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睇视一眼,颤眸收回目光:“我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你不必介怀。” “报恩?”望舒咀嚼着这两个字,思绪飘忽到那个冰天雪地,她为端恒寻幽冥花,冒死去往九幽之地,中途遇到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她顺手赠了颗丹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九荒帝尊。 “你的确该报恩。”噼啪作响的炭火声中,望舒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字字砸落君昭心间:“可君昭,你敢看我的眼睛吗?” 君昭眼睫蓦地下压,生怕多看了一眼,她的视线便会灼伤眼。 望舒起身,逼近君昭,直视他躲闪的眼神,颤声问:“不过赠颗丹药,帝尊认为此恩当值几何?” 君昭默然。 望舒眼底积蓄的泪水大滴砸落:“你可知这样,我还不起。” “那便忘了吧。”君昭见之心如刀绞,温声道。 “你告诉我如何忘?”望舒一把拉住君昭衣袖,抬高声调复问,“如何忘?!” 君昭被她拽得生疼,却不过微蹙了眉,语气轻而缓,像是安抚讨要糖果的小孩抬手搽拭她眼角的泪珠:“老君那边有味药,我明日去讨。只要你吃下去,前尘往事便可尽忘。” “你休想!”望舒闻言甩开他的手,伸手扣住他宽阔的肩胛,“你如果敢,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君昭:“你的日子还很长,不要担心,总会忘的。” “你到现在还在回避。”望舒声声艰涩,抬眸逼视君昭的眼睛,“帝尊,我就在你眼前,告诉我,你当真心无所愿,心无所求吗?” “没有。”君昭微微阖眼,扣紧掌下扶手,艰难吐字。 “胆小鬼!”望舒心弦剧颤,仰头直接吻上君昭薄唇。 听到那人渐喘的呼吸,瞥见那人因用力克制而泛白的指节,望舒问:“现在呢?还无所求吗?” 血液从君昭指缝流出,他已经说不出话,只能默然摇头。 望舒欺身而上,透着寒气的手掌交叉,摩挲着君昭的后颈,并向下挪动。 君昭蓦地惊醒,拉下望舒的手,声音艰涩无比:“这样对你不公平。” “那反噬之苦,本就该我来受。你若要公平,那就把它转给我!” 君昭不住地喘息:“别胡闹。” “修罗一族的封印阵法还能撑多久?”望舒问。 已无欺瞒必要,君昭垂眸答:“两月。” “不错,时间还挺长。”望舒凄然一笑,扣住君昭脖颈再度吻上。 君昭强自侧头避开。 望舒用手触摸君昭憋得泛红的眼尾,唇吻上君昭耳尖,声音如羽毛,轻轻拨弄君昭心弦:“帝尊,你瞒得过我,瞒得过你自己的心吗?你若当真对我没有半分心思,东海之祸生死关头为何不弃?几度救我,甚至不惜为我逆天改命?不要给我提那劳什子赠药之恩,这种话,就连你府上的小仙童都不会信。” “你不该如此狠不下心。”君昭喟叹着垂泪。 “我毕竟不是石头啊,君昭。”望舒声音似飘在云端,整个人窝进君昭怀中,语气似哀叹又似祈求,“我们都不要再回避了,痛痛快快心无旁骛的在一起,好不好?” “好。”君昭心中的城防轰然而塌,败溃千里,他颤抖着声线回。 “不许反悔。”望舒声音几不可闻,说完便觉得面前的人缥缈如影,周遭天旋地转,她忽然浑身一软,轰然坠落。 “望舒?”君昭连忙张臂接住,声音焦急。 忽觉指尖粘稠湿润,原是望舒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汩汩而流。君昭又气又急,慌忙招呼兆伯拿药。 * 望舒浑身酸疼,在浓浓倦意中睁开眼睛,入目床顶帷幔四垂,鼻翼翕动间,闻到的都是那股熟悉的雪松清香。她很快判断出,这里是她在鸿蒙宫的房间。 “君昭?”望舒用手肘支撑身体,缓慢直腰,向床外探看,寻觅着某个人影。 君昭快步走近,坐到床前,将手里的药碗放置一畔,语气轻缓地问:“可好些了?” “我以为你又躲起来了。”望舒头椅靠在君昭肩上,语带委屈。 “不会了。”君昭单手环住望舒,另一只手去端药碗,“乖乖把药喝了。” 望舒两眼一闭,仰头喝完,旋即苦得皱紧一张脸。 “喝点水,会好些。”君昭递来水杯。 望舒三下五除二喝完,但唇舌中仍然又苦又涩,她不住吸气缓解。 “下次不许再做这般危险之事。”君昭收捡起碗勺。 “要责人先责已,堂堂帝尊,这种道理都不懂?”望舒如今可无惧君昭半分。 君昭无言以对,也不想和她争论,屈指轻敲望舒额头。 “给你烤了栗子。”君昭起身去炉火前端了盘子过来,一颗颗给望舒掰开,喂进她嘴里。 “甜吗?”君昭问。 已吃了小半盘的望舒颇矜持地回:“有进步。” 君昭眸中含笑,轻轻拭去她唇边沾上的残渣。 确认了关系,果然不一样了。望舒咀嚼着栗子,捕捉到君昭神色,向来漠然的神尊此刻脸上冰雪尽消,日光洒落间,春意浓浓。 望舒心中漏掉一拍,下一刻便按住君昭,掉转了两人位置。 “小心伤口。”君昭唬了一跳,但丝毫不敢反抗,安静躺在床上,只温声提醒。 “你是我的了。”望舒微垂眸,看着君昭颜色浅淡的薄唇映了上去。 唇齿交错间,君昭只觉魂梦不知归处,他不自觉想索要得更多更多。 朦胧帷幕中,他弯折了怀中女子的腰,紧按下女子的头颅,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不知何时宽了自己和望舒的衣衫。 “姐姐!”小仙童举着糖葫芦推门而入,语气十分欢脱。 兆伯觑了眼帐内情形,慌忙捂住小仙童眼睛,调转方向,跨出门槛:“你望舒姐姐不在这里,你听错了。” “我没有……”小仙童扑腾着小短腿,想从兆伯怀中挣脱。 兆伯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以手臂箍腿,扛着离开。 帐内两人谁也没有经历过这场面。 望舒还好,只推开君昭,囫囵整理着衣衫。 君昭则耳尖染血,手足无措间竟举了被子,不知想裹住望舒,还是裹住自己。 望舒见状噗嗤一笑,君昭才想起要先系紧腰带。 “帝尊数千前,从未碰过姑娘吗?”望舒寻隙凑到君昭耳畔问。 瞬息间,君昭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抿紧唇线,用被子兜头罩住望舒,将人按在床上,从牙缝里析出声:“乖乖睡觉。” 望舒挣扎着冒出头,扯住君昭衣袖,矮了声线:“你不陪我吗?” 声音言语均无特别,但对君昭而言无疑是色授魂与,他强自镇定情绪,吐出一口浊气:“这里炭火太旺,我出去透透风。” 说罢,就逃也似的离开。背后传来望舒克制不住的轻笑,君昭头也不敢回。 ----
第三十七章 ==== 天河之水浩浩汤汤垂落九天,水雾蒸腾之中,天弓隆起,华耀四方。 河畔,仙君举着油纸伞,静默地眺望潮起潮落。 伞倾斜着,只露出半张脸,棱角分明,犹如刀裁。穿河而过的风吹来,黑而柔顺的头发随着白色织金的长衫而动,仿佛随时会飘渺而去。 “殿下,少玄仙君到了。”太常带着少玄走近,躬身行礼。 油纸伞微扬,端恒抬眸定定地看着少玄,眼神柔和而细密,犹如这河边轻抚的风。 太常的目光隐秘地在二人面前逡巡数次,便十分识相的离开。 “你还在生气?”端恒靠近少玄,伞面微侧向少玄,遮挡住河面落差激起的水滴。 “太子纡尊降贵,专门到这儿来找我,我怎么敢生气?”少玄今日发髻梳高,甲胄未卸,看来应是刚巡河归来。 “那日是我不好。没控制好情绪。”端恒闻言脸上羞惭,愈加放缓了语调,他也不知为何,魔怔了。 听着端恒温和的语气,少玄垂眸,酸涩感密密匝匝涌上心头,她什么也不想说。 “我只是一时想不通,之前都好好的,望舒几乎唯我命是从,为什么一切突然都脱离了掌控?”端恒心情如天河之水般激荡翻涌,他忍不住握紧拳,持伞的手青筋根根暴起,“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只差一步,就差那一步。” “你知道的,父帝已经对我的忠心生疑,我虽为太子,但实权有限,不过是我父帝的掌中玩物,再这样下去,等着老二,老三他们上位,我们都得死。”只有借着天河水声的遮掩,在少玄面前,端恒才能毫无保留的直抒胸臆,许是说到痛处,尽管少玄仍神情冷漠,但端恒却情不自禁地拉住少玄的手。 “殿下,你放弃她吧。我不希望我们日后再因为她而争吵。”少玄和端恒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不同寻常,她看端恒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阿玄,她和曲水流沙对我们很重要,没有曲水流沙,伯父守不住天河。”端恒语气焦灼。 “总有其他的办法,我们一块儿想。”少玄掀开一双敛水眸,莹莹看向端恒,眼中都是祈求。 端恒心弦微颤,情绪暗流涌动中,他垂眸,几不可闻道:“好。” * 昏黄的烛火中,望舒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这是君昭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用来给她消遣。 不愧是君昭的收藏,讲的是人物野史,故事已经老掉了牙。 “我要出去玩。”望舒掀开腿上的薄毯,凑到君昭跟前。 桌上摆了一堆经书秘籍、公文账册,君昭撂下手中的那本,侧身拥着望舒,声音轻冷而淡,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你身体还没好,我不放心。” “那你陪着我。”望舒微扬下巴,带着小小的娇纵,“你不陪我,我就去寻别人陪。反正我不想待在屋子里落灰。” 君昭有些不赞许地摇头。 “就一天。”望舒勾着他手指,飞快的啄吻了下君昭唇畔,可怜巴巴地央求。 君昭骨头顿时酥了一半,拿她毫无办法,温声问:“你想去哪儿?” 望舒扬眉,眼神似星河倾入,全是期待:“都我说了算?” “都你说了算。”君昭语罢,眸色顿暗,擒住望舒眼前晃悠的手,把人按在几上,封住那张勾人许久的唇。 * “这个不错。”望舒站在摊前,挨个挑选摇晃手里的铃铛。铃铛均以黄铜铸成,穿着样式不同的红色编绳。 凡间集市人声嘈杂,这铃铛却叮当脆响,丝毫不为其所阻,在人群里也能清晰听见,让人心情愉悦。 望舒选好款转身就想往君昭手上套。 “小孩子的玩意儿。”君昭侧身,下意识皱着眉避开。他都几万岁的人了,再带这些幼稚的东西,被下属知道,不知要笑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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