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瞅猪舍的小猪崽,潘垚的眼睛里都是爱怜的神色。 她踮着脚,手扒拉在木门上,也不管里头的小猪崽能不能听到,能不能听懂,轻声安慰道。 “不怕不怕哦,明天的痛痛,姨姨给你们想着办法了。” 玉镜府君:…… 怕玉镜府君说什么,潘垚面露警惕。 “劁猪很快的,阿桂婶都说了,进叔的刀快着呢。”顶多就一早上的事,她就是不扣着这生魂,瞧着他迷迷糊糊晃荡的样子,没了藏魂鼎,想早点回肉身,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心里都想了,反正是梦里的事,做不得真,那咱们将他的生魂附在猪身被劁,也做不得真,对吧,这事儿它不犯法!” 玉镜府君:……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 “怎么这么怕犯法?” “修行之人,当讲究从心而欲,自在肆意,不必如此拘谨。” 潘垚小声,“那不行,从心而欲不逾矩,现在是新社会了,咱们也得守规矩的。” 玉镜府君点头,笑着点头称是。 “那你转过去,我掐道法诀。”瞅着玉镜府君困惑的神色,潘垚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 “还是有些出格逾矩的,不过没关系,你转过头不看,那就没有人证了。” 玉镜府君愣了愣神,随即眼底染上笑意,轻声道一声好。 宽袍微动,他体贴的转过了身,不去瞧潘垚施法,也不让清风扰着人。 另一边,陈柏升惶惶。 什么劁猪,什么生魂附猪身,这都什么意思? 很快,他便以切身之痛,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日头东升,阿桂婶家这处颇为热闹,院子里烧了一锅的热水,儿子潘在进从城里回来了,风尘仆仆,只喝了水就忙活开。 又一只猪崽被捏了腿,弯刀一搁,蛋蛋割下。 “哼哼哼,唧唧唧——” 阿桂婶忙着给猪崽的伤处洒草木灰,一边撒,一边抬头瞅自己大儿,有些急,又有些气。 “儿啊,你成不成啊,怎么一只比一只挣扎得厉害?还哼哼地嚎个不停。” “不应该啊。”潘在进也是困惑了。 他瞅瞅自己的手中的小弯刀,皱着眉直道不应该,他的刀明明都练出来了,快得很。 这猪崽子怎么回事,怎么好像知道自己要被劁一样,才拎起腿就蹬腿个不停。 “活见鬼了。” “妈,没事,就剩一头了,我力气大,不怕它挣扎,嫌吵你就捂着耳朵。” “哎,那你快点儿。” 手起刀落,刀芒一闪,又是一刀。 “哼嗷——” 陈柏升仰头抖腿,奄奄一息,都快没力气哼唧了。 能不挣扎得更厉害么。 才被劁完,疼痛还没过,他紧着就又被劁了。 八回啊!八回! 千刀万剐也就这样了吧。 随着最后一下蹬腿,他带着八股蛋疼,如坠黑暗,如坠深渊…… 紧着又是一个蹬腿,陈柏升浑身冷汗的在远在数十里外的家中醒来,扯着嗓子就嚎。 “媳妇,媳妇——” “遇到鬼了,我遇到鬼了!” “给我瞧瞧,你找个人给我瞧瞧啊!” 声音之惨痛,听者都面露不忍。 ……
第170章 陈柏升惨叫的时候, 正好是中午时候。 今日天空作美,一轮艳阳高挂天空,初秋的吹来, 拂过院子竹竿上晾着的床单,带来肥皂的香气。 淡淡的, 安宁的, 是个让人放松的午后时光。 院子里,石娟正在大力地搓衣裳,石阿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中还捡了石娟捶衣服的棒槌, 这会儿指着人,恨铁不成钢, 直道不知石娟怎么想的, 是不是就是一根棒槌! 别瞧她人瘦瘦小小, 还有分佝偻, 说话骂人的时候, 气势却足。 “是不是傻?什么都自己来!你平时忙着外头赚钱就不容易了,闲了还得做家里的活,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陈柏升呢,让他做,不做就去外头打工!去赚钱!” “他找不着工——”石娟沉默,声音有些吞吐。 “呸!”石娟的话还没说完, 石阿婆紧着就啐了一声。 “找不着工?这是什么话,现在的日子可比之前有活头多了!就是找不到零工,蹬个三轮载客,一天也能赚好几块钱,说来说去, 还不是懒惰!” “既然男人的活他做不了,那就做女人的活,好歹煮个饭,擦擦洗洗的屋里事做了。” “陈柏升在哪,今儿是怎么回事,我来了半天也不见到人,去哪里躲懒了?”石阿婆张望了下。 石娟扯了个嘴角,笑得有些悻悻,“还在屋里睡呢,算了,使唤他,叫他的功夫,我自己都忙活完了。” 这话一出,石阿婆皱了皱眉,老眼耷拉着眼皮,上下打量了石娟几眼。 石娟有些不自在,“师父——” “阿娟,”石阿婆抬手,做了个她不想听的动作。 她的声音有些沉,长了褶子的脸没了笑意,显得有几分阴沉。 末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的话颇为意味深长。 “阿娟,你该不会是又怜上陈柏升那老小子了吧。” 石娟搓衣服的手一顿,面皮都僵了僵。 她想大声否认,偏生否认不了。 因为师父这话一针见血。 自打前几天做了个梦,梦里,她和陈柏升都还是年轻模样,浓情蜜意,感情和顺,陈柏升还是自己喜欢的模样,嘴巴也讨巧,一口一个亲亲老婆。 再醒来时,她心中仍有那道悸动。 想着那时的情谊,摸着那道心动,石娟都不忍心再板着脸了。 