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孤生个孩子罢,有了孩子,你定会乖乖留在孤的身边了。” 这当真是一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所在。 她只得任由他摆弄欺辱,任由他发泄折磨,再带着她一同升入云端,坠入尘泥。 后来,她只觉自己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痛得仿佛快要死去。 …… 她倏然睁开眼。 一颗心跳得极快,抬眼便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 同梦里一模一样。 她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紧紧攥着被子,往床榻里缩去,紧接着,小腹便传来一阵真实的抽痛。 她无意识蹙起了眉。 他的手滞在半空,手里仍捏着为她拭汗的帕子,见她面色实在不好,问道:“可是做了噩梦?” 她不语,凝着他出神,眸中满是惊惧,旋即看了看周遭,原是在寝殿之中,并非是那间刑室。 可她脑袋昏沉,四肢无力,身上的疼痛也不是假的…… 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我这是怎么了?” 她想起那些断断续续的不堪画面,仍是心有余悸。 正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拂云端着药入内。 “孤来吧。”他颇为自然地抬手去问拂云要,“孤还有话同她单独讲。” 拂云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将那药碗交到了季珣手上,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殿门。 她被他自床里抱至床边。 “你昨夜下面出了许多的血。” 血? 她为何会突然出血? 她扶着脑袋,算了算日子,似是许久没来葵水了。 “我无碍,寻常女子都会经历的。” 他神色复杂地凝着她。 “你这话倒也没错。只是……” 他难得言语艰涩,垂首去吹玉勺之中的药汁,送至她唇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个干净。 见他半晌无话,她道:“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你有了身孕,往后还是小心一些,手头的事情莫再查了,有孤在。” 他的声音有些哑。 她的脸唰地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着被褥。 “你说什么?” “是孤的错,孤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令你受了惊。所幸昨夜方太医来得及时,为你止了血,开了安胎的方子。” 她眸中划过一瞬不可置信。 她明明一直喝着避子汤,为何会怀有身孕? 梦中他的话仿佛响在耳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给孤生个孩子罢,有了孩子,你定会乖乖留在孤的身边。” 她深吸一口气,自那梦境中抽身出来,艰涩道:“我不想……” 他蹙了蹙眉,音色渐冷。 “你说什么?” 她抿抿唇,鼓起勇气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烦请殿下赐我一碗堕胎药罢。” 她自己尚且没活明白,又要如何肩负起一个全新的小生命? 又是良久的沉默。 她抬眼去看他,却见他红了眼眶,望着她的时候,带着许多失望。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他哂然一笑,“你是想要孤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阿盈,那可也是你的孩子。” 听了他的话,她亦怔了片刻,手不自觉抚上她的小腹。 “殿下这是不愿吗?不愿便罢了,我横竖是拗不过你的。” 她咬着无甚血色的唇,无奈笑了笑。 季珣垂下眼睫,深深望了她一眼,可她不曾看他,便也不曾捕捉到其中的一抹犹豫。 她低着头,忽然想起了方才他喂药时的耐心与妥帖。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禁去想,若她和他之间从没有生过从前的那些隔阂与龃龉,如今该是何模样。 如若她不是自小被贵妃带入宫中,如若她没有从前的那层禁忌身份,如若她没有上一世对他的失望,如若她没有经历这一世他在她身上倾注的算计…… 她只是叶家的女儿,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他的妻子。 她想,她定然是会十分欢喜的。 她会在秋冬时节窝在温暖的被褥里,嚷着要他喂自己喜欢的点心,再与他翻一翻典籍,共同给腹中的孩子取一个寓意颇佳的名字。 季珣素来是一个细致的人。 他定会添置许多孩子的小玩具,再在室内尖锐的地方小心地包上棉花,还会亲自去挑选最柔软舒适的缎子,命尚服局备下孩子出生后的新衣。 可若她从未入宫中,她不会与他相识,她的身份,也不足以成为他的妻。 他们从来都是一个闭环的死局。 要么形同陌路,要么彼此离心。 她撇过脸,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 偌大的寝殿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良久,他独自起身,往寝殿外走去。 殿门合上的时候,她听见他沉声吩咐众人。 “除拂云外,未得孤的诏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寝殿。” 任何人。 这任何人里,自然也包括了她。 她阖上双眼,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她就知道,又会是这样变相的软禁。 只是那些仍泡在桐油里的小木块,怕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公主,您一整日没吃饭了,不吃饭还如何喝药……您要为您身体着想啊。” 