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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显然不是糊涂蛋。 不会真以为这么些年来后宫除了大阿哥、大格格，其他妃嫔生下的孩子没立住是因为宫里的风水不好。 他明白那些事后都有人在指使。 乔嫔出身单薄，即便有个舅舅现在当了个小官，要等她舅舅撑起门楣，来给她当靠山也是晚了。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大半夜的，即便是李双喜去太医院，也得领取对牌。 这一来二去，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皇后还没睡，听得消息时，拔下鬓发上金簪的动作一顿，瘦削手腕上戴着的念珠呖呖作响。 她将金簪拔出，道：“今晚皇上翻得去乔嫔的牌子。” 她的语气很笃定，甚至没有一丝迟疑。 春和控身回道：“是，想来是乔嫔身子有哪里不适吧。” “不适。”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今年才二十五，可素来老气横秋，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竟觉得像是三十五了。 皇后淡淡道：“今日在慈宁宫，乔嫔可没有不舒坦的模样，只怕是喜事。” 春和一怔，觑着皇后的脸色，“娘娘，这不更是好事？眼看刘妃就要生了，若是真是个阿哥，贵妃那边气焰不知多高，乔嫔要是有喜，对咱们也是好事啊。将来无论男女，养在您膝下，也给让您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 皇后攥紧了手里的簪子。 她眼里空洞洞地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她其实何须羡慕旁人的子嗣，她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是皇帝，是皇帝一直放不下过去的那件事…… 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片刻过后，皇后才睁开眼，对春和道:”摆驾承乾宫。” 皇后到的时候，不算晚。 顺妃、云妃等人住得近，却是先到了，她们二人要行礼，皇后微微颔首，笑道：“不必多礼。本宫听说孙太医过来这边，怕有什么事，就赶过来看看。今日孙太医是给谁诊脉？” 顺妃看了眼里间，道：“是乔嫔，这会子孙太医就在里面呢，皇上也陪着。” “哦。”皇后颔首，面露关心，忙问道：“可是什么要紧的病症？” 她话音才落，里间的撒花蝴蝶软帘便被人掀起，白梅打起帘子，皇后等人忙走过去。 “皇后娘娘。” 乔溪云待要起身，皇帝却按着她的肩膀，“你起身做什么，太医才刚说了，你这胎怀的弱，连走动都得仔细。” 皇后脸上露出喜色，“乔妹妹竟是有了？既是有了便不必多礼。” 乔溪云微微颔首，脸颊微红，看了皇帝一眼，低声道：“怪臣妾糊涂，因着月事一向不准，便没多留意。” “乔嫔娘娘此言差矣。” 孙太医摸着下颌的几根长须，道：“您这身子骨本就柔弱，便是留意了也是如此，奴才回头开个安胎药，您要安生静养几个月，待过几个月后，奴才再重新斟酌换方子。” 听得要开安胎药，皇后关心道：“孙太医，依你看，这要不要紧？” 她说的含糊，可谁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胎能不能保得住。 皇帝瞥了孙太医一眼。 孙太医会意，垂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要紧不要紧的还得看养的如何，奴才无能，不敢打包票。” 皇后知道太医们的脾气，素来是三分严重也得说成十分，如此以来，才好显出他们的本事。 但孙太医想来不敢拿龙种开玩笑，乔嫔这胎肯定是有些不妥之处，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也在皇后的意料之中。 皇后心里明白，乔嫔先前得了几次病，即便养好了，也一直是弱柳扶风的模样。 不然也不会得宠这么久才怀上。 “既是如此，皇上，不如臣妾跟太后娘娘开口，讨个方便，许乔嫔妹妹这些日子不必请安，安心养着如何？” 皇后很聪明地做了个顺水人情。 横竖太后迟早也得答应，倒不如这份人情自己领了。 皇帝嗯了一声，“如此也好，不过乔嫔这边，朕打算调拨几个人专门在小厨房伺候，在孩子生下来前，承乾宫的膳食就不走御膳房那边。” “皇上，” 皇后惊得抬头直视皇帝。 皇帝回头看她一眼，“皇后有什么要说？” 委屈，不甘，嫉恨在皇后心里交集。 她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的权利，深吸一口气，道：“臣妾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乔嫔妹妹好，可如此待遇，如此偏袒，岂不是叫刘妃妹妹多想，刘妃妹妹可没这样待遇过。” 皇帝转动扳指，冷冷地说道：“刘妃跟乔嫔怎么相同，她的胎位怀的正，自然不必这么仔细，乔嫔这胎你也知道什么情况，若是不仔细，出什么差池，谁担待得起。” 说来说去，其实不过是乔嫔得宠罢了。 皇后咬了咬唇，“皇上说的是，倒是臣妾一时糊涂，没想到这一点儿。那负责乔嫔妹妹的太医……” “就让孙太医负责。” 皇帝直接道：“刘妃那边另外挑选几个太医去就是了。” 