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噼里啪啦一句接一句,算账细的很,梁远洲压根没认真听。 事实上他不想收钱,但姜湘执意要给,他只能统统点头道:“湘湘你看着给,都行。”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姜湘哼哼,多亏了她做人老实公平交易,不喜欢占别人便宜。 否则照梁远洲这种做法,被人坑了还得替人家姑娘数钱呢! 哼!没原则的家伙! 姜湘给了他两块钱,又去打开自己的柳条箱,给他拿枣饼。 她在红河湾生产队上买的枣饼,亲眼看着合作社里妇女们一步一步做出来的,干净卫生,她才多买了一些。 柳条箱一打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小零嘴,大多都是用油纸包卷起来的一团,有麻花,有桃酥,还有江米条。 梁远洲眼尖地瞥见了一袋子写着“俄式面包”字样的油纸包,他眼皮抽抽,真没想到在乡下她还能给自己搜刮这么多小零嘴。 连俄式面包都能舍得买,看样子他的湘湘在乡下过得也挺好? 姜湘不知他心底的想法,若是知道,定要喊声冤枉! 她哪里舍得买俄式面包呐? 那面包在供销社不卖,在百货大楼里面卖的价钱贵得要死,好吃是好吃,但不顶饿啊。 是同一个院里的其他知青买了俄式面包吃完,剩下这一个外包装的纸皮,姜湘正巧缺一个打包果干的油纸包,就拿来二次利用了。 要知道,这年头用来包食物的纸大多都是廉价的黄草纸,若是去百货商店,好一些的柜台售货员,会用防油防渗的光面纸来包装。 姜湘是现代思维,打心眼里觉得拿粗糙易掉渣的黄草纸、包桃酥果干这一类吃的,不太行,她更喜欢用店里常用的油皮纸,看起来干净卫生一些。 若是花钱买这些油皮纸,一毛钱能买五六张。 姜湘当然不愿意花钱买,能省便省,正好看见对面的知青刚拆开一块俄式面包,就要扔掉那张纸,她顺手就截留下来给自己包果干了。 说起果干,也很有一番来历。 当初在红河湾生产大队,姜湘和其他一块的知青去上山,专门盯着那些结了野果子的树霍霍。 比如结的果子像是苹果但其实不是苹果的一种树,当地人也不知这是什么树,只知道这些树结的野果子酸得很,小孩儿都不爱吃。 姜湘索性给它起名,就叫酸果树! 苹果树结的果子叫做苹果,那酸果树结的果子应该就叫做酸果! 每到秋天,那片树林上便缀满了沉甸甸的酸果子,只有山上的鸟儿愿意叼一叼果子吃,村里人有怀了身子爱吃酸的,也去摘两个。 剩下的,就全部烂在了树上。 姜湘提议去摘那些酸果子,她们好几个知青一起,就去摘了。 摘了酸果子回来,姜湘把自己的那一份单独分出来,试着咬一口,险些酸得牙都要倒了! 她不死心。趁着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分,她坐在屋檐下把果子洗干净了,削成一片一片薄薄的果片,然后放到竹篦子上暴晒。 为了这批试验的果干,姜湘很是辛苦,就怕暴晒的途中有苍蝇来叮果干,那她还能不能吃进嘴里了? 她拿丝巾把自己的脑袋脖子统统围起来,然后穿着长袖长裤防晒,就坐到竹篦子旁边盯着,保证不让一只苍蝇落上去。 若是她要下地干活盯不了,就拿一颗碎糖收买支书家的小屁孩儿,让小孩儿帮忙盯。 暴晒一天下来,姜湘把竹篦子收回房间,放到高高的橱柜上方,以防老鼠爬上去啃咬,然后第二天中午继续暴晒! 三天过后,她便收获了一大包干干脆脆的酸果干!她又能多一样与众不同的小零嘴了! 有样学样。第四天,全知青院里的人都来晒果干了。 其实晒干的果干仍然酸得很,吃两三片果干,牙齿就开始酸了。但倘若不要多吃,一天嚼一块,酸酸的反而很开胃。 姜湘一度非常纳闷村里的人为什么不弄果干呢? 她看见那么多的野果子在树上烂掉心里可惜。 连她这个外边来的知青,都能想到弄成果干吃,没道理村里没有那勤快的妇女愿意晒果干呀。 不问不知道,问了才知,原来以前也有人暴晒过果干,但她们懒得盯,常常一个不注意,苍蝇落了一大片……膈应的直接扔了不搞了。 不膈应的,倒是能硬着头皮继续暴晒,但往往晒两天,不知为何就全部发霉了。 次数多了,渐渐很少有人愿意费心费力晒果干了。 哎,姜湘心想这些社员们平时下地勤快的要命,一到晒果干,竟然全是懒蛋。 * 姜湘把一小袋枣饼交给梁远洲,然后把他搪瓷饭盒里的红糖馅包子拿了一半,倒腾到自己的饭盒里。 算清楚了账,弄完了交换的东西,也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姜湘眨眨眼,眼睛无声地望了望门口,再去望梁远洲,赶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梁远洲:“…………” 梁远洲一步一回头,终于肯走了。“湘湘,我晚上再来找你。” “别,”姜湘双手拒绝,“下午我要整理行李,还要收拾要睡的那张床。到了晚上我一定累得半死,没时间和你出去了。” “……那我晚上过来帮你干活。” 大可不必!姜湘咳咳:“梁远洲同志,你也是才下火车回了长川市,也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如果有事找你,我会去找你的。” “哦。”