院子里,石娟也不说话,只低着头大力地搓着衣服。 石阿婆瞅着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气得几乎要仰倒。 好啊,她这省心的徒弟,瞅着是要在同一个坑里跌第二回 了! “算了算了。”石阿婆摆手,垂眉耷眼,颇为惫懒模样,“我是管不得你们这事了。” 难怪老话都说,这夫妻间的事,外头的人别管。 说得多了不对,说得少了也不妥,同仇敌忾一番,过了几日,人夫妻间转眼就又和好如初,这样一来,倒显得当初的自己是活鱼上跳下跳在酸菜缸子里了。 简直又酸又菜又多余! 石娟颇为悻悻,正想说什么时,就听屋里传来陈柏升的叫声。声音之惨痛,让人听了不免心中惊跳,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石娟匆匆将肥皂泡冲净,胡乱的擦了擦,脚步匆匆地进了屋。 石阿婆在院子里多坐了片刻,皱着眉想了什么,起了身,背着手往屋子里跟去。 哼!老小子手段不差! 她倒要瞧一瞧,他到底是怎么给人灌迷魂汤的! 才进屋,就见陈柏升捂着下身在那里打滚,一边滚一边嚎。 “媳妇,媳妇!有鬼,有鬼!” “鬼拘了我,鬼拘了我。” “有鬼啊——” 明媚的日光从窗户透进来,正好落在床上,清风吹动窗户,那道光跟着一闪,像极了屠夫操刀劁猪时,阳光落在刀上的那道刀芒。 “啊!”陈柏升心慌得厉害。 只见他急促地叫了一声,瞳孔紧缩,下一刻,急急地将身子弯得像虾米一样,藏住自己。 就怕一不留神,就又来了一道不能承受的痛。 “发生什么事了?”石娟追问。 一旁,石阿婆也皱着眉听。 陈柏升磕磕巴巴,目光闪烁,有心想瞒着,想只说自己被丢在猪身被劁猪的事,又怕有所遗漏,回头疏忽了什么,遭罪的还是自己。 破罐子破摔,陈柏升索性将事透了个底朝天。 自然,话里话外,陈柏升也避重就轻,捡着对自己好的一面说,只道自己失了大半清明,事都是那鼎引着他做的,他也是没法子,半点没有坏心眼。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浑噩噩的——” “媳妇,都怨你,怎么能捡墓里的东西回来,那东西就邪门!” 说到最后,陈柏升不忘给石娟扣了个大帽子,不无埋怨模样。 石娟神色僵了僵,她僵着脖子转过头。 果然,就见自家师父瞪着自己,表情阴得能滴水。 “你拿墓里的东西了?”石阿婆沉声。 石娟僵得更厉害,也心慌得很。 石阿婆的视线往下,落在石娟发抖的手上,这下,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石阿婆就大喝了一声,“糊涂!” “你怎么这么糊涂!捡了阴宅的东西,这是偷,是藏!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还有谁找你捡骨!” “你这、你这……”石阿婆指着人手抖,“你这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啊!” 石娟唇角微抽动,很是艰难地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舌头,再开口,声音涩得像是团了一团的苦茶。 “我、我,”石娟颓败,肩膀跟着一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地了,捡连家祖坟的时候,瞧着那尊小鼎我就恍神,那时候家里又处处用钱,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东西已经被带了回来。” 到了家,回过神来,拿着那小鼎就像烫手山芋一样,心慌得很。 不敢卖,不敢丢…… 最后扔在了供桌的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像鸵鸟一样埋着头,懦弱地当自己没做过这事。 “……也不敢和师父你说。”石娟低着头,悔得不行。 石阿婆一开始很气,越想,倒是琢磨出了些许不妥。 石娟是她收的接班人,捡骨人最看重的便是品性,她的品性,这几年下来,自己是知道的,那是绝对不会去贪墓里的东西。 以前时候,她们也不是没捡过富贵的人家。 都说死后哀荣,且大家都相信死亡不是终点,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因此,墓葬时候,哀痛的人们寄托哀思,会将亡者生前的许多东西陪葬。 其中有生活用的碗碟衣物,不贵,也就是有个念想,让亲人去了那边也有东西用。 自然,孝顺的也会添些金银这种珍贵的在墓里陪葬。 连家祖坟里,金银之物皆有,要是贪财,没道理阿娟偷藏的是一尊小鼎。 是,它瞧着是像古物。 可阿娟她就乡下一妇人,哪里懂什么古物不古物的! 想通了这,石阿婆心中只道不好,“走!” 石娟心中悲痛,一下就跪了下来,“师父,我错了,你别赶我走,我和连家人道歉,给他们赔礼。” “嗐!你这脑子里想着都是什么!”石阿婆知道是自己这话让石娟误会了,“我不是叫你走,是咱们一起走。” “啊?”石娟不解,“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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