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醒来没找着你。”望舒叫住菖蒲。按理来说,照顾她的不是姨母就应是菖蒲,病中她也虽迷糊,但确实听到了菖蒲的声音,怎么醒来就变成了君昭? “出去采药了。”菖蒲晃荡手里的篮子,轻咳一声继续道,“不是还有昭公子在吗?有他在,何需我们?” “是谁告诉你,他,能照顾我?”伤势沉沉,望舒没精力动脑子,以食指指向自己,下意识说出了内心真实想法。她委实想知道是哪位睿智非常的仁兄,会认为君昭是照顾她的好人选? 君昭闻言轻飘飘地给望舒甩去了一个眼神。 望舒心脏顿时紧绷,干笑着纠正:“是我怎么有资格,请这位……昭公子照顾呢?” 对望舒这用词菖蒲有些奇怪,但没揣摩出个所以然,只顺嘴反问:“他照顾得不好吗?” 所有话头都噎在了望舒喉咙中,上下不得。她要如何给她剖析,这不是简单的好与不好的问题? 未待望舒编出个拒绝的好由头,菖蒲已经继续开口:“琼华妖尊说了,青丘的女婿必须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像照顾病人这种事都做不好的话,让他趁早打道回府。” 说罢,菖蒲还瞟了君昭一眼,眼中均是对他实力的不屑。这小白脸不会法力不行,照顾人也不会吧? 望舒闻言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她还什么都不能解释。只能满是懊恼地扶额,透过手指头缝去窥觑君昭眼色。 对方还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白衣胜雪,不染半分俗世尘韵。 望舒没猜出他的真实想法。但仅推测的几种可能,没一种是好的,瞬息间青丘一众的上百种死法已在她脑中翻来覆去了无数次。 “该喝药了。”望舒还在思前虑后,君昭听见炉子上熬的药冒出咕噜声,舀了一碗端来,还贴心的配了个勺子。 在菖蒲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望舒只能僵着笑接住。 碗入手的刹那,烫的她立马就想丢掉,但一瞟见君昭那不着半分浮尘的眼神,硬生生捧着,一勺勺地喝。 换个角度想,这碗烫了的又不止她一个。真是难为君昭了,这么烫还端来给她。想必如此,他也算出了气了,望舒心里微松。 门扉处传来细碎的响动。 “他为何在青丘?”望舒看着门缝里时不时往里探的触角太过眼熟,放下药碗问。 “琼华妖尊带回来的。”菖蒲闻声老实回,“说是他家中没了长辈,之前又少不更事犯了错,让他做工还债。” 望舒想起海藻女妖的惨状,心有戚戚,但顾念对于这无亲无故的八爪鱼妖来说,青丘已是最好的归处,挥手让菖蒲带他下去。 “等等。”君昭微微抬眸,看向八爪鱼妖。 八爪鱼妖乖乖停下。望舒不知道君昭葫芦里卖什么药,跟着望去。 “把碗和药镬带下去洗了。”君昭语气淡淡地吩咐。 原是这样。望舒松了一口气。刚垂眸拉扯被子,准备继续躺下休憩。 就听见门外扑通一声,像是有重物坠地。 抬眸去看,那八爪鱼妖正面朝地躺着,显然是摔了。但就算是如此,八爪鱼妖人没忘牢牢护住手里的碗和药镬,望舒见了心中颇感怀。 未料,八爪鱼妖站起身不过须臾,又扑通一声坠地。 这次的过程望舒看了个分明,那八爪鱼妖七只触角都正常挪动,只有一只次次僵硬在原地,硬挪之间,就像有人在给触角打结,这八爪鱼妖如何能不摔?! 八爪鱼妖出现在她门口时八只触角都是正常的,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出问题。 显然是有人施了术法刻意为之。 排除菖蒲,再排除自己,那人选就只剩下……望舒小心翼翼地瞥向君昭,对方淡然回视。 ——苦了这小妖了。 望舒不敢唐突求情,默默的思忖原因,难不成是为报复之前的被囚之辱? 但这不应该啊!传闻中,君昭曾在冥界鬼族一乱中,为镇压冥界不安产生的凶戮之气以身作阵,导致法力尽失,流落凡界,竟被一凡间郡主所掳,充做下等杂役。 所有人都认为那郡主死定了,没想到君昭重归神位之后,以凡间之事应凡间了结,天命各有所归为由,任由那位郡主活到了寿终正寝。 可见,君昭不是个仅因被囚就捉弄他人撒气之人。 那是为什么呢?望舒脑子里一团浆糊。 “你睡还是不睡?”君昭看着望舒披着简单薄衣裳,被子落到腿上仍不自知,不由得抬眸问。 “睡。”望舒忙将心里的揣测强压下去,慌忙拉住被子往里钻,把头稳稳罩住。 直到感觉到透入薄被的光线一暗,君昭给她落下了帐帘,望舒才敢拉开一角,偷偷看。 君昭已坐回屏风后看书,望舒瞧着落在屏风上那道隐隐绰绰的背影,忍不住继续想:“不会是因为之前那只被抢的木狐狸吧?可那只木狐狸也不值钱,想来不会有人为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儿记仇至此。” 望舒顷刻就否认了这个荒诞无稽的想法,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第二十四章 ==== “你说谁想见我?”望舒靠在床边,略带诧异的问。 “就是你和琼华妖尊一同带回来的两位人族修士。”菖蒲老老实实地回。 “你确定是两位?”望舒可还记得,承桑那位师叔,对妖修很是不屑,竟然会主动来探望? 菖蒲应诺开门。 “让他们进来。”承桑那位师叔瞧不上她们,但承桑舍命相帮她和师傅,这点面子她理应给。于是直起身,由菖蒲扶到软榻上坐着。 