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宝光绽绽,如日光灼灼。 这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是,潘垚瞧到,随着念经,大和尚身后出现了一道虚影。 同样盘腿而坐,虚影半浮虚空,身形高大丈长,面容模糊,隐隐能见它紧随着许如风的动作,也阖下了双眼。 【四柱八字假童子,胎身命真童子】 这大和尚是真童子! 潘垚想起在玉镜府君手札中见过的一句话。 都说和尚不说鬼,袋里没有米,其实不拘是和尚还是道士,都有鱼龙混杂之人,童子命便是很好的说头。 小儿病弱,不好养大,每逢说起亲事,就有诸多的不顺。 如此一来,依着四柱八字,沾了口诀中的时辰,便能说是童子命。 童子命,天上的神仙犯了戒条,被罚下人间历劫,多数犯的是思凡的情念。 之所以称为童子命,除了因为早夭且不可亲近情爱,保持童子身的由头,也因为坊间有流传,下凡之前,他们也多是童子,是各路神仙身边伺候的小童。 牵马的,浇花扫洒的,书房中伺候笔墨的…… 许多被说为童子命的,只是道人和尚夸大其词,特意将情况说得严峻一些,做法送童子后,好哄得主家多给些酬劳。 而许风和—— 潘垚抬头看他身后那道巨大的虚影,一时震惊。 胎身命,这是胎身命。 神为形之主,形为神之宅,人为炁舍,肉、体只是一具皮囊,控制它的是内里的精神,也可以说是灵魂。 人本应只有一魂,胎身命则是人的身上,还有人。 这个才是真童子,不知道上一世在哪路神仙身边伺候,又犯了什么错,被贬着入人间的真童子。 潘垚眼里有忌惮之色,知道今日这事不好了。 树梢半空中,打鬼棒和佛珠缠斗,两光相碰,激起层层气劲,此时无风,地上却飞沙走石,远处山峦边缘,最后一点落日跳下了山头,天光一下就晦涩了两分。 大冷的天,潘垚头上沁出些许冷汗,手诀不停。 “当真是后生可畏,”许风和睁开了眼睛,话语里不乏称赞,话音一转,他又道。 “就是可惜了,你年纪小不知轻重,心性不坚,被妖鬼给迷惑了。要知道,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你帮着这花鬼,其心当诛,定是没有好结果了。” “啰嗦!”潘垚啐了一声。 佛珠串的压迫都顶在头上,胎身命的真童子,上一世那也是真神仙。烂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被贬下人间,这胎身命也不容小觑。 还有那佛珠串,宝光绽绽,想来也是来历不凡。 再听这和尚念经,想想他颠倒是非,明明是怕李代桃僵的事被天察觉,杀了阿茶姐姐一次还不够,成了花鬼还要绞杀,为的还是欺瞒,潘垚心下愈是恼恨。 随着修行,她隐隐能察觉到天的存在,那是一种秩序,前因结后果,不容情,不悲悯……却也不容欺瞒。 山茶树时,在天的眼里,那就是一棵树,很是渺小。 世间有万万棵的山茶,而山茶花鬼则少,成了花鬼修成人身后,阿茶一下就显眼了。 这也是许风和怕的。 更甚至—— 他对自己也动了杀心, 生气使人长力气,潘垚心下一狠,下一瞬,此处有飓风起,元神出窍,如风似光,一把攥住半空中的打鬼棒。 与此同时,许风和身后那道巨大的虚影也睁开了眼睛。
第184章 “怎么这么大的风。” 庄东福抬手遮住了眼睛, 微微侧头,身下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成了弓字步,降低重心。 “乒乓——” “砰!” 庄家这处有飓风起,风卷得院子里的盆子箩筐铁桶到处乱砸, 混乱中, 只听一声颇大的声响。 庄东福侧头看去, 就见许丽云被风刮起,重重地砸进了院子西角。 那儿堆着两袋化肥袋, 里头装了翻晒过的鸭粪肥, 这会儿,化肥袋都被撞破了,她大半个头扎在里头。 鸭粪味重, 晒干还有粉尘,许丽云吸了一鼻子,鼻孔都被填堵得满满, 被呛得拼命咳嗽。 庄东福缩了缩脖子, 马步扎得更稳了, 手是一丝半点也不敢松。 也、也不错了,埋汰是埋汰了点,还是倒葱栽……不过,好歹那鸭粪肥柔软,还护住了脑袋, 不幸中的万幸。 ……算是走狗屎运了? 不不,是鸭屎运! 庄东福漫无边际地瞎想,不想不成啊,不想他心慌慌! 不知何时,天色愈发的黯淡, 庄家这一处宅子就像是处在风眼之中,隐隐地,众人还能听到雷鸣的轰隆声,风云朝此处汇聚而来。 在这风眼之中,有两人的身影巍然不动。 灰袍的僧人闭着双眼,左手立掌,右手的大拇指虚拨佛珠,只见他越拨越快,脸色也愈发的难看,青中透白,似失了血色。 他的对面,山茶花树自成天地,风雨无侵。树下,小姑娘席地而坐,同样双眼紧闭。 好似越战越畅快,她的脸色由原先的白,渐渐恢复红润,只见杏眼阖上时,眼睛处有浅浅的眼痕,相碰的睫毛长长,微微颤颤。 她天生生了个笑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睁开眼睛,冲人甜甜一笑。 狡黠,机灵,鲜活…… 天色将黑未黑,天边有山峦的轮廓,一阵风从远处拂来,广袖宽袍的仙人落下。 玉镜府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胎身命。” 见潘垚好端端的,玉镜府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视线一转,很快便注意到了坐在潘垚不远处的许风和身上,知道这便是自己方才心神不稳的原因。 