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垚回过头。 除了这几天熟悉的爱儿妈,门口还站着一男一女,此时背着光瞧不清楚模样。 周爱凤脸上挂上笑,几步走到潘垚身边。 她用力拍了下潘垚,“你这孩子,这么木作甚,喊姨妈姨爸。” “妈刚才和你怎么说的,嘴巴要甜一点儿,要有眼力见,回头才能过好日子。” 叫潘垚人不动,嘴也不动,周爱凤心中生闷气,手在暗处偷偷掐了掐潘垚,后面那句几乎是在她耳边耳语。 下一刻,周爱凤抬起头,脸上重新带上热情的笑。 “姐,姐夫,这就是我家来娣。” 那边,潘三金的心都快痛碎了。 他家盘盘,他家盘盘……他家盘盘受罪了! 瞧这巴掌大的小脸蛋,瘦的下巴都冒尖了,这胳膊腿儿……潘三金都不忍心瞧了。 还有,还有,还有这一头潮乎乎的细发! 注意到潘垚的头发,潘三金更生气了。 他刚刚都瞧到了,他们进来时,小丫头背着人坐着,屋里昏暗昏暗,只有木窗缝隙里透点风进来。 那背影怎么瞧怎么像他们村子里的土狗大黄! 自打没了喂饭的王大爷,它那是日日在村口吐拉着舌头,蹲在黑泥地上看远方。 那模样瞧了就让人心酸。 这下子,小丫头也不说话,就巴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人,眼尾还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好几场。 潘三金心里发酸,眼里也想发大水。 潘垚被潘三金这复杂情感,又包含父爱的眼神唬了一跳。 她瞅了潘三金一眼,又瞅了一眼,低头看脚丫子,还是不吭声也不喊人。 这姨爸,怎么瞧过去怪怪的。 周爱红拉过潘垚,不赞同的剜了周爱凤一眼,“孩子怕生,不喊人就不喊人,你掐她作甚。” 说完,周爱红低头瞧了一眼小丫头,又环视了这不大的阁楼,角落的方桌里搁着大白碗,上头的水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真是造孽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侧头和潘三金对视一眼,潘三金点了点头,周爱红心里有底,这是确定要带孩子走的意思。 接着,潘垚听着这姨妈姨爸和爱儿妈交涉。 “孩子我们就给领走了,不过,咱们也说好了,以后,她就是我老潘家的孩子,和你吴家没有分毫干系。” “她喊我和爱红爸妈,年节什么的,咱们也少走动,就是连信件,没事的话,你也别给孩子寄来,孩子不需要,至于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你也知道的,早几年咱们就闹掰不走动了。” “这……”周爱凤迟疑了下。 潘三金眉头一皱,带出一分凶相。 “怎么,合着你们还打算养大了再认回去?瞧我和你大姐是冤大头不成?”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周爱凤连忙摆手。 她讪笑了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我还想着,要不有时我也给孩子寄点什么,招娣不是比来娣大2岁么,家里虽然不是太宽裕,不过,别的不说,旧的衣裳还是能给孩子寄去的。” “不用你假好心。”潘三金将人撅回去,“娃不稀罕你这几身破衣,以后,娃不是你家来娣,她是我潘家的小月亮,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盘盘。” 说到来娣这个名字,潘三金有诸多的牢骚,那是不吐不快。 “小妹,不是姐夫说你,你想要生一胎带把的,这叫招娣来娣有什么用?你还记得你老家的邻居老陈吧。” “记得,怎么了?”周爱凤迟疑的点了点头,“他家孩子,我们打小一起耍的。” “记得就好。”潘三金点头。 “我听你大姐都说了,他家一生生了七朵金花,家里的丫头来娣盼娣引娣喊了一圈,到最后,生儿子了吗?没有!”他摊了摊手,“可见,给闺女儿取这名不管用。” “老话都说了,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想着丫头带来弟弟,你不如从自己和妹夫身上想想办法。” 周爱凤期待,“姐夫,你知道什么方子?要是真生个带把子的,我和明峰一定有重谢。” 吴明峰,周爱凤的对象。 “嗐,客气了。”潘三金一摆手,“你啊,以后改了名儿吧,别叫爱凤,就叫招儿来儿,至于明峰,他就叫盼子吧。” 旁边,潘垚听了偷笑不已。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除了爱儿妈的名字好听,爱儿爸的名字也不赖。 吴盼子,嘿,还真别说,这名字就是比吴明峰多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这下,再瞧潘三金,潘垚不觉得他怪了。 “你!”周爱凤咬牙,“消遣我们呢。” 潘三金耸肩,“方子都告诉你了,爱信不信。” 一些运道不好的老是找于大仙改名儿,可见,这名字不一样,命也不一样,他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周爱凤气得心口闷痛。 