梁远洲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姜湘白眼:“你先前不是说过吗?你在新城路住,我只要过去那条路,再随便问问那边的住户,总能问到你家在哪个大杂院吧……梁远洲同志,你放心,你快走吧,我们下次再见。今晚就不必再来了!” “不必再来了!”姜湘着重强调。 梁远洲点头,闷闷不乐离开。 姜湘目送着他出了大杂院,看不见他的人影,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寸步不离追得太紧,搞得她也有点紧张了。 还是慢慢来吧。 姜湘抹把脸,扭头准备进屋,就见隔壁的姜慧揭开门帘,意味深长地问道:“那谁啊?你在乡下谈的对象?” 姜湘没好气:“是我一个朋友,碰巧坐了同一趟火车,他帮我搬行李而已,你不要胡说。” 姜慧哼了一声,谁知道是朋友还是情哥哥呢。 姜湘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提前警告她:“姑姑,我好话说在前面,我好不容易回城,心情也挺好,不想和你们闹翻。你最好别在外边胡乱说话,你要是败坏了我的名声,我转头就去撒谣言,让你闺女也在风口浪尖上议论一回。” “你敢!” “你敢做,我也敢做。”姜湘面无表情地说。 姜慧真是怕了她了,没好气道:“我闲得没事出去乱说话败坏你名声做什么?姜家还要脸呢。” “最好是这样。”正准备转身进屋,姜湘又想起了一件事。 “还有啊,姑姑,我那柳条箱是上了锁的,白天我难免要出门找活干,回来要是发现柳条箱的锁被撬了…………” 姜湘没说后面的话,但是用一双阴森森的目光狠狠盯着她。 姜慧被她盯得身上毛毛的,忍不住后退一步,心想这丫头简直神了,她确实、本来是有一点小心思的。 姜湘迟早要出门,哪怕今天不出门,明天也该出去了。 等她出了门,她便可以趁机翻一翻这丫头的行李,看看有没有钱票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 她不信姜湘在乡下那么久,没攒下一丁点钱和票。 然而话都挑明了,姜慧扶扶额,退让道:“知道了知道了,不翻你的柳条箱,让你发现撬锁痕迹,你得在家里闹个天翻地覆。” 姜湘微微一笑,“姑姑,你知道就好。” 姜湘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姜慧则去做饭。 快要到下午的饭点时间了。 大杂院住了三户人家,不一会儿,另外两家的妇女相继回来,也开始做饭了。 院子里很快热闹起来,叮叮当当切菜炒菜的声响,热锅里油抹布擦油的声响,此起彼伏。 姜湘把麻袋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一件接一件重新叠整齐了,这才坐在窗户前,静静地看向外面。 大杂院中间有一个公用的水龙头,有个中年妇女在接水洗菜,姜慧端着菜盆子走过去。 姜湘听见姜慧笑眯眯和人家打招呼,“大柱妈,你今儿做什么菜?呦,洗酸菜呢,那就是做酸菜疙瘩了,你做的那疙瘩汤可香了!我家晴晴上次还说叫我跟你学学!” “别了,我不教。”妇女面色淡淡,洗完菜,绕过姜慧就走了。 姜慧一个人站在水龙头前愣了下,没再说话,叹了一口气,弯腰便去洗菜了。 果然,姜湘心想,就算卖掉花园洋房搬进了大杂院,成分差还是得遭白眼,没人愿意和姜慧有太多往来。 她想姜慧的法子还是不那么中用,在外边低声下气和邻居交好,倘若低声下气有用,也不会到如今仍是四面楚歌了。 姜湘自己在外面交朋友,除了读书上学认识的一个最好的朋友方静,也没其他来往较多的朋友了。 说起来,她自认做人做事比姜慧周到的多,都得遭不少冷遇和白眼,姜慧如今遇到的,不过尔尔。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似乎也越来越冷,屋外寒风凛冽,冷气刺骨。 大杂院里,放学的放学,下班的下班。姜慧的丈夫,蔡德广也下班回来了。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极具书生气质的中年男人,拎着人造皮革包,梳着背头,戴着厚厚镜片的细框眼镜,从大门口慢悠悠地进了大杂院。 姜湘见了他,终于肯从房间里出来,捏着嗓子咳咳两声,扬起笑容朗朗喊了一句:“姑父!好久不见!” 乍然听到这一声,蔡德广微微一愣,扶了扶自己的细框眼镜,望向姜湘的目光仿佛难以置信:“姜湘?” “哎姑父,是我啊。” “你、你不是下乡了吗?” “这不是回来了嘛。”姜湘施施然说道。 “你怎么能回来——”话说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急忙改口道:“我不是说你不能回来,我是说,那生产队怎么肯放你回来的?” 啊呸! 姜湘就知道她这个姑父盼着她一辈子回不来呢! 要说蔡德广的本性有多坏,倒也没有无可救药,他和姜慧一样,从前都是家大业大的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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