娃娃，先去帮婆婆打一桶水来。” 水？孟婆要水……不会是要把做孟婆汤的法子教给她吧？喝汤过桥，一碗一卖，一次几百到几千游戏币不等呢！
第12章 chapter 012 古旧传说里，孟婆汤是以忘川水为原料的。陆悠悠决定先打一桶河水试试。 只是桶身上没有绳索，就这样站在桥上，是肯定打不到忘川水的，要下桥。陆悠悠沿着桥身走，上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再看，整条忘川都在脚下，一河黑水，绕过大半座望乡台，静静流逝，河岸上有泠泠的水声，水面是飘飘的烟霭，茫茫一片。 望乡台在前方，远远的，白光不断闪烁，是又有人被传送了进来。 真是轮回路不断，生生不息啊。 高台上也是又一次热闹起来： “你也死了？” “是啊，他妈，上弦月的那只妖精疯了！” “靠！都说了休战了，他还堵千灯，逮我们帮的人，见一个砍一个！” 陆悠悠皱了皱眉，这进游戏第一天的，是躲不开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又是乱红尘的人。 “他这样杀，红名了吧？”望乡台上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这里走，声音一点点接近，听起来人数不少，“走走走，我们组个团，杀回去！爆了他的白羽，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就是！今天特么太倒霉了，驻地被端了，还要被个疯子堵，砍砍砍，砍回去——不砍回去，今天这口气憋得胸口难受！” “说起来，驻地被端，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幽烟一缕，要不是她在奈何桥碍事，大家伙也不会回去得那么慢，还有魔王，魔王的实力，他如果在……” 陆悠悠：“……” 打输了这种事都能往她身上扯的？ 不过这才进游戏第一天呢，太波澜壮阔了不好，陆悠悠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个帮派的人牵扯太多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做任务多升级。 她停住脚，探头往栏杆外瞧了瞧，这个位置已经走到了引桥，栏杆外就是河岸。她估摸了一下高度，把木桶从左手交到右手里，一个翻身，从桥上跳了下去。 “哎？我好像看到……有人跳桥了？”往这边走的人里，有人惊声叫。 “傻的吧？这里是‘镜像地’啊，跳桥是等着断腿吗？” “不是……我好像看到一身白衣服，鬼族新手穿的那种……” “鬼族，新手……幽烟一缕？难道说，她还在这里？” 桥身上，“咚咚咚”的一阵脚步声响起。 陆悠悠叹了口气。她感觉到了落到她身上的目光，真是，她都跳了一把桥了，还是没能避开啊。 “她真的是直接跳下去的？这个高度……她怎么敢直接跳的？” 这个高度怎么了？上辈子这种高度她跳得多了，真身上阵，不戴威亚，没哪次不是安安全全做下来的——这桥面是有外挑的，只需要下落的时候在外挑上借一把力，再在落地的时候控制住腰腹腿部肌肉就好。 “‘1’啊！”声音更近了，听起来就在头顶上，“比起她为什么敢直接跳，我更关心她为什么只掉了一点血？” ——是啊，居然还掉了一点血，我也是没想到。 陆悠悠心底腹诽。 她可是觉得，刚刚的那一跳，完美得很。落地瞬间感受到的震感也和她预估的高度以及预想的结果差不多，按理说，应该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不过，“1”这个数字么……也许只是种象征？暗示玩家，这是个危险动作，没事不要常做？ “难怪她能在这里把魔王他们给打下线了，果然是有些本事的。”桥上的人又说，“就是……她提着个桶在下面干嘛？” 议论的声音停了停，显然桥上几个人都打量起陆悠悠手里的木桶来。 看就看呗，还能看出花来啊？ 陆悠悠不再管头顶上，径直抬步往岸边走。 离得近，水汽袭身，凉飕飕的。脚底下一片冰寒，是踩进了河边的浅滩，小石子缝有水涌出，渗进素白色的布鞋里。零级的鞋子不保暖，寒意从脚底“蹭蹭蹭”地往上蹿，陆悠悠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数九寒天里，赤脚踩进了雪地。 -1，-1…… 头顶有血红色的大字出现。 一抔江水激岸，“哗”地一下漫过她的鞋面。 -10！ 陆悠悠：“……” 这忘川水还带伤害的啊！ “1”啊、“10”啊的是不多，可架不住她只有三级啊，总血量才那么丁点，经不起这么扣。她放大了步子，“蹭蹭”两步，跨过浅滩，又一个纵身，跳进了河岸边停着的一艘小船里。 这船她第一眼看到忘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实在是太过于独一无二了—— 忘川绕岸，那么长一段，前前后后，只有这么一条船。离得远看，只看得出这船木色沉沉，遵循的是地府固有的“零落”风格，缺桨少帆，没有篷顶，也没有木椅条座，现在进到船身里看，就更是破旧了，就像是已经在这岸边停了有几百年一样，孤零零的一板船身上满是斑驳的印记。 但再破的小船也隔水——陆悠悠头顶上的红字停了。 她俯下身，拎着木桶的提手，把桶身浸入了忘川里。 “她在打水！”桥上又有人来，声音也更叽叽喳喳起来。 “哈！原来是在做鬼族那个糊弄人的任务！” “那任务还有人来试啊？论坛里不是都有人发帖了吗，说是根本就没有人能搞定！” “笑死人了，还以为她是啥厉害人物呢，原来也不过是个贪财的。” “关键是——这财明摆着是根吊在驴跟前的胡萝卜，偏还不死心！哈哈哈，我录屏了，我要去给《三界杂谈》投稿，标题……标题就叫：‘以为是朵霸王花，原来不过见、钱、开——’！” “开”字被加上了重音，还被拖得老长。 “嘻嘻——”“哈哈——”人群里发出各种怪笑。 有人拖长了腔调调笑：“这可不行，我觉得你这标题啊，颜色，带颜色！估计啊，过不了《三界杂谈》的审核！” 陆悠悠手下一顿。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魔王大人那种强横霸道的，就有桥上这些拿低俗当趣味的，乱红尘是怎么回事？渣滓窝吗？ “好了好了，走了走了！”桥上一阵嘻嘻哈哈，有人发话，“别又和她在这里耗时间，现在外面那只妖精要紧。” “啊，是是是！走了走了！”一群人应和着，脚步声又起，往桥中心的方向过去。 陆悠悠挺身。小木桶下缘沾染了忘川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船板上，她抬起头，往桥上看去。那批人大概有六七个，簇拥着已经走出了一段，桥下的位置不占优，她看不太分明，只隐隐约约地瞧见些背影。 这是下次再见也认不出来啊……陆悠悠心底暗叹。猥琐男这种生物，就像是烂草根，随处都有可能冒出一撮来迎风招展，若是每一撮都要去拔一拔、砍一砍，那可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对付这种人，办法一：无视；办法二：远离。 可惜了，没看清。 不过没关系，知道是乱红尘的人，以后么，只要是这个帮的，都远着点儿就好。陆悠悠想着，看了看木桶，桶底的水也滴得差不多了，她一抬脚，从小船里跨上了岸。 -1，-1…… 洇湿了的浅滩又往她身上加了个负面效果，直到走上河岸，血条才开始一格一格地往上升。回桥上去就不方便扒着木板往上爬了，陆悠悠老老实实地走正路，才绕过一个小圈走上引桥，就听到一声暴喝从奈何桥的中心传过来：“什么！没孟婆汤了？这种东西，还会没了的？” 虽然这个声音拔高了几近破音，但陆悠悠还是听出来了，就是刚刚那个说要投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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