拂云端着鸽子汤,立在床边哄她。 按殿下的吩咐,鸽子汤凉了便倒掉,光是新鲜的,小厨房已重做了三回。 她却始终不肯吃饭,也不肯说话,只蜷缩在被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拂云一时心急,话都说完了,才想起自己又唤错了称呼,自责地跺了跺脚。 她透过明纸望了望窗外,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再这么下去,可该如何是好啊…… 持盈似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狐疑问道:“拂云,我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吗?为何还会怀了孩子?你是不是在汤药里加了什么旁的药?” 拂云忙扑通跪下:“太子妃真是冤死奴婢了,奴婢陪您一同长大,纵然抵上一条性命,也不会帮着别人骗您的呀!奴婢就是按着那方子抓药,亲自煎的,连瞌睡都不敢打,生怕别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她说着,眼中盈了一眶泪,把鸽子汤放在一旁,挽起衣袖。 持盈一看,只见上面许多青黑之色。 “偶尔犯困的时候,奴婢还猛地掐自己一把。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 她坐起身来,下床一把抱着她,替她抹去泪水,自责道: “对不起,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有些疑神疑鬼,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拂云见她几欲干裂的唇瓣,忙去馋扶她起来,将她扶回床榻。 “地上凉,您如今身子虚弱,万不可坐在地上。奴婢受些委屈没什么,只要公主舒心便好了。” 她抚着小肚子,如今尚且平平,丝毫感觉不到其间的生命迹象。 “拂云,你说……我该留下这个孩子么?” 拂云忙点点头。 “殿下已经知晓此事了,若是公主擅自落了胎,殿下定会动怒,日后,日后他也未必会放过您的。” 她转念一想,是啊。 若是她真的这样做,他怕是不单不会放过她,还会迁怒于拂云和太医。 “罢了。”她恹恹往床榻里缩去,“我如今真的没胃口,你容我自己歇着吧。一日不吃饭,死不了人的。” 拂云无奈,只点了点头。 再这样放下去,这碗鸽子汤怕是又要冷了。 她正要端着出去,为她换一碗热的备用,却听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季珣接过她手中的汤碗,眼神示意她退下,而后朝床榻走去。 她担忧地望了公主一眼,扑通跪在地上,鼓起勇气拽着他的衣袍恳求。 “殿下,太子妃一日未进食了,她心绪不宁,腹中的小殿下定也难安,您莫要再与她争执,烦请您让一让她……” “知道了。” 他竟颇有耐心地听完她这一席话,淡淡道。 外间两人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在内卧躺着的她,可她连回身都懒得,只闭目养神,听着他离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阿盈。” 他的声线压得又轻又柔,带着怕惊了她的小心翼翼。 她背对着他,一动未动。 “你要吃些东西,才好吃药。” 她忽地想起拂云嘱托他的话。 她醒来时,他那般温柔耐心,是不是也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她忽地觉得十分无趣。 自己先前想了那样多,何尝不是自作多情。 她在他眼中,不过只有两个用途,一个是纾解他的欲望,一个,是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他不屑于自己这些日子暗自调查的努力,将她带去刑室,让她看清自己的浅薄。 他也从未像那日在太后娘娘宫中夸赞贺袅袅那般,说过她的优点。 他素来吝啬对她的夸奖。 或许自己在他眼中,也无甚优点,不过是一个尚有几分姿色,且仰慕于他的女人。 他欣赏贺姑娘,所以放她自由。 他从不在乎她的感受,只是不舍她的皮囊,所以才这般待她。 “我不想吃。”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我累了,殿下今日可否去别处歇息?或者……容我去别处也可以。” 他的心猛地一窒,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 “你这般不愿见我么?” “嗯。”少女吸着鼻子应了一声。 “你不愿见我可以,你自己把饭与药吃了,我便不来惹你。” 他言语间带了丝艰难的请求,甚至已没再自称孤。 “你放在小桌罢,待我想吃的时候,自然就吃了。” 她这话摆明了是不吃的意思,只是哄着他的暂缓之计。 他眸色一沉,道:“你不喜欢,定是宫人做得不合你的口味,那也没必要把她留在你身边了。” 这可是拂云做的! 她猛地转过身来,撑起身子,迎上他的目光。 他自那清丽的杏眸中窥见了一丝愠怒和无助。 两人对望着,谁也不愿先低头。 持盈见他眸中一片平静,仿佛他处置了她自幼陪着的姐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无谓,却又偏偏笃定,她一定会顺从。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我喝。”她抬手去接他手中的碗。 他微微避开,坐在她床前,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喝下,又小心为她剔骨,将鸽肉与菌子递至她唇边,执拗地等着她张口。 直至将一整碗汤吃得一点不剩,又端了碗黑黢黢的安胎药来。 那药太苦,药气熏得她皱了皱眉。 “我不想喝安胎药了。殿下,生与不生,看天意罢。他若有福气,自会安然无恙,若是无福,也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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