皇帝的偏袒简直叫人侧目。 别说皇后，就是云妃、顺妃也都有些惊讶皇上对乔嫔这么着紧。 次日。 刘妃得知孙太医被调去负责照看乔嫔，脸上的表情险些扭曲了。 温妃看了她一眼，有些觉得得意，心里又有些吃味乔嫔的得宠，她忍不住问到：“皇后娘娘，那乔妹妹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啊？” “想来有太医照看，是不怎么要紧的。” 皇后露出宽和的笑容，“太后娘娘去五台山一年，果真是灵验，今年不但刘妃有了，乔嫔也有了，你们也争气些，但凡怀上一儿半女，不说我，便是皇上、太后也都高兴。你们没瞧见昨晚我去太后宫里跟她老人家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老人家是多欣喜的，还派人给乔嫔那边送了好些个人参燕窝呢。” 贵妃心里冷笑。 太后那老婆子能高兴才有鬼了。 乔嫔不必去请安，太后这口气处不来，又不能插手乔嫔的事，只怕眼下都把乔嫔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要说贵妃该高兴才是。 可一想到皇上这么周全的护着乔嫔，贵妃心里就酸涩。 “纵是乔嫔有喜，眼下这节骨眼也不该把孙太医调走才是。” 贵妃压不住火气，说话都硬邦邦的，“这乔嫔才几个月身子，刘妃几个月身子，便是叫孙太医照看刘妃到生下孩子，再让他过去承乾宫那边，我看都绰绰有余。” 皇后笑道：“贵妃妹妹说的可不跟我想得一样，可这是皇上的决心，便是我也质疑不得，想来是皇上觉得刘妃妹妹福气大，这胎肯定能平安。” 贵妃目中一沉，脸上浮现出怒气。 这番话说的可真刺耳。 贵妃待要发作几句，但一想到太后那老婆子，想了想索性作罢，等刘妃生下阿哥，一切都好说。 见贵妃不言语了，皇后心里这才舒服些。 她说道：“说起来刘妃妹妹这身子还不发动，可别赶上中秋家宴了。” 刘妃身子侧了侧，扶着腰身，“若是中秋生，也是好日子，臣妾本盼着这几日就发动，没曾想一直没动静。” “这种事也急不来。” 全妃道：“该生的时候自然会生，倒是贵妃娘娘，中秋宴可得多费心，安排些人手，今年有两个孕妇，刘妃得着紧，乔嫔也得仔细。您忙的过来吗？” 贵妃似笑非笑：“不劳全妃妹妹关心，这宴席本宫操办不知几次了，哪里有忙不过来的，倒是妹妹，今年打算又表现什么节目，说起来，三年前妹妹进宫时出了意外，不小心湿了衣裳，以至于更衣的时候不慎被皇上瞧见，今年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全妃脸上登时红涨起来。 她的养气功夫着实不差，居然忍了下去，“多谢娘娘提点，臣妾记得当年就是您办的宴席，也不知这差池是怎么回事，只盼着今年别出什么乱子就是了。” 贵妃笑容凝住。 她跟全妃的眼神相对，两人的视线都带出了火药味。 其他妃嫔都不敢言语，皇后只捧起茶，轻轻呷了一口，谁也不帮。 “乔妹妹今日得亏是没去，要是去了，”顺妃拿起桌上烧开的水，倒入跟前的茶盏当中，“只怕就要惹火上身。” 乔溪云笑道：“光是听您讲述，我就害怕的不行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当初全妃真是……” 她言语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顺妃不必她说也知道，只笑着道：“以春英氏的家底，要送个女人入宫，何必多此一举。何况三年前，太后说话还有分量着。” 乔溪云一下明白了。 这投怀送抱的事，不是全妃的主意，想来也是，只看这几次接触的情况来看，全妃这人不是糊涂人，不会傻的干出这种落人话柄的事，要知道，风流对男人来说是美名，对女人来说却是骂名。 估计，当初皇后娘家是有送女人进宫帮忙固宠的主意，但贵妃出了手，将这光明正大的好事，变成了一件丢人的糗事。 贵妃，这人真是不可小觑。 “后日中秋宴，是太后回来的第一个宴席，人人都得出席，你也得仔细些。” 顺妃喝了口茶，对乔溪云叮嘱道。 她的眼神落在乔溪云的肚子上，眼神复杂。 如意低声问道：“这宴席上人来人往，莫非还有人敢做什么手脚？！” “怎么不敢？”顺妃语气幽幽：“只要不被逮个正着，便是亲自下手的人也不在少数。” 乔溪云听出了顺妃话里有话。 她不禁多看了顺妃一眼。 顺妃其实是个不怎么喜欢打交道的人，也不怎么会七情上面，虽然下面妃嫔寻他帮忙，她几乎都会答应。 但乔溪云总觉得顺妃心里藏着很多事。 “多谢姐姐提点，我一定多加小心。” 乔溪云说道。 顺妃来了这一趟，承乾宫上下都不禁紧张了起来。 李福全等人都有些草木皆兵，李福全还打算那日找几个人提前搜查承乾宫去慈宁宫的路，看看有什么不对劲。 乔溪云本想把他们拦住，白梅道：“娘娘由着他们去吧，宁可仔细多心，也总比粗心大意的好。” “姑姑既然这么说，那就听你的。” 如意端了安胎药上来，乔溪云并没喝，而是让她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再悄悄地倒在痰盂里。 她的身子是柔弱，但好在知道养生，这胎其实没什么问题，是皇帝为了保护她，怕太后这人要是疯魔起来，做出什么事，这才谎称胎位不稳。 如意倒了药，满脸的忧心忡忡，“娘娘，这家宴能不能不去？” 乔溪云不由得好笑，又觉得心暖，她叹了口气：“你刚才没听顺妃娘娘说嘛？人人都得去，别说我，便是云妃这等常年抱病在身的，也不得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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