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可见,这猴子的胆子也是颇大的,许是平时瞧惯了大老虎的犯蠢,小猴子对虎妖的畏惧倒是小。 听到吆喝,它还翻了翻白眼,长手长脚着扛了自行车就走,给大老虎留了个红红的猴屁股。 大老虎瞪眼,“欸——你刚刚是翻白眼了吧,绝对是翻白眼了。” 蔷薇花妖:“雷虎,雷虎——” “小蔷薇,你瞧到没,小鬼它刚刚朝我翻白眼了,还拿那丑屁股对着我。”大老虎告状,“扣工资,扣它工资,以下犯上,胆儿肥了它!” 蔷薇花妖一把拉过大老虎,也翻了个白眼。 都这时候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扣人工资啊! “大老虎,别忙活了,你刚刚说的也许快了,这是什么意思?” 雷虎被迫搁了手中搬着的木箱子,心中埋怨。 小蔷薇真是不好伺候,一会儿说他眼里没活,他干活嘛,又要拉着他闲聊。 “就刚刚那那小孩拍照时候,月华有些浓郁,所以我才说也许快了。”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是以,虽然蔷薇花妖也得过一次帝流浆,可不管是大老虎,亦或是蔷薇花妖,他们俩谁也推算不了,上次的帝流浆是何时。 “当真?”赤练睁大了眼睛,“刚才月华当真格外浓郁?” 雷虎眼睛一瞪,瓮声瓮气,“骗你作甚?你们刚才都没有察觉吗?就胆子特别大的那一家子大娃娃小娃娃,他们在我前头拍照,拍个不停的那个。” 雷虎想了想,“小娃娃生得可爱,脖子上还围了个小鸡黄的围巾,有印象了吧。” 蔷薇花妖记得,“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还是我拍的。” “就是他们。”雷虎点头。 “那一会儿的月华绝对浓郁,月光都亮了许多,瞧着像是打了光一样,我绝对没有嗅错。” 赤链蛇妖双目莹亮。 蔷薇花妖也跟着激动,“对,大老虎脑子是直了些,不过,它的鼻子特别灵。赤练,也许真的要有帝流浆了,就像水缸里的水一样,多了它就溢出来,这月华肯定也这样!错不了!” 数百上千年前,虎妖护着一盆会说话的蔷薇花,四处寻帝流浆,为蔷薇花寻一次化形的机缘。 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帝流浆,它落下之处被虎妖寻到了。 追寻上百年,对于月华的炁息,虎妖很是熟悉。 赤练定了定神,“我要回月亮湾去。” 蔷薇还想说什么,雷虎拦住了她,“是该回去,帝流浆的机缘难得,那时,小蔷薇侥幸得了一捧,我们便被追得厉害,要不是有一位好心的道长镇着,那时受伤的我,绝对是护不住小蔷薇,也护不住帝流浆。” 雷虎想起往事,还心生庆幸和感激,庆幸感激自己和小蔷薇遇到了贵人。 他还记得,得了帝流浆那日,天空落了雨,雨水泼盆似地落下,砸得人皮肉都生疼。 机缘难得,谁都想要,一场混战之后,便是山中霸王的他,都于那场战斗中受了伤,腹部伤了一道大口子。 花盆中,小蔷薇着急得不行,它摇摆着花枝,叽叽喳喳,吵得人脑壳疼,拼命地催着自己去疗伤,还呜哇呜哇地大哭了,一边哭,一边骂自己傻瓜。 和现在凶巴巴的样子一模一样! 漫山都是雨水,冲刷着那郁郁葱葱的山林,也将他流血的炁息冲淡,不过,那样的大雨,有利也有弊,敌人暂时寻不到他,他也追踪不到旁人的气息。 这是很危险的事,要是有人趁着雨幕摸来,偷袭他,已经负伤的他绝对逃不了。 大雨之中,一位年轻道长走来了。 自己见过那位道长,道法精深,庇护山下的村民,还有人给他立长生碑,唤一声玉镜府君。 隔壁山头那老是去坟里乱翻,剥了人皮披上,下山去吃人的山鬼,便是被他给收了。 自己没有沾人命,这道长瞧到了,也没有和自己动手。 只见他一身白衣,清俊不凡,行进间宽袖盈风,雷云纹的衣袍簌簌而动,于泼盆雨水中滴水不侵。 崎岖的青山在他脚下如履平地,瞧到自己时,他的视线扫过自己怀中护着的蔷薇花盆,多看了几眼。 那清透的眼眸幽深又平静,仿佛深山中被岁月斑驳的井。 他没有言语,却在接下来的两日里,远远地护着自己。 直到小蔷薇将帝流浆炼化,自己的伤也有所好转,这才离去。 来时无声,走时亦是无言。 雷虎心生感慨。 那是他见过的,最不一样的道长了,好似在他眼中,自己这妖修,小蔷薇这花妖,他们和山下的凡人一样。 众生平等,那才是大爱。 ……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收摊收摊,不干活了。”蔷薇花妖想了想,咬牙道。 “说不得还能帮上点什么。” 不赚钱了,她有些肉痛,生意正好着呢,刚刚还好几个人答应,要帮她蔷薇马戏团做宣传的。 只是现在人修少了,妖修也少,不过事无绝对,多个人帮忙,多一份力嘛。 万一有个什么,比如有人要抢帝流浆,她和大老虎还能搭把手。 “小蔷薇,你不赚钱了吗?”雷虎诧异。 “钱钱钱,你掉钱眼里啦?”蔷薇花妖没好气。 她嗔了大老虎一眼,眼波流转,不见凶意,倒满是亲昵。 雷虎老实,“不是我,是小蔷薇你掉钱眼里了,你瞧小鬼和小蛇,她们也是我这样想的。” 蔷薇花妖看去,就见小猴子听了自己一句不干活,这时候呆愣愣地瞧着自己,猴脸红红,长睫毛大眼睛,里头流露出的吃惊神情,就和人一样,贼有灵气! 要是能开口说话,保准也能来一句,团长,你不赚钱了吗? 