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冬青一进门,就体会到了这间小洋房的好处。 虽然是个大通间,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空间布置地满满当当,橱柜,桌椅,烧着火的铁皮炉子和排烟管。 两个高高大大的衣柜充当隔断,正好把背后的双人床挡得严严实实。 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林娇娇见了都喜欢的紧,眼里含着羡慕,对着四处看了又看,“这房子好。” 她家是油矿上的,住的是矿上分下来的房子,但那房子是很早时候分下来的,两室一厅。 她哥结婚后,没弄到分房名额,只能在家里单独占了一间卧室。 导致林娇娇现在没个单独睡觉的地方——就是在客厅角落放了一张上下铺架子床,再拉一道布帘隔断。 她睡上铺,八岁的小侄女睡下铺。 想想就知道平时有多不便。 她只夸了一句房子好,苗冬青便低声笑,“我们家是独门独户小院,房子不小,院子里圈了一片菜地,有水井有秋千。” 林娇娇目光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两人的婚事不一定能成。林父林母嫌弃苗冬青成分,一直不肯让他上门见面。 “冬青哥。”那边姜湘喊。 一时间,情绪低落的两人纷纷回过神来,苗冬青拉着林娇娇过去。 只见姜湘去铁皮炉子上端了冷透的蒸锅,放到饭桌上,揭开锅盖,是腊肉炒饭。 下午姜湘做的腊肉炒饭还有大半没动呢。 她动作麻利,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搪瓷饭盒,实实在在舀了好几大勺,炒饭都堆得冒了尖。 姜湘这腊肉炒饭虽然挺寻常,但腊肉丁放得格外多,一般人还吃不上呢。 也是多亏了梁远洲,姜湘才能放开肚皮吃饱饭。 她把饭盒盖子扣得严严实实,然后用两个军绿色抽绳小布袋子装好,一个递给林娇娇,一个递给苗冬青。 “嫂子,你急着回家,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下次有时间你和冬青哥过来,我再好好招待你们吃一顿。” 林娇娇不知怎么拒绝,苗冬青直接道:“没事,你收着,这丫头欠我不少,吃她一顿腊肉炒饭还不够呢。” 姜湘挠了挠脑门,说起欠他的,当初搬到国棉厂宿舍,她确实和他借了不少粮票,还有工业券。 差点忘了,还有那床崭新的棉花被呢! 正好,她如今手头宽裕,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能把这笔账还清了。 姜湘去翻床头柜里的粮票本本,一张一张地数过去,凑够了十斤粮票,另外两张工业券,一张糕点票。 苗冬青都惊了,“你现在还我,这个月的口粮够吃吗?” “够的,”姜湘笑笑,似乎不大好意思,指了指不远处一言不发的某人,“有梁远洲给我补贴呢,他能让我吃饱饭。” “你们两个还没扯证结婚,纠缠这么深……”他语气似乎不太赞同。 “不是,”姜湘害羞脸,小声说,“我们说好了,要结婚的。” 苗冬青:“。” 苗冬青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敲她一脑门,她和梁远洲在一起才多久? 就算两人一时冲动感情蜜里调油,也得多磨合一段时间。 更何况,梁远洲条件再好,他没有正式工作! 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男人,以后靠什么挣钱养家? 单单这一点,他就不看好梁远洲。 他有心说些什么,但当着梁远洲的面,实在说不出口。 “算了,下次有时间,我去国棉厂找你。” 姜湘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迷茫地望了望他,又低下头数钱。 还清了票券的账,还有棉花被的账呢。 “冬青哥,先前搬国棉厂宿舍,你给了一块新的棉花被让我盖,这个我也一次性还清了。” “别了,我不急着要,以后你攒够了钱再还。” “不用,我有钱呢,”姜湘说,“厂里给我发了二十块工资,再过几天就是二月底,到时候又该发工资了。” 所以她手里真有钱。 按理说,每个月十八块二十块的工资,拿去粮店副食店买米面粮油,吃饱饭都够呛。 但最近这一段日子,有梁远洲明里暗里补贴,又是给她房间里搬米面又是带她下馆子,在吃饭上面,她当真没怎么花钱。 想了想,姜湘掰着手指细细算了一笔账,“冬青哥,你那床被子,得有八斤重了,八斤棉花票,还有扯的棉布,这也得要不少布票……这些票得容我凑一凑,钱先给你还清了。” 可惜她空有钱,没法很快攒够布票棉花票。 棉花票先不说,只说布票。 这年头,布票也是稀缺东西,城镇居民,每人每年三尺三,再多就没了。 所以老一辈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就是当下社会最真实的写照了。 那头梁远洲听见姜湘说的话,走过来直接道:“正好我有票,还差多少布票棉花票?我看看够不够。” “啊?”姜湘别扭地戳戳他胳膊,有点不大好意思。 梁远洲不跟她见外,夺了她手里的钱,把她推到自己身后,然后和苗冬青道:“湘湘欠了你多少,我一次性帮她还清。”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其中布票棉花票占了大半。 也是巧的很,前天他去黑市转了一趟,正巧收来了不少票,原本是想着给湘湘多做两件新衣裳…… 见他眼睛眨也不眨拿出如此多的票,苗冬青整个人都看傻了。 