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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顾瑾皱着眉头问。 殷江陵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只是这样。” 从被顾瑾收为徒弟后，他便发现自己学武的天分在众多师兄弟们中，不值一提。 他深知自己的短板，所以在识字时格外努力。 每多认识一个字，他就发现自己懂得更多的道理。 他能在字中，在成语中获得属于自己的心得。 比如智，慧。 急中生智，静极生慧。 智无心，慧有心，这说明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贫穷二字。 贫字，上面是分，下面是贝，贝代表钱，所以，贫代表钱财被分，才有一贫如洗之说。 穷字，上面是穴字头，里面是一个力，意指空有力气却赚不到钱没有房子住，只能住在洞穴，陷入绝境。 富字，“宀”有顶代表房子，“一”泛指房子的数量，“口”一层含义是能吃饱，另外一层意思是沟通和表达。 想要富，要善于沟通表达，能言善道，并且有田地每年持续产出利益，就能拥有固定的房子和钱财。 诸如此类，随着认识的字越多，他揣摩出的心得就越多。 殷江陵从小乞讨为生，加入洞虚派前，每天过得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 他只是遵循本能，每天寻找食物，不要饿肚子。 但自从识字后，他整个人如大梦初醒。 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马车的价值是载人驮物。 瓷碗的价值是盛放食物。 当马车不能再载人驮物，那马车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当瓷碗不能盛放食物，那瓷碗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失去存在的意义，就会被丢弃。 就连稻谷，也是因为能养育人类，才会被人精心呵护。 所以传承几千年，它们都没有灭亡。 世间万物，大抵如此。 先有利它的性，才能有生的权利。 有了生的权利，才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殷江陵从小乞讨，受够了别人的白眼。 他不想因为排位低被师父轻易放弃，他也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他要做人上人。 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首先就是得展现自己的能力。 师父虽然是一视同仁在教导武艺，但在师父的眼中，与之最亲近的，只有罗师兄。 殷江陵没想取代他，但他想与罗师兄站在同一个位置。 所以，在见到何必和李由两人后，才会特意去找师姑，说出自己的见解。 殷江陵一路走来，早就发现李家人很团结也很努力。 就连秀秀小师姑，看着年纪小，但每天都在认真学习。 殷江陵知道他们都以师父为中心，都想替师父排忧解难，所以，只稍微提点几句，师姑就同意了他的计划。 他确实利用了秀秀小师姑，但小师姑又不傻，她也是经过思考才同意的。 现在，效果不就来了。 那两个弓箭彻底断了逃跑的念头。 而自己，也因为此事，终于在师父面前显露了才能。 顾瑾对殷江陵突然显示的能力，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此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但他到底利用了秀秀，顾瑾心里有些不快。 “你知道师父最看重什么？但你还这么做，是笃定我不会逐你出师门吗？” 殷江陵重重磕了一个头：“师父，乱世已经来临，您作为洞虚派的宗主，事情繁杂，总有照看不住的地方，你需要一把暗刀，徒弟也愿意做这把暗刀，让洞虚能在这乱世争得一方净土，找到立足的机会。” 顾瑾闻言，眼神微动。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待到了京城，一旦自己将名头打响，肯定有宵小之徒想要使坏，躲在暗处的人由暗刀去解决，很合适。 所以，她也在思考该从自己的二十一个徒弟中，选哪一个作为暗刀。 殷江陵很合适。 他性子稳重又沉默寡言，在这支队伍里像一个小透明一样。 顾瑾之前其实有留意过。 但做暗刀，光有成为类似背景板让人忽略的本事不行，还得有诡谲的手段。 条件太苛刻，她选来选去选了很久，也没有选到一个合心意的。 想不到，柳暗花明，心想事成了。 正思忖，殷江陵又磕了一个头。 “师父，请师父放心，徒儿发誓，秀秀小师姑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如违背誓言，定天打五雷轰，不得善终。” 少年发誓时，掷地有声，莫名有种破釜沉舟的悲壮感。