蔷薇花妖:…… 她又拿眼睛去瞧赤练,赤练连忙移开视线,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蔷薇花妖咬了咬牙。 这一个个的,她这样努力赚钱,还带着几只妖街头卖艺,为的都是谁?还不是为的她们! 果然,这头头就是不好当,背负太多! 蔷薇哼哼了两声,眼睛里扫过周围,指着地上的瓮罐,道。 “赤练,把你自己的瓮罐带了。” 赤练不敢惹明显不痛快的团长,这会儿听话得紧,她两步走了过去,捧着瓮罐去车上。 这是蛇妖披着蛇身时,表演闻笛起舞戏法,蛇身待的瓮罐,算自己的窝。 回老家了,窝确实也要带上! …… 车子得开到郊区,因为在明面上,蔷薇马戏团有猛虎,夜里在闹市怕会出乱子。 一切收拾妥当,车子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很快便驶出了一段路。 路上,雷虎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凡人真是厉害,短短百年,人间竟是大变了模样。 人修虽然少见踪迹,人类的手段却更多,车子,飞机,火车,大哥大,BB机……便是他这样的大妖瞧了都心惊不已。 凡人渺小,万万千千,蚍蜉却也能撼大树。 …… 车子朝小元村的月亮湾驶去。 “哎,这不是刚刚在咱们马戏团瞧马戏的客人吗?”雷虎双手搁着方向盘,他身量两米多,却开出了战战兢兢、认认真真地姿态。 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没有操控好这大家伙。 这会儿,车前的大灯亮起,照亮前头的土路。 …… 最近天气寒冷,地面都被冻得夯实,路两边是高大的树,有绿叶葱郁,也有树叶落尽,枝丫疏朗朝天,一轮明月卡在枝丫间,清风拂过薄云,推着明月逃生。 大灯照耀下,能瞧到前头路边停了一辆三轮车。 三个大人站在地上,一个小孩被其中一个汉子抱着,女同志脸上有着急和惊慌的表情,还落了泪。 三人七手八脚,又是拍小孩的背,又是捏着小孩的下颌骨,要去抠他的嘴巴。 “小良,小良,你别吓妈啊。” “抠出来,一定可以抠出来!” 翁志仙也急得不行,“不行不行,咱们大人手大,抠不到东西不说,反而会把东西往下头卡,不能抠不能抠!” 说着,他咬了咬牙,又要去蹬三轮车,想送孩子去医院。 只是,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小孩吃糖卡在喉咙里了,就短短几分钟时间,这会儿已经背过了气,脸色都有些青了,身子也软了。 医院离这儿还远着,他就是蹬得再快,赶到医院也来不及了! 这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突然,翁志仙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符。 被他用银链子挂着,像个小娃娃挂护身符一样的符! 为了配得上这符,他特意去金店打的银链子,挂了一段时间,银链子变白了,他老娘瞧了都一脸诧异,直说想不到啊,他个老瘟神还是个会疼银子的。 在乡下地头有种说法,有的人疼银子,银子便会变白,这是惜财。 惜财之人,财自然会来。 所以,瞧见翁志仙带了银项链,项链还越带越白,翁老太才诧异。 眼下,项链上的三道黄符只剩一个了。 他翁志仙的坎坷多灾的人生,只剩一个坑了。 …… 三轮车子旁,翁志仙一手握着车把手,一手握紧身上的黄符,他回头瞧那被爸爸抱在怀中的小孩。 七八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脸颊丰盈有肉,头发理得整齐,衣裳穿得也好,可见平时是被爸妈宠着爱着。 这会儿,女同志慌得手都抖了,两眼茫茫,淌着泪,软着腿喊小良,也喊另一半对象,找不着主心骨。 “老徐,怎么办怎么办啊。” “小良不会出事了吧,不不,他不能出事……这叫我怎么活,这叫我怎么活!” 被叫做老徐的男人绷着脸,将孩子在手上倒着拍着,久久不见孩子有动静,一个大汉子,终于也镇定不住了,急得是跺脚又薅杨梅头。 他颓败又焦急地抓发,紧着又不泄气的去捣腾孩子。 “不会不会,小良吉人有天象,肯定不会出事,再试试,我再拍拍,用力点,糖马上就出来了!” 他嘴里说着会出来,眼里却也流了泪,喉头哽塞不已。 …… 翁志仙有些怔,孩子要是没了,这当爸当妈的,心该被剜了块去吧。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解下脖子上的银项链,往孩子的身上搁。 “信我,这是一位高人给我的,能挡大灾,你们上车,我蹬三轮车送你们去医院,咱们找医生。” “大哥你在路上再捣腾捣腾孩子。” “老徐,老徐,咱们去医院,对,送良子去医院找医生。” 女同志慌得不行,就像是落河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臂一抬,囫囵擦了泪,振作起精神,就要去送孩子上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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