林娇娇也是愣得久久回不过神。 梁远洲不怕他们知道自己有钱有票,他的钱和票券虽然来处不大光彩,但明面上,他应当是有钱的。 只是外人不清楚而已。 梁父早些年在组织底下做事,立过大功,具体什么功劳梁远洲也不清楚。 梁父因为受了伤不得不退下来,英年早逝。 也因此,这些年组织一直给发放补贴,最初发的钱并不多,一个月三块四块的,后来一年又一年涨上来,到如今,存折上每个月都能多二十块。 梁远洲从来不曾动过这本存折,他是打算当老婆本的,里面攒的钱越多越好,记得好像已经有上千块了。 姜湘浑然不知梁远洲还偷藏了一个小金库呢! 梁远洲草草算了一笔账,他是混黑市的,清楚市场价——八斤重的棉花被,棉花票要八斤,布票至少十四尺,另外再掏七八块钱。 三下五除二,利落地凑够了这些票,再加上一张大团结,只多不少,交给苗冬青。 “多谢你从前关照湘湘,以后她有我照顾,你可以放心。” “………”苗冬青脸色古怪,倒也不必这么说。 这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说得他已经铁板钉钉要把人娶过门了似的。 没睡醒吧他。
第61章 苗冬青离开时, 姜湘没忘记拉着他低声叮嘱,“最近下雪下得多,设备啦电路啦最容易出故障, 机械厂若是派你出外勤,你别傻乎乎一个人去,拉着工友一块去,知道不?” “放心, 我干电工这么长时间, 出不了什么事。”苗冬青挥挥手。 “那也得注意安全啊。”姜湘语气着急。 “知道了。”显然不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看着他骑着自行车和林娇娇消失在夜色中, 姜湘心中一阵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甚至于让她感到焦虑惶恐。 就好像, 曾经她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苗冬青消失不见。 姜湘站原地怔愣许久。 “怎么了?”梁远洲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大对劲。 姜湘抿抿唇,不知道怎么说, 想了想, 不抱希望地问他道:“小梁同志, 你认识机械厂的人吗?最好是机修车间的……” “认识是认识。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个兄弟在机械厂保卫科,巡逻队的。” “你什么时候说过?”她一时想不起来。 梁远洲敲她脑壳,阴森森道:“咱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在火车站!你跟我打听宋有金!” 宋有金不就是机械厂厂长家独苗苗吗? “……”姜湘是没有半点印象了。 但这个不耽误她托付梁远洲办事,“你能不能和你兄弟说一声, 让他帮忙关照一下冬青哥呢?他是电工,本来这技术工种挺好的, 但他成分不好, 车间的人都欺负他,什么苦活累活都派他去干, 大半夜让他出去抢修设备……” “哦。”梁远洲若有所思。 “你哦了一声是什么意思嘛,这事能办吗?”姜湘急着跺脚。 “梁远洲同志我跟你讲,这种时候不要乱吃飞醋。冬青哥跟我一块长大的,四舍五入他就是你大舅哥,对待大舅哥要像春天般温暖——” 梁远洲一巴掌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叨叨,“知道了,明儿我就去找兄弟,让他想法子找人照顾照顾我这位大,舅,哥!” 说到最后语气咬牙切齿。 姜湘眼睛亮起来,唔了一声,嘟起唇,在他手掌心亲了一下。 梁远洲像是被她这一亲烫到了一样,不动声色松开手,“干嘛呢,这还在门外呢,先进屋。” 进屋就能亲亲了吗? 姜湘哼哼唧唧,不想如他的意,然后下一秒,被他揪着后颈拎进了门。 梁远洲进门后就将姜湘抱了起来,抵在门后用力吻她,姜湘拼命躲,还是躲不过他无处不在的追吻。 不知在何时,男人腾出一只手拉扯旁边墙上垂下来的灯绳,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灯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姜湘有点慌,循着本能,下意识搂紧了他脖颈,和他脸贴脸,“你,你关灯干嘛?” 梁远洲低笑,见她手脚并用牢牢抱紧自己,他侧头亲吻她脸颊,“你看,关了灯你会害怕,害怕就会第一反应抱紧我。” 姜湘:“。” 有那么一瞬间,姜湘真的想踹了他。 怎么,怎么能这样。 姜湘伸出手,摸索着想去开灯,被他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看黑暗似乎放大了男人骨子里的坏脾性和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恶劣,他将她抵在门后,呼吸渐渐纠缠到一起…… “湘湘,方才是你主动亲我。”他激动地要命。 “那是,那是谢谢你帮我关照冬——啊!疼疼疼!” 他恶狠狠咬她,“不许喊别的男人名字。” 姜湘欲哭无泪,又酸又疼地捂住被咬出牙印的肩颈。她只能庆幸现在是冬季,出门穿的衣服是高领,能挡住这些暧昧的见不得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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