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保气得脸上紫红,脖子上青筋暴起,“皇上明鉴,奴才即便有些小小过错,可为的不也是朝廷,难道说朝廷要卸磨杀驴,有功者反而要追究小小过失,那些无功者反而高枕无忧。” “菩大人放肆!” 漳平沉下脸来,“这是早朝,谁准许你这么对皇上说话的?还有,什么叫做卸磨杀驴?你是在说皇上刻薄你是不是?” “漳平,你别血口喷人,”菩萨保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我几时说过皇上不是,我只不过是为自己辨几句清白而已!” “清白?” 承恩公见漳平开口,心里越发有底气,他知道漳平跟菩萨保两人结下的是血海深仇,漳平被菩萨保一压就是十来年,当初菩萨保还想过弄死漳平,得亏先帝没答应,“适才本国公说的哪句话是假话,难道不是你带兵贪胜追击,不是你好大喜功险些坏了皇上的满盘筹划?” “你!”菩萨保气得目眦具裂。 兵部尚书刘启正怕事情越闹越不可开交,眼下对他们来说,优势不大,他忙道:“好了,各位,在皇上跟前吵成这样成何体统,菩大人若是有过,也有皇上自作定夺!” 刘启正的话音落地,众人看向皇帝。 皇帝身穿五爪金龙龙袍,气度与登基之初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垂下眼眸打量人的时候,叫人从心里生出一种畏惧感。 “诸位爱卿的话,朕都听到了,朕以为菩萨保纵然有错,可念在他为国征战沙场多年的份上,也不应过于计较。这样,将菩萨保降为二等公,另外,朕听说菩大人旧疾复发,也询问过太医,这病若是不好生保养,只怕遗患无穷,便特许菩大人休息一个月好生休养生息。” 皇帝的这份处置下来,菩萨保目瞪口呆,若只是降为二等公,那还没什么,可要他休息,不就是等于让他坐冷板凳。 “皇上英明!” 漳平等人抱拳,高声赞颂。 “国公爷,皇上的这番处置,叫本官看的可有些糊涂。” 温七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胡须,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你说皇上怎么不干脆利落地把菩萨保拿下,痛痛快快地罢黜了他!” 承恩公虽然爵位比温七十高,但毕竟没有实权,因此温七十在他跟前自称本官,也不为过分。 图文思索片刻:“莫非皇上是顾念旧情?” “旧情?”温七十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在官帽椅上坐下,摘下顶戴,道:“国公爷,这里没旁人,本官才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本官看菩萨保对皇上可没什么恩情,是,早些年菩萨保是个能将,立下不少功劳。可这么些年,他仗着皇帝年纪小,自己功劳大,在朝廷里做了多少事,当面驳过多少回皇上的面子。” 温七十意味深长地抬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我看,只怕是仇多过恩!” “何况,咱们当臣子的,为国尽忠本是分内之事,谁敢说什么恩情!” 承恩公听着这番话,明知是在说菩萨保,自己不知为何,后背有些发寒,手掌心里微微发汗。 他正兀自出神的时候,突然温七十站起身来,一拍手道:“有了!” 温七十道:“国公爷,我看,咱们还是得给菩大人添一把火。” 他凑上前去,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承恩公边听边颔首,“就依着你说的办吧。那些御史……” “御史好说,这等抢头功的机会多得是人想要。”温七十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惜咱们两家如今没个在御史台的,不然这等好事也不至于便宜了外人。” …… “娘娘,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蔡公公提着食盒进来,还没来得及把食盒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贵妃正在画眉,听见这话心里一抖,手里的螺子黛画偏了,她却顾不得这些,回头转身,喝问道:“早朝上又有什么幺蛾子!” 昨日她听说承恩公等人提起她阿玛贪功冒进的事,吓得心险些跳出来,得亏是皇上没怪罪,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今日怕又有什么事,自己阿玛在宫外收不到消息,才特地派了蔡公公去留意打听。 “林御史、王御史这些人今日都上了折子,弹劾咱们大人!” 蔡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有的弹劾将军结党营私,买卖官职;有的弹劾将军吃空饷,杀良冒功,屠村……” 贵妃手里的螺子黛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眼前一黑,整个人竟昏厥了过去。 宫里贵妃尚且如此,宫外菩萨保府上就更别提。 菩萨保听闻有人弹劾自己,气的当即拿刀骑马要去宰了那几个御史,却被刘启正拦下。 刘启正苦口婆心劝说道:“菩大人,去不得,去不得,您这要是杀了他们,这事就是泥巴掉□□,有理说不清!” “是啊,阿玛,刘大人说得对,去不得。” 菩萨保儿子菩林也在旁劝说。 菩萨保瞪大铜铃似的眼睛看向他们,“去又去不得,我又不能上朝,这不是要活活把我憋屈死?!” 菩林等人也不知该怎么说。 本来皇上让菩萨保回家休息,众人就有些担忧,没想到今日果真出事了。 “菩大人,您要不上折子自陈清白吧,皇上总不至于不看您的折子!” 刘启正思虑片刻后,提了个主意。 