杨梅头和尚的背后半浮一道虚影,手中盘一串的佛珠,只见他眼梢细长,视线直视潘垚的元神,嘴巴张阖,无声地念着佛经。 每一次拨动佛珠,便有一道宝光绽出。 玉镜府君一眼就瞧出了这道虚影的来历。 胎身命,人身后还有一魂的真童子。 观其气息,原应是幽都神官前的童子。 此处飓风起,风炁如刀似剑,玉镜府君抬眼看去,就见风眼之中,潘垚的元神手握打鬼棒,身形如风似光,又似一尾灵活的鱼。 无边的天际便是汪洋的海。 佛珠宝光灼灼,本应有一百零八的珠子,这时只剩一百零七。 小姑娘越打越激动,见她眼下没有吃到亏,玉镜府君便没有插手,只是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半空中缠斗的气劲上。 广袖迎风,如云浪翻滚。 都说天下武学尽出少林,此话果真不假,随着宝光每一次的绽放,里头都出现一个武僧,半赤胳膊,穿一身黄色的僧服,腿部缠扎着黑带,利落又悍勇模样。 他们或使棍,或使刀,或赤手空拳…… 潘垚越打越激动。 自打修行后,她便愈发的耳聪目明,瞧着什么东西,不需要多琢磨便能知道其中的窍诀。 在你来我往中,潘垚也学了武僧的招数。 打鬼棒横斜着刺出,打碎了面前飞旋而来的一颗佛珠,用的是上一颗佛珠中武僧的招数。 佛珠串已经黯淡了大半串,在佛珠串上又一颗佛珠亮起的时,潘垚皱了皱眉,心下也有些着急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打鬼棒。 牛顿先生说得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打鬼棒每一击打佛珠,击去上头的宝光时,打鬼棒也吃到力,受到了伤害。 这个时候,握在手中的打鬼棒发出嗡鸣声,潘垚能够感觉到,要是再不管不顾地击打下去,打鬼棒会碎了去。 打鬼棒簌簌而响,在潘垚手中嗡鸣,似在催促着继续,它不要紧,还能再战十个百个回合。 潘垚捏紧了打鬼棒,却是心中不舍。 她的朱元帅,她的孟元帅…… 呜呜,不行,她舍不得。 这该死的大和尚!贼秃! 潘垚迁怒,瞪了下头盘腿而坐的许风和一眼。 “小心!” 时刻看着气劲中心的玉镜府君眉眼一沉。 只见他宽袖一拂,一道灵炁正要迎上那一分为二,从旁边袭来的佛珠,下一刻,就见小姑娘的身形在半空中一转,如鹞子翻身一般。 她躲过去的同时,也不忘追击。 “砰!”一声巨响起,如雷声轰鸣。 许风和身后那道举巨大的虚影都停滞了片刻,本无波无动,犹如古井一样幽幽深深的眼眸看了潘垚一眼,又低头看持在右手上的佛珠串。 佛珠串闪了一闪,又是一道宝光灭去。 许风和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抬眼看前方虚空,声音沉沉。 “好,好!好一个元神出窍,佛子出游,檀越好修为,元神淬炼得如此凝实,堪比神光利器。” 潘垚:“客气客气,大和尚你的脑袋也不差,就比我差一丁点儿,回头再努力努力,好好修行。” 礼尚往来,被夸了一声,自然得夸回去。 许风和脸色更青了。 竖子!竟敢嘲讽他! 方才那一下,小姑娘用的不是打鬼棒,用的是自己的脑门,正好这一颗佛珠中,武僧的功法正是铁头功。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颗铁头相碰,必有一颗胜。 铁头的武僧皮肤古铜,半空中消失的虚影里,只见他眼睛微睁,好似都在诧异迷茫,为何自己会是败的那一颗。 …… 不成不成,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 潘垚眦了龇牙,疼得想揉自己脑门,对上许风和的视线,一下又不记得疼痛了,当即又瞪了回去。 这大和尚不好对付,就是疼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得云淡风轻! 这一瞧,潘垚眼角的余光瞧到了屋檐下站着一人,广袖宽袍,袖口的雷云纹若隐若现,黑发白衣,此时处在飓风之下,衣和发只微微而动,如天畔疏朗的云。 他也朝这边看来,眸清似水,微微笑了笑,似有安抚之意。 “府君!”潘垚高兴坏了! 许风和听到潘垚一声府君,心中一个咯噔。 何人能称府君,旧时的郡相、太守……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对神灵的尊称。 顺着潘垚的视线,许风和这才发现庄家的屋檐下站了一人。 白衣黑发,做一身古人的装扮,没有锦衣,没有玉授,却形象的诠释了何为皎如玉树临风前…… 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是何人?又是何时站在这处的? 隐隐的,许风和能察觉到眼前这人身上有神力的波动。 “噗!”许风和惊惧,目光惊疑地在潘垚和玉镜府君身上来回瞧了瞧。 佛珠的宝光寂灭了大半,本就失了半壁江山,正在心烦苦闷,这会儿见潘垚欢快的神情,知两人定是熟识,关系亲近,许如风更是气血上涌,呕的一下,他吐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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