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泽无语极了:“这些人是怎么看出秦王恶了朱襄?” 蔺贽道:“大概是用鼻孔看的。朱襄呢?他难道去翻墙找政儿了?” 蔡泽失笑:“你想什么呢?政儿也不在身边了,他便干回了种田的老本行,住回庄子去了。” 蔺贽扶额:“他不是说要帮我们吗?他回庄子帮?哼!” 蔡泽道:“他在帮荀子整理手稿。” 蔺贽放下手:“帮荀子?那就去吧。现在来秦国的儒家弟子这么多,荀子一定很累。秦王还年轻,他可以自己撑着。” 蔡泽微笑。他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秦王子楚拒绝朱襄进宫几日后,得知朱襄居然没有在宫门闹腾,惊讶地询问朱襄情况时,得知朱襄又翘班辞职不干了。 子楚对嬴小政道:“你可千万不能和你舅父一样懒惰!” 嬴小政毛笔一顿,给了君父一个漠然的眼神。 你说什么废话?我可是因为忙于公务不睡午觉,被舅父舅母揍的人,懒? “君父,我和舅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去吴郡?舅母肯定想我们了。”嬴小政一边给子楚打下手,一边道。 他还是闲不住。 虽然在咸阳城事多又杂,但都是自己不能决定的事。他想做自己能做主的事。 子楚道:“告诉你舅母,你受伤了,让你舅母回咸阳?” 嬴小政立刻道:“那算了。” 子楚笑着摇了摇头。 父子一人忙碌了一会儿,子楚突然想起似的,问道:“你想知道你生母的墓吗?” 嬴小政漠然道:“不想知道。” 子楚道:“朱襄替她选了一处青山安葬,本来还想给她立碑,写警示后人的碑文,在碑文中把她骂一顿。” 嬴小政这才抬头:“你们让舅父乱来了?” 子楚丢了个纸团砸嬴小政:“什么你们?政儿,你合该跟着荀子再学学,好好改改你不尊重长辈的语气。当然不可能,荀子把你舅父骂了一顿。” 嬴小政接住纸团,松了口气:“舅父真是……旁人若得知此事,一定会认为他小肚鸡肠。” 子楚道:“确实。而且此事为了你着想,应该尽量低调。若将来有人上奏你给她修墓翻案,你又会陷入麻烦。朱襄已经反省他思虑不周。” 嬴小政道:“舅父经常思虑不周,习惯了。” 子楚点头:“确实如此。” 父子一人又安静了许久。子楚又问道:“政儿,你对生母确实没有感情了吗?” 嬴小政将笔放下,正视着子楚道:“君父为何如此问?” 子楚道:“母子连心乃是天生。我担忧你将来后悔,反而埋怨朱襄。” 嬴小政没想到君父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此话,有些惊讶。 他先摇头,然后烦躁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我绝对不会埋怨舅父。”嬴小政道,“我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 子楚道:“那便好。” 嬴小政没有回答是否对生母完全没有感情,子楚也不想追问。 他知道嬴小政对生母的感情,恐怕更多的是不甘。 为何抛弃我?为何视我为敌寇?念头不通达,是为不甘。 而不甘比怨恨和思慕更长久,就像是他当初一样。 但只要嬴小政记着朱襄的养恩就好,将来就不会伤害朱襄。 “朱襄替你生母安葬之后,我暗地里派人给她迁到了另一处。”子楚道,“她确实有入土为安,但除了我,无人知晓她安葬在哪里。” 嬴小政道:“我知道了。君父,说完了吗?没处理的文书还有一人高。” 子楚又砸了个纸团,骂嬴小政不孝。 父子一人结束暂时的攀谈,继续埋头文书。 而此时,朱襄在喂鸡。 闲来无事,子楚和嬴小政也要出孝期了,朱襄终于决定琢磨一下养鸡技巧,给两人补补身体。 朱襄对将事分配给其他人一事十分擅长。 大学教授,手底下没有几个跑腿的学生,叫什么大学教授。朱襄也不是什么真圣人,虽然他不让学生干自己的私活,但带师弟师妹的事,他都是安排下去,自己躲懒,只负责抽查论文功课。 朱襄安排了一番后,他和荀子都闲了下来。荀子也在一旁看他在泥里翻腾。 荀子没好气道:“秦王出孝,还需要你养鸡给他们补身子?这让史书记录下来,还以为秦王有多节俭,连鸡肉都吃不起,要长平君去给他们养鸡。” 朱襄振振有词:“宫里养的鸡和我养的鸡怎么能一样?” 荀子道:“宫里养的鸡吃名贵药材,你养的鸡吃这些扭曲的虫子,确实不一样。” 朱襄捏住一根蚯蚓:“可别小瞧蚯蚓养鸡法。蚯蚓是肥田的益虫。用蚯蚓养鸡,不仅鸡肉更加滑嫩,油水充足,还能生产出高效的肥料,是一举两得。” 