算了算了,是她糊涂了,居然还想问潘三金,他自己都没个娃,她居然还找他求经,那不是病急乱求医,破落户找乞儿问财路了么? 呸呸呸,她才不是破落户! …… 这时候的猪肉一斤八毛二分,七岁的潘垚很瘦,下了班的吴明峰找养鸭邻居借了称鸭蛋的大秤,添一个二十斤的砝码,又添了个十斤的砝码,给潘垚秤了个三十五斤。 秤的尾巴压得低低的,潘三金和周爱红谁也没计较。 最后,潘三金交付了28.7的毛票子,从吴家手中拿到了按了手印的断亲书。 从此,吴家再没有吴来娣。 潘垚抱着个小包,里头装了几件夏日的薄衫。 暮色已深,陆陆续续有人拉了电灯线,灯昏黄的亮起。 小弄子里,偶尔能听到阿妈招呼娃儿吃饭的声音,路上没什么人,潘三金和周爱红趁着夜色,带着潘垚离开。 石头铺就的窄路上,潘垚回头瞧了一眼木窗。 夏风从指头宽的缝隙里吹进,随着她的离开,周爱凤和吴明峰拿着羊角锤,正用扁平的那一头撬着木窗上的钉子。 只听“噗砰”一声,多余的木板被卸下,木窗打开,夏风徐徐的吹进,驱散了屋里的闷热和粉尘。 潘垚回过身,转身离开。 …… 凤凰洲靠近A市的市区,交通比芭蕉村通达,夜里还有电车,潘垚瞧着电车脑袋上吊着的“大辫子”,颇为稀奇。 这玩意在以后可瞧不到了。 潘三金瞧到潘垚眼里的好奇,一把牵过小丫头的手,“走,咱们盘盘也去坐坐。” 周爱红嗔了他一眼,她低头瞧见小丫头眼睛亮晶晶,也不好说什么坐车浪费了。 算了算了,这可是他们这个月来心心念念的小月亮,再说了,小孩子腿短,确实不如她和三金能走。 一角钱可以坐一趟的电车,上了车,潘垚坐在靠窗的位置。 随着叮叮叮的声音,车子在大辫子的牵引下往前。 窗户开得大大的,夏风轻轻吹来,潘垚瞧着外头。 行人和自行车在电车的左右后退,偶尔瞧见小摊贩在街边来回吆喝,胸前挂个木板,上头是瓜子糖果等小食。 清风吹来,有茉莉花的香味。 定睛一看,那是老婆婆为了补贴家用,自己串了茉莉花串。 好香。 潘垚喜欢这味道,瞧着那手串,车子开远了,还扭过头去看。 周爱红轻笑了下。 是个小丫头,就喜欢花儿串串这样的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潘垚的小辫子,哄道,“咱们村也有,等回家了,姨……”顿了顿,她又改了口,“等回家了,阿妈带你去摘。” 潘垚回头瞧她。 周爱红冲她笑了笑。 潘三金凑话,“不用你妈,爸给你采!” “于大仙那庙附近就有种茉莉,正好,爸带你去于大仙那儿问问,瞧瞧给你取什么名,得要有好运道的,那老仙儿虽然有时不靠谱,不过,他的学问倒是还成,那一手字写得极好,十里八乡都知道的。” 潘垚迟疑了下,“改名?” “是啊。”潘三金眉眼里有笑意,“一个人的名字很重要,关乎运道的,马虎不得。” 潘垚瞧了一眼潘三金,又瞧了一眼周爱红。 这两人的年纪虽然大了些,还不见外,现在都一口一个爸爸,一口一个阿妈了。 不过,这两人倒是瞧着和善。 周爱红是高挑的个子,五官大气,瞧过去便是性子爽利的人。潘三金个子稍微矮一些,这年月很少有胖的,他虽然个子不是很高,面相却生得不丑。 浓眉挺鼻,眼睛清亮有神。 潘垚已经知道自己以后也是姓潘了,她试探的问一句,“我能叫潘垚吗?” “潘瑶?”潘三金意外,“瑶池娘娘的瑶吗?” “不错不错,怪好听的,和我们取的小名盘盘也相称,回头我问问于大仙,他说不妨碍就成。” “不是这个瑶。”潘垚摇头,“是这个垚。” 说完,在潘三金摊开的手上,潘垚伸出食指,仔细的写下了三土垚。 潘三金愣了愣,“这……” 潘垚抬头,想着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扭扭捏捏不是她的性子。 不自在了下,下一刻便脆生生道,“行吗,阿爸。” 这一喊,潘三金本就酸楚的心,一下就被戳了。 只见那圆眼睛突然落了泪,唬得潘垚吓了一跳。 潘三金讨伐,“媳妇,都是你小妹不好,是她亏待了孩子!” 要不是吴家亏待了孩子,孩子怎么会养成了这样小心的性子? 又怎么会想着把自己的名字取做潘三土,就是为了和他潘三金看上去是一家人? 苦了孩子,真是苦了孩子啊。 潘三金眼含热泪:“孩子,就是你不叫潘三土,那也是我潘三金的孩子。” 潘垚:…… 她艰难的解释,“……它真的念yao,不叫三土。” …… 本来还想今天更一章大章的 好吧,现在食言而肥了. TT 昨晚,我小孩半夜去医院打点滴,肺炎了 一整晚没睡,今天补眠了 暂时只能这么多了. TT
第六章 “垚,三土成山,有高山之意,不错不错。” 芭蕉村的小庙里,于大仙瞧着潘三金在纸上写下的三个土,背着手不住的点头。 啧,名字不错,就是三金这字丑了点。 “这真是念yao啊,我还以为是小丫头胡乱拼的字呢。”潘三金瞧了外头的潘垚一眼,颇为稀罕,“好好,我家丫头倒是比我厉害,不愧是我梦到的大月亮。” 说到后头,潘三金得意上了。 于大仙也得意,“要不是我为你解了梦,你还不知道那是胎梦,也接不来人,说来,你们父女之间的缘分,那是我牵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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