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潘垚得了方姓大老板的住宅地址。 “方在坤。”潘垚重复了一声。 “对对,是我表姐夫。”丁胜利满头的冷汗,跪着,眼睛瞧着地板,不敢多看那铁锅,身子抖个不停。 “鬼差大人,让我将功折罪,我是他小舅子,是他自己人,我知道的事情多,作证,我能作证。” 丁胜利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的用处,争取宽大处理,就怕自己也被下了油锅。 潘垚没有表态,将一长串明显泡得脸蛋白皙又晕红的小人串提拉起来,打开腰间的素荷包,一股脑地丢了进去。 可不敢再泡了,手指头都要泡出褶子了。 赵大飞和猴子被折腾得不轻,怕出了人命,灵炁漾过,稍稍给治了治。 潘垚:哼,真是占她大便宜了! 视线一转,潘垚目光落在丁胜利身上。 丁胜利惊恐摇头,不不——不! 一道符光袭过,丁胜利只觉得一切在放大,天旋地转,下一刻,周围一片的漆黑,他脚踩在地上绵软不平。 那是荷包里的世界。 …… “好了,再抓一个大老板,这事就大功告成了。”潘垚扎了扎荷包,重新挂回腰间。 大铁锅也不能丢,这可是她今晚花了三张大团结买的,宝贝着呢。 里头的水倒了,刷上两遍,确定干净了,这才手拂过,收到了芥子空间。 …… 很快,虚空处又有马蹄声,只见四蹄犇犇,鬃毛飞扬,只马尾巴处是微微下垂的。 马背上,一身白裙的小姑娘拉着缰绳,乌发扎了一条辫子,随着马儿跳跃奔驰,白色的衣袍迎风猎猎。 风吹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天边有一道鱼肚白,晨光由远及近,徐徐铺开,最后落在那身白裙上。 只见她眉眼发梢间有一层淡淡的金。 极耀眼。 …… “你是方在坤?” “谁?”不愧是走东闯北,风里雨里走过,心狠手辣做大老板的,听到屋子里多了道声音,本就睡得不沉的方在坤睁眼。 如鹰似虎,锐利凶悍。 一边喝问,另一边,他手边的动作也不慢,紧着就向枕头底下探去。 “出来!” 潘垚瞧了瞧。 嗬! 好家伙,居然还有手、枪! 也是,现在还没有进行全面又严格的禁枪,本就游走在灰暗地带,养着好一些打手,烧街、涉赌、涉黄……啥坏事都干,手中有一把枪,好像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潘垚数落自己少见多怪,还是见识太少! 人这大老板,他可是瞧着寿衣都想穿的贪心鬼呢! …… 方在坤赤脚踩在地上,手持枪支,目光如鹰地警戒着四周。 不是错觉。 他方才分明听到有人说话了。 倏忽的,方在坤的目光不经意地瞄过手中的枪,瞳孔紧缩。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何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枪的枪口,它竟然扭了个方向,这会儿正指着自己。 “怎、怎么会?” 饶是和生死擦肩过数次的方在坤,他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拿不稳这变了形的枪支。 “这枪、这枪怎么变形了?” “不单单是枪变形了,接着啊,你也得变形呢。”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笑意,细听,里头还带着几分促狭。 谁—— 声音还没从喉咙里出来,方在坤见到了一道光,接着,他的脖子好似被什么掐起,天旋地转,落入了大张口的黑暗中。 耳朵边是哭嚎哀叫声,个个都是男子,扯着嗓子破音像鸭子。 “救命啊,救命啊——”丁胜利哭叫,拼命地去拍不平又绵软的地面,“放我出去,我什么都说了,放我出去——” “胜利?”方在坤皱眉,“是胜利?” 丁胜利僵了一下,“姐、姐夫?” 方在坤积威甚重,丁胜利都结巴了。 听到这一声姐夫,其他哀嚎惨叫的几个男子也俱是一静。 老板? 是大老板? 方在坤急怒,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丁胜利结结巴巴,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没顶住鬼差烧油锅的压力,将姐夫供出来了? 这么快就把姐夫抓来了吗?不愧是鬼差。 “发愣做什么?你倒是快说!”暴喝声起,方在坤怒喝,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这时,漆黑的空间里有一道声音传来,方在坤仰头四处看,“是谁?你到底是谁?” 方在坤认出来了,这是方才抓他进来的那道声音。 潘垚笑道:“小丁哥,多谢你啦,要不是你告诉我方老板在哪里,我还没这么快找着他呢。” “是你背叛我!”方在坤一下就想起来了,刚刚进来时,丁胜利嘴里就喊着他什么都说了。 顺着方才丁胜利声音的方向,方在坤扑了过去,直接上手掐住丁胜利,眼睛发红。 “你都说了什么?兔崽子!你都说了什么?” “蠢货!蠢货!” …… 听着里头这便宜姐夫和便宜小舅子也闹了起来,潘垚这才满意。 