菩萨保虽然心里不愿,觉得丢面子,可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他能够在乎自家面子的时候。 菩萨保的折子送到御书房。 皇帝留中不发,对诸位御史的弹劾也是一样。 次日,都察院那边的弹劾折子登时如雪片般送到了御书房! 满朝文武都闻到了空气里紧张的气息。 菩萨保试图上朝,但皇帝总是不允,只道菩大人养病操劳不得。 如此一来,众人还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吗? 直到十月中旬,天气转冷的这日。 有人身披丧服,敲响了长安右门外的登闻鼓。 刑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少卿一干人等顶着秋风入了紫禁城。 宫里一应事务都是按着时节,这会子养心殿的门帘都已经换成了厚重软帘,刑部尚书等人入内,双膝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朕可不安!你们瞧瞧这折子!”皇帝将折子丢掷在地上,“你们自己瞧瞧,我大清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荒谬惨无人伦之事!” 刑部尚书微微抬眼,只见皇帝拳头紧握,往日平和的脸此刻称得上狰狞,他忙捡起折子,打开一看,只是匆匆数眼,就只觉后背发寒。 折子递给了左右都御史,左右都御史又递给了大理寺少卿。 “皇上,菩萨保泯灭人性,竟真做出屠村,杀良冒敌之事,此等罪行简直罄竹难书,非得将他擒拿审问,才能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 大理寺少卿反应飞快,当下立刻磕头,语气愤懑。 林御史、王御史二人也跟着先后到:“是啊,皇上,一村数百户人口,竟悉数毁于菩萨保手下,若是不处置菩萨保,天下百姓该如何想!” “恳请皇上铲除奸佞!”刑部尚书声音洪亮。 门口守着的李双喜等人心都不禁颤了颤。 “好,这案子朕交给你们审理,另外,菩萨保为人跋扈,只怕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皇帝身体前倾,脸上有志在必得神色,“尔等三人同漳大人,点二百骁骑营前去,务必不能放走一人!” “是!” 四人沉声答应。 午后。 街道上人头攒攒,时近年底,京城热闹非凡,各地叙职的官员,出来遛鸟的八旗子弟,贩夫走卒,总之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突然,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得得,还有锣鼓禁道。 一家茶楼上,苏和泰正同几个行伍里的兄弟吃酒,听得外面声响,打开窗一看,只见兵部尚书等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二百精兵声势浩大,来势汹汹。 街道上的人早已躲到两侧,有孩童害怕的躲到爹娘身后,也有些小贩反应不及,那摊子直接被掀了。 “苏兄,这几位不是……” 有人认出林御史等人,脸上登时露出惊讶,好奇、紧张的神色,“莫不是去拿菩萨保的?” 苏和泰喝了口酒,“不好说,我看咱们今日先这样散了,等明儿个得空,我再请几位喝好酒吃好菜。” “好说好说。” 众人也是场面人,自然干不出缺心眼的事,各自叫散。 苏和泰匆匆下了楼,家仆牵着马在下面等着,见他下来,忙迎上去,“老爷。” “你先回去,我有事。” 苏和泰翻身上马,动作利索,两腿一夹,就骑着马绕路朝着菩府的方向过去。 菩萨保的宅邸外早已被精兵包围,苏和泰远远在巷口瞧着,见到一行人从菩府里将菩萨保押解出来,那菩萨保模样狼狈,脸上分明有血痕,显然刚才是厮打过。 苏和泰心中顿时大感快慰。 他快慰的倒不是为自己前些日子在前线受的刁难,而是想着,菩家树倒猢狲散,贵妃必定也会受牵连,自己侄女以后在宫里可少了一个劲敌了。 第78章 升职的第七十八天 三法司审案, 乃是本朝以来头一宗。 这起案子查得很快,从十月到十一月底,案子结果就查的七七八八。 刑部尚书等人进宫, 呈递供状。 李双喜用双手捧着, 托到皇帝跟前。 皇帝接过折子, 越看脸色越阴沉, 养心殿内只能听到众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啪!”一声。 却是皇帝将折子拍在桌上的声响。 他恼怒道:“好一个菩萨保,好一个辅政大臣,朕倒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干了这么些大事!!” “皇上, 奴才们审理案件的时候, 还有不少人去顺天府尹状告菩萨保, 这些年来菩萨保侵吞良田, 府上奴仆欺男霸女, 不知害了多少老百姓。” 林御史一脸悲痛地说道。 “不必再说了。”皇帝手背在身后:“李双喜,传朕口谕,菩萨保身为辅政大臣, 祸乱朝纲,杀良冒敌, 贪污受贿, 诸罪并罚,处以大辟,其家产抄没入库, 男丁女眷都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至于其他涉案人等,尔等继续严查, 倘若也有人如此行事不端, 不可饶恕!” “皇上圣明!” 林御史等人磕头有声。 皇上雷霆一怒,朝廷内外一时间都被震住了。 如承恩公那些人, 自然喜不自胜。 可是刘启正这些人却是慌了,这些人背靠菩萨保,这些年来作威作福,不知抢了多少人的差事,占了多少人的功劳。 眼下菩萨保倒了,他们岂能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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