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视线落在了丽嫔身上。 这回的事,跟丽嫔肯定逃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这是丽嫔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拿了丽嫔当木仓使? 温妃想得正入神时,帘外脚步声连绵响起。 李双喜放下马蹄扣,打了个千:“回主子爷的话,奴才检查过,顺妃娘娘宫里并无特殊之物。” “看来真是跟顺妃姐姐没什么干系。” 温妃懒洋洋道:“那么说跟御膳房说不定有什么干系了?” 丽嫔几乎瞬间神色微变。 温妃看在眼里,笑道:“皇上,臣妾看得查查御膳房,常言道,病从口入,那地方才是正经该查的地方。” “御膳房管理森严,什么毒物都带不进去,”贵妃靠着玫瑰交椅,冷笑一声,妩媚的眉眼带着讥讽:“温妃不会是想说,有心人把毒物带进了御膳房,有这等手段,但结果却只是想害一个小小常在吧。” “贵妃说的在理,”成贵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传出去都要笑死人了,若真有人害乔常在,她怎么不去害我,不去害贵妃娘娘?” 眼看着局势瞬间变化,竟像是要往乔溪云没事找事方面引导。 白梅突然道:“皇上,不知可否容奴才多嘴说一句?” 皇帝微微颔首:“你说。” “温妃娘娘的话提醒了奴才,今日小主本来已经病了,可不知为何,膳房那边还是送了丰盛的四菜一汤过来,小主吃了一口就都吐了出来,如今那些膳食都放在茶房里摆着,不知可否叫王院判看看?” 白梅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不但点出了疑点,更是说得有理有据。 原先,成贵人跟贵妃说话的时候,丽嫔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这会子听见这一句,当下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心里着急,却不好出口阻拦。 “可。”皇帝点点头。 白梅下去捧了食盒上来,将那四菜一汤如样摆放在桌上。 满人有个习惯,但凡人生病,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清清静静地饿几日,顶多能喝些米汤。 这习惯到底有没有效,不得而知,但久已成习,便是宫里头皇上病了,也是一样如此。 乔常在生病的事也没瞒着人。 御膳房论理早该知道,可却送了这么一桌鸡鸭羊齐备的四菜一汤,要说没个古怪,那才怪了。 乔溪云心里有数,那吴仁耀想来是想趁他病要他命,借着她生病来一招狠的,一下子断送她的性命。 便是事后被追究怎么没给她送清淡的饮食,大可推说自己不知情,了不起就是罚个疏忽职守罢了。 王院判上前一一检查,神色渐渐有了变化。 他眉头皱起,还拿筷子尝了一口,随后就吐了出来。 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一桌膳食肯定是有问题。 “启禀皇上,问题只怕就出在这御膳房的饭菜当中,” 王院判弓着腰回话:“这几道菜,都是用相克食物做成,比如这羊肉跟南瓜同做,会让人容易上火,更有甚者还会叫牙痛、头疼,但最重要的是这几道菜用的都是桐油,桐油有毒,不可入口,何况是病人。” 丽嫔见王院判将事一一说的这么清楚,脸色已经煞白。 乔溪云看在眼里,唇角掠过一丝笑意,随后做出害怕模样,用帕子捂着脸,泪眼盈盈地看向皇帝:“皇上,奴婢……” 皇帝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担心,朕一定给你个公道。” “多谢皇上。”乔溪云红着眼眶,一副可怜模样,“奴婢不知是怎么得罪了人,竟叫人这么用心来害奴婢。若不是白梅仔细,把东西留下,只怕奴婢这会子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皇帝想到这里,心里一惊。 这等手段隐晦,难以发觉,而且桐油又不是属于毒物,若是有心人携带进宫里,想在御膳房里给他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负责绛雪轩的御厨是谁?把人带来!” 皇帝沉着脸,发怒道。 吴仁耀战战兢兢地被提留了过来,一路上纵然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到了此时此刻,面见圣上,腿脚一下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才什么都说。” 丽嫔听见这话,几乎没气死。 她嘴唇颤抖,两腿发软,很不得用眼神把吴仁耀给杀了。 “好,你说这些菜怎么回事?谁指使你用桐油,谁指使你给乔常在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皇帝面沉如水,眼眸如渊色,他只坐在那里,不需什么雷霆大怒,只是一句质问,就叫人胆战心惊。 吴仁耀听得他们连桐油都知道,晓得这事瞒不过去,索性老实招供,“是丽嫔娘娘!” 他抬头指着丽嫔,“丽嫔娘娘厌恶乔常在,知道奴才负责绛雪轩,就派人给奴才送了一百两银子,要奴才给乔常在一点儿颜色瞧瞧。奴才起初不肯答应,丽嫔威胁奴才,要是奴才不答应,就说奴才非礼她的宫女玛瑙,奴才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 吴仁耀连连磕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真的是豁出去了,额头上的油皮没几下磕出了血,整张脸血呼啦的,叫人看了就害怕。 “胡说,皇上,嫔妾根本不认识他!” 丽嫔又气又惊,心里又惧,双膝跪下,连忙辩解,“嫔妾跟乔常在是吵过架,可嫔妾好好的,为什么要害乔常在啊?” “是啊,皇上,这事不能听信这吴仁耀一人之言。” 贵妃忍不住开口,眼神从丽嫔身上扫到吴仁耀身上,“旁的不说,丽嫔可是安国公的子孙,若是冤枉了她,只怕要叫天下人都以为皇上您不知感恩。” “贵妃此言未免有失妥当。”皇后轻声细气,手掌里挂着一串紫檀十八子念珠,“有句话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说丽嫔是安国公子孙,便是你我,倘若犯了错,也都一样该按照宫规处罚。” 贵妃脸上笑容渐收,眼神跟皇后对视上。 皇后笑意浅浅,一身石青色彩云金龙纹妆花缎氅衣衬得她气韵端庄,不容侵犯。 空气中仿佛有火药味。 皇帝大马金刀地坐着,手指摩挲过拇指上的扳指,“吴仁耀,你说是丽嫔收买你,你可有证据?” 丽嫔一下怔住了。 她低头绞尽脑汁仔细回想自己可有落下什么把柄在吴仁耀手上。 好在她先前怕被人知道,用来收买吴仁耀的都是现银,并且还没人知道。 丽嫔心下松了口气。 “皇上,奴才有证据!” 吴仁耀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一般,叫丽嫔瞬间变了脸色。 丽嫔猛地扭过头,见鬼似的看向吴仁耀。 只见吴仁耀从靴筒里掏出一方帕子。 皇后等人面露疑惑神色,李双喜拿托盘接过,皇帝看了一眼,碰都没碰,“这是什么?” “启禀皇上,这是丽嫔娘娘身旁玛瑙的手帕,奴才当初答应丽嫔时,怕丽嫔将来反咬一口,便顺手拿了一条手帕。” 吴仁耀低着头,说道。 “说什么拿,分明是偷吧。” 温妃冷测测地说道。 她眼睛一扫,看向丽嫔,见丽嫔拳头紧握,不由得似笑非笑:“丽嫔,如今你又怎么个说法?这帕子总不会无缘无故到了他手里吧。他可不管你们钟粹宫的膳食。” 丽嫔无法解释,豆大的汗水不住地顺着额头滑落,她内心焦急万分。 皇后淡淡道:“既然丽嫔不说,拿那个玛瑙去拷问就知道了,把人按着打,我就不信她骨头就这么硬。” “嗻。” 两个婆子答应一声,上前来将玛瑙带了出去。 有人拿了春凳、板子出来,宫女一般是刑不上身的,顶多就是罚跪,不像是太监,若是做不好,就打板子,打手心。 玛瑙自从跟了丽嫔,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也算是混出了头,到哪里都见到别人的笑脸,就连吃食也是挑肥拣瘦,几时受过委屈。 才挨了两板子,玛瑙就痛哭:“奴才招了,是、是丽嫔娘娘指使的!” 第25章 升职的第二十五天 玛瑙一言, 简直是石破天惊。 皇后一个眼神,春和便会意,出去叫人把玛瑙拖了进来。 “怎么回事, 说。”皇后坐在上首, 俯视着玛瑙跟丽嫔等人。 玛瑙疼得面容惨白无色, 哆嗦着嘴唇回话:“我们娘娘厌恶极了乔常在, 奴才就、就斗胆出了个主意,奴才的意思是想给乔常在一个教训而已,没想到娘娘会……” “你个贱人, 你敢冤枉我!” 丽嫔气坏了, 浑身的血涌上脑袋, 她一时气糊涂, 直接冲过去, 抓着玛瑙,扬起手就给了玛瑙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打的狠辣爽脆,分明就是不想让玛瑙往下说下去。 但玛瑙吃痛之下, 也恨上了丽嫔,边躲边喊道:“奴才怎敢冤枉您, 这事就是您干的, 你还打赏了奴才一根金簪作嘉奖,金簪就在奴才屋子里。” “够了,还不把人拉开!” 贵妃拍着桌子, 沉着脸呵斥道。 她的眼神扫过丽嫔,那冰冷如蛇信一般的眼神叫丽嫔不敢对视。 旁边的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上来阻拦。 皇后道:“既然这奴才言之有物, 那么春和你带她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拿的出证据。” “是, 娘娘。” 春和福了福身,领着玛瑙下去。 其实这事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那根金簪不过是作为证据之一,好让丽嫔无法辩驳罢了。 果不其然。 金簪拿了过来,皇后接过手,看了看金簪,又看向丽嫔,“丽嫔,你这怎么解释?” 丽嫔此时衣裳凌乱,想抬头朝贵妃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贵妃却低头摩挲着手腕上水头极好的冰玉镯子,手指抚摸过鬓发,耳朵上的红宝耳坠一闪而过。 不想掺和这事的意思,十分明显。 丽嫔好似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就连一颗心也跟泡了黄连似的一般的苦。 “嫔妾、嫔妾只是想跟乔常在开个玩笑。” 丽嫔硬着头皮,试图解释。 “开玩笑,谁开玩笑牵扯到一条人命啊!”如意气恼地说道,“要不是今日有王院判来,发现不对,我们小主吃了这些东西,日久天长,不定怎么样!” “如意。”乔溪云嗔怪地看了如意一眼,又看向丽嫔,“丽嫔娘娘,我能知道您为什么这么恨我吗?” 丽嫔咬紧牙关,心里恨得要死。 若是到这会子她还不知自己进了乔溪云的局,那她这脑子里装的就真是水了。 “我没恨你,我真的就是……” “我们娘娘是为了堪舆图绣屏的事!” 玛瑙为了戴罪立功,也是豁出去了,她整张脸刚才被打的红肿起来,说话虽然含糊,但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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