不枉她捏着鼻子喊一声小丁哥呢。 电视里都演了,富贵人家家里都有修暗柜,里头搁着一些见不得人的记录,受贿收贿,雇人行凶…… 别瞧都是一条船上亲亲热热的,要是没留个后手把柄,半路上被丢下船都不知道。 潘垚寻了证据,正要离开将这些都送去警察局和报社时,听到脚步声。 她回过头,就见门口处站了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生得极好,蓬松卷曲的发,远山眉下一双含情眸,瑶鼻粉腮,唇不点而朱,小巧精致。 只见她穿着简单的宽松长裤,黑色小吊带,外披薄薄的白色针织衣,亭亭袅袅,眉头微蹙,带着一股弱质女子的风流。 …… 芭蕉村。 乡下的清晨极美,空气清凌凌的,还带着昨夜落下的水汽,露珠凝聚在树梢和草丛叶间,一个滚动,落入泥土。 放眼看去,绿意更甚。 晨起的农人忙碌,老牛慢悠悠地在田埂上走过,只见炊烟袅袅,叫了一晚上的蝉有些累,这会儿正歇着,给鸟儿腾出欢唱的舞台。 处处宁静,就连妈妈埋怨小孩吃饭慢吞吞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亲昵和祥和。 元神归位,潘垚略略歇了歇,只觉得自己好像才闭眼,就又睁开眼睛,开始新的一天了。 身体不累,心里有些累。 熬夜要不得。 今天吃粥,只白米煮的,米粒绽开花,汤汁浓稠,米香浓郁,还带着一股柴火的清香。 只一碗,清清淡淡,添上妈妈酱的小菜瓜,别提多暖胃多舒坦了。 再又听到潘垚打哈哈的时候,周爱红嗔了一眼,没好气地数落。 “就爱玩!疯玩!也不知道瞧瞧时间,好歹回来睡一会儿!” “我不困。”潘垚嘴硬,身体睡了,那就不算熬夜。 “你呀,不困就别打哈哈。” 周爱红踩了板凳,解了厨房吊得高高的竹篮子,从里头拿了肉松。 这时候鼠患严重,尤其是乡下地方,老鼠的鼻子灵得很,贼能偷家,因此,家家户户都会将吃的东西吊起来,防止老鼠偷咬。 周爱红装了大半碗的肉松出来,推到潘垚面前。 “快吃,吃饱后再去睡一会儿,左右放假不上学,家里也没你要忙的事。” “妈妈最好了。”潘垚嘿嘿一笑。 今天白天,她还不能睡,警察局还没去呢,好几口的人都在她荷包里关着,这会儿正挨着饿。 “本来一早就要送去警察局的,这件事也就了了。” 杀人放火,自然是进派出所,她才不会越俎代庖。 不过—— “那时,离开方家的时候,我瞧到了方在坤的小老婆……不不,其实,她就不是他小老婆,人玉如姐姐就不是自愿的。” 受害者,那是受害者! 周爱红诧异,“不是说,那啥叫丁胜利的,在咱们市坐镇的那个,他是大老板的小舅子吗?” 一旁,潘三金也听得入神,饭都扒完了,还舍不得踩着自行车去龙舟厂上班。 什么,这不是自愿的? 那兄弟还不得打上门去? 还真给人当小舅子啊,一路提拔,住了大别墅,现在还在他们市里坐镇,主持着大项目。 烧解放街的大项目! 想到解放街差点被烧,他们家盘盘的小店也差点被烧没了,潘三金也是一阵气恼。 一会儿得给盘盘说一声,关着就关着,饿肚子一两天也不要紧,还能清清肠。 这一个个心怀鬼胎的恶人,那肚子脏着呢。 潘垚点头,“恩,玉如姐和丁胜利也不是姐弟,两人只是同乡,她跟着出来打工,被丁胜利送给了方在坤。” 说到这里,潘垚眼里有同情之色。 那时,方在坤几人见了她,都以为自己是鬼差,是罗刹,只丁玉如愣了愣,随即那双含情中有泪光莹莹,跪下求潘垚救她。 能得自由,便是恶鬼又如何。 看着朦朦胧胧只一道影子的潘垚,正好又是中元百鬼夜游刚过时候,丁玉如心中不惧,甚至有道悲凉。 要是—— 要是被鬼收了,那倒也好。 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只是怕疼,不敢自己轻贱。 “我都瞧到了,她脚上箍着铁环,好大两个,又重又沉,腿上都磨破皮了。” 简直是结痂了又破皮,然后又结痂……反反复复地伤。 没长出蛆虫,是因为好歹上了药。 周爱红和潘三金两人听了,心中都泛凉。 “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了。” 放火烧街不够,竟然还有拐了自己村子里的姑娘! 周爱红看着潘垚,眼里都是心疼,“是不是吓着了?” 潘三金也担心,可不是得吓着了,他家盘盘还这样小,晚上只是出去玩,就碰到了这些糟心的事。又是放火烧街,又是拐卖人禁锢的。 他们听了这恶事,心都是揪着的。 是,他知道他家盘盘跟着府君修行,是有大造化,大本事的人。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见到的恶事也多。 潘三金想了想过往的那些事,还叹了口气,人啊,真是奇怪,明明一日三餐便能饱肚,只住一间房,睡一张床,偏偏要贪心。 为财,为权,什么都能舍,祖孙情,母女亲缘,朋友,良心……通通能抛了。 潘三金看着潘垚,心疼得不行。 他家盘盘瞅着了,会不会心里落下阴影啊。 潘垚心中一阵感动,“妈妈爸爸,我没事,真没事,你们别担心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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