第238章 疑点 顾瑾沉默不语。 她迟迟没有表态，殷江陵终于有些心慌。 他不想被逐出师门。 也不想离开他的小伙伴。 洞虚很好，李家人和师父也很好，他们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地方，让他感觉到温暖。 就是因为都很好，所以，殷江陵才想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洞虚开宗立派的大长老。 殷江陵的心思，顾瑾猜出个大概。 他虽然已经加入洞虚，但武学天赋不行。 乞丐出身的他，其实是有一点自卑的，也没有安全感，他害怕自己一直吊尾车会被放弃，所以才另辟蹊径展示自己的能力，想让自己注意到他。 殷江陵这次做得很好。 顾瑾确实看到了他的能力。 等她找到何必和李由两人后，他们见到她，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激动。 毕竟，眼前这个小女孩确实真心实意想学箭，而其他人却只想要他们的命。 那叫秀秀的小姑娘，才七岁啊，就敢拿着匕首捅人，细思这支队伍的其他人，岂不是更凶残。 还是留在顾瑾儿身旁最安全。 闹这么一出，顾瑾准备的生半夏也没有派上用场。 秀秀那一刀，比毒药更管用！！ 吩咐看守的严不悔和康宝儿还有周奕他们离开。 她坐在床头，望着一脸虚弱的少年，沉声问：“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真实的姓名吗？” 李威和李雄哪里还敢再隐瞒。 他们觉得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在这群人当中比小白羊还白。 “我叫李雄，他是我哥哥叫李威。” “我们都是济州城人，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怕对方不信，李雄主动将户籍拿出来。 从济州一路到阳月州，其中要穿过不少城池，怕打草惊蛇，小队人员是分开行动，他们都拿着真实的户籍和路引，到达目的地后才汇合。 对方终于说出实话，顾瑾礼尚往来自我介绍：“我叫顾瑾，有人叫我顾小女侠，有人叫我顾宗主，有人叫我顾师父，你们自己看着办，觉得哪个合适就称呼哪个。”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你们投奔神应军，家眷是一起定居在济州城内吗？” 李雄摇摇头：“没有，我娘体弱多病，为了给娘筹药费，正好神应军招募士兵，为了招募费，我们兄弟二人才加入的。” 顾瑾：“招募士兵的军官有没有查看你们的户籍？” 李雄想了下：“好像没有，就随便问了问姓名，住址和年龄，其他的都没有问。” 顾瑾听到他的话，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 这招募士兵的方式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 这让她不得不想起张角。 此人在东汉末年成为农民起义军领袖。 他自称大贤良师，喊出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当年二月，渠帅马元义与荆州、扬州的信徒数万人到邺城集结，准备起义。 并与宦官中常侍封胥，徐奉里应外合，约定三月五日起事。 眼看日子将近，张角派太平道弟子唐周，去京城通知封胥和徐奉。 谁知此人去了京城，直接跑到中书省告发张角造反。 朝廷闻讯震怒，出兵镇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马元义抓捕在洛阳行车裂之刑，并捕捉张角家人和信徒等一千余人诛杀。 张角失了先机，命信徒以头裹黄巾，代表黄天的象征起义。 他们虽然闹出很大的声势，但因为黄巾军主体是农民，很多人不服从军命。 到后来，他们不仅攻击县衙，也开始抢劫有钱人家。 富人土豪一见不好，纷纷倒向朝廷，捐钱捐粮。 张角为了谋划此事，殚心竭虑十几年，但短短九个月，就被朝廷绞杀。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士兵的身份参差不齐，目的不纯。 裴邑能在四明山练暗兵，一举夺下济州城。 行事有章有法，谋而后动。 说明此人不是世人眼中只会喝酒逛花楼的纨绔子弟。 但他为什么在征兵时，连户籍都不看呢？ 如此潦草行事，就不怕新加入神应军的人是朝廷或者另外势力的探子？ 这是一个疑点，顾瑾觉得有必要深挖。 “李威，你好好养伤，等到了京城，待我学好箭术，白银六百两，分文不少你们，当然，如果你们还是不愿意，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开，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听到放他们走，李雄有些心动，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李威却是摇摇头。 被那小姑娘刺了一刀后，痛定思痛，他终于明白一件事。 众人奉命在君子山伏击，但全军覆灭，王虎和郭毅已经被她送往府衙，现在城内只怕到处张贴抓捕反贼的告示。 此时离开客栈，下一刻就会被抓入大牢。 顾瑾真是…… 在君子山的时候，她不放，现在已是笼中困兽，又假惺惺说强扭的瓜不甜。 狡诈如狐。 “既然顾宗主想学箭法，那我们一定将你教会，到时候还请顾宗主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李威忍着痛说。 顾瑾：“真的吗？你们不逃了？” 李威摇摇头：“不逃了。” 顾瑾高兴起来她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数了几张放在床头：“呐，我知道你怕我食言，先给定金三百两，这下应该放心了吧。” “实话告诉你，我们此次进京，是受了樊訾枋大人的邀请，待到了京城，泼天的富贵在等着我。” “你们箭术确实超群，但京城能人多，也不是非你们不可，我可以花钱请别人教我箭术的。” “我是见你们年纪小，生了一丝慈悲心，所以才没有将你们交到阳月州州府大人李成决手中。” “要不然，你们以反贼的身份被捕，官府一路排查，你们李家九族之内，都会诛杀。” “两人都仔细想想。” “看我说得对不对？” 顾瑾说完，起身离开。 留下两兄弟四目相对，震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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