茶烟袅袅中,满室皆静,虽有合力脱困之事,但之前的龃龉仍未消弭,诡异而尴尬的气氛不断蔓延。 望舒瞥向承桑,这位说了几句恭祝早日康复之语后便一直端坐,显然不是此次会面的提起人。 望舒只得把目光转向他师叔。 中年修士脸色变幻万千,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憋得通红,率先开口:“我道号虚玄,之前实是我无状,妄下定义,经蛟龙一役方知道友高义,今日特来致歉。” “此话严重了。”望舒回。她说的是实话,虚玄虽此前瞧不上他们,但并未实际做什么,而且更重的话没说出口就被承桑压下了。 虚玄道:“你们可以不怪责,但我不得不说。此前承桑师侄虽阻了我的话头,却没有涤清我心中的偏见。” 话头一起,虚玄方觉这些话也没那么难开口,渐作涛涛不绝之势:“不瞒道友,我修行百来年,一直囿于成见,凡心未尽,实枉称修士,直至蛟龙一役才意识到我错得多离谱。” 听着话中的微涩,望舒的心随之动容,渐生敬佩。此人虽在某些认定的事上固执,甚至冥顽,但像他这般能自省并付出行动的修士,仙族妖族也不多。 “其实,此次前来还为道谢。”虚玄语毕,站起身拱手郑重行了一礼。 望舒不明就里地抬眸。 “我因心境所困,多年来修为难得寸进。此战顿悟,已然破境,故特来致谢。”虚玄坦然告知。 望舒诚恳举杯道:“恭喜。” 言笑间,之前的些许不愉尽褪。因望舒尚需静养疗愈,承桑和虚玄两人很快告辞离去。 目送两位修士走远,望舒垂眸看着杯中倒影心中仍嗟叹,对比其余灵族,人族修士寿命不过须臾,却可堪破仙魔神妖各族皆受困的族异之别,这年龄和见识果然不完全关联。 * 午后阳光正好,洒落于花篮里刚摘的野花上,像涂了一层金粉。 窗户照例支起半扇,清风徐来,带着日光的和煦和花卉的清香,吹动屋内层层帷幔。 望舒满是郁闷地打落飘到面前挡眼的帷幔,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数日,好不容易可以下床,结果一来就要喝苦药和面对某人。 望舒抿了下勺尖,苦味顿时在唇间炸开,忙不送丢回碗里,侧颜瞥向一旁静坐着看书的君昭道:“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君昭翻过一页书,目光由上至下浏览,淡声回:“我不觉得。” “不信,你把脉!”望舒撩开袖子,露出半截皓白的手腕。她现在真切的希望君昭能快些回鸿蒙宫去。 君昭微抬眸看了眼,漫不经心垂下道:“你能运转功法数周,而丹田处毫无阻碍时再说这话。” ——她不能。 这次是生死危局,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她伤势甚重,走动都难,何况练功? 可这段时间她既要哄着君昭,又要防着小姨和琼华妖尊发现君昭的身份,过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实在是进退两难。 要不然……望舒心里忍不住想,窥觑君昭脸色。本来就是不动声色的性格,如今脸还被面具遮去大半,更瞧不出半分情绪。 “不许让她们知晓我的身份。”君昭眼神洞若观火,顷刻间就让望舒的内心思虑想法皆无所遁行。 “可……”望舒犹疑。 “我不建议你和她们解释,但如果你想,我不阻止。”阳光在他眼眸处投下扇形阴影,阴影之下眸里看不见半分起伏。 “总要一试。”望舒利索地灌完苦药,便去拿拐杖。 琼华妖尊正在看望舒之前的木雕。 她摇曳着浮云流火扇,时不时以扇尖轻轻翻动那些造型古怪的凿木器具。 看来她这徒儿不仅在法术修炼上天赋不错,在手工上也颇有造诣,不若过些时候让她试试炼丹筑器?说不准也能取得些成果。 望舒杵着拐杖吃力爬上台阶,单手推开门扉。 吱呀一声响,琼华妖尊抬眸去看。 然后就瞧见自己的小徒弟一点一点艰难地往里挪。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 脸色顿时一沉,冲过去扶住望舒手臂,沉声问:“那小白脸儿呢?”这小白脸虽比端恒有情有义一些,但未必太不懂得知冷知热。 越想越气,琼华妖尊握住浮云流火扇的手,力度不断加重。 望舒轻抚琼华妖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轻咳一声,方呐呐解释:“我和他属实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生死关头他仍对你不离不弃?”琼华妖尊闻言嘘起眼看向望舒,言语中全是不相信。 这个问题确实难答,望舒昧着良心,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回:“他人比较善良。” 琼华妖尊抬眸,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编个好点的理由。 望舒只得干笑。 “你给我说实话。”琼华妖尊扶着望舒坐稳,便丢开手。望舒对君昭没有像对曾经的未婚夫端恒那般热忱是真的,但两人情谊不同寻常也是真。 “其实……”望舒犹豫许久,才厚着脸皮继续道,“机缘巧合之下,我曾对他有相救之恩。” 这个理由稍微好点,琼华妖尊示意望舒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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