荀子道:“是是是,论种田你最头头是道。你去找农家人养鸡去,拉着我来看什么虫子?” 朱襄道:“用蚯蚓填肥的第一只鸡,我给荀子煲汤!” 荀子:“……”他是真不想吃。 就算荀子见多识广,见到一坨泥土里纠缠在一起的软体虫子,他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堂堂长平君总在地里捣鼓这些东西,怪不得许多东方学者在见了朱襄之后都大为失望。 不过荀子虽骂朱襄,当有人因此事对朱襄失望的时候,荀子就该骂别人了。 粮食都是从泥土里长出来,和泥土打交道的事就是这么脏。朱襄身为长平君和太子舅父,愿意为天下人去埋首尘土之间,你们岂敢骂他不合体统?! “真的好吃!”朱襄道:“吃蚯蚓的鸡长肉长得特别快!我这就给荀子炖一只!” “不吃炖的,吃烤的。”荀子虽嫌弃,但还是同意吃这种吃虫子的鸡。 朱襄给荀子烤了一只半大的鸡,洗干净手后将肉全部撕成了小条,给牙口不好还不爱吃炖菜的荀子吃。 朱襄正在给荀子撕肉时,有韩国使臣前来拜见荀子。 他疑惑:“怎么在用膳的时候前来拜见?” 仆从道:“来者拿着韩非的荐书,是以不敢阻拦,前来禀报。” 荀子嗤笑:“若韩非在这,一定会把此人骂出去。罢了,叫他来。朱襄,你继续。” 朱襄埋头继续撕鸡肉给荀子吃。 以荀子的年龄和地位,有年轻人来拜访,他一边吃一边接待怎么了?很合规矩。 来者看面容,应该和朱襄差不多大。他还带着一未束发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他儿子,让朱襄多看了一眼。 那人见荀子正在用膳,还有一白发长者在给荀子撕肉,顿时尴尬不已。 他特意选择下午来拜见,哪知道荀子过午了居然还在用膳。 荀子淡漠道:“老夫年老体弱,是以少食多餐,让韩国使臣见笑了。” 那人赶紧道不敢。 荀子问道:“有何事?” 那人先自我介绍:“我乃是韩相张平之子。家父去年去世,去世时留下遗言,希望我能劝回公子非。听闻公子非拜在荀丞相门下,特意来拜见丞相。” 朱襄猛地扭头:“韩相张平之子?你叫张良?!” 那人惊讶:“先生认识幼弟?” 那垂髫少年疑惑:“先生认识我?” 朱襄看着那头顶剃秃了的小少年,把头扭了回去:“不认识……哎哟,荀子你为何扔我鸡骨头?” 荀子横眉。在他国使臣面前如此散漫,该揍!
第172章 韩相国遗愿 在朱襄开口后,来者才发现,原来朱襄不是另一位老者。 他思及“鹤发童颜”的描述,立刻察觉伺候荀子吃饭的人是长平君朱襄,赶紧拜见朱襄。 他再次自我介绍。原来他是丞相张平的长子,名为张胜。他带来的孩童是他的二弟。 张胜并不是韩国此次出使秦国的使臣。他刚过而立之年,又不太热心出仕,所以身上官职并不大。此番来咸阳,只是来完成父亲遗愿。 他带着二弟同来,是因为父亲去世后,便是他负责教导二弟张良,家中妻子则养育幼弟张元。张良好奇咸阳学宫,跟随他来见见世面。 张平的遗愿除了劝说韩非回韩国之外,还有让自己的儿子拜在韩非门下的想法。 他虽已经去世,但张家在韩国的势力十分庞大。只要韩非成为他二子的老师,那么就能借由张家的势力,在韩国朝堂一展拳脚,不需担心韩王的冷落。 这些事张胜并没有直说,但荀子和朱襄立刻就猜到了张平的想法。 朱襄帮荀子撕完鸡肉之后,将撕好的鸡肉用孜然粉等不辣的粉料拌了拌后,端到了荀子面前。 荀子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朱襄洗干净手,道:“韩非在吴郡,不在咸阳。” 张胜表情有些尴尬。 韩国中人都以为公子非在咸阳学宫荀子门下求教,怎么会在吴郡? 而且他也没想过和秦王面前的大红人长平君见面。 张胜一直知道自己对权术不擅长,倒是他的二弟自幼聪慧。若父亲能再活一二十年,让二弟长成,张家肯定会全力培养二弟成为新的韩相。 可父亲已经去世,张家就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现在天下风云变幻,韩国国小力微,将来不知道会如何。按照父亲遗愿,他会一直游走在权力边缘,若韩国国破便择一地隐居,为张家留下香火。 他其余两个弟弟则利用张家的势力,想要继续支持韩王也罢,另投他主也罢,为张家寻找继续富贵的机会。 荀子虽然是秦国丞相,但谁都知道荀子这个丞相,只是秦王看荀子德高望重,给秦国招揽人才树立的一面旗帜。荀子除了为秦国制定礼仪,就只管咸阳学宫的事,算是游离在秦国朝堂之外。所以他来见荀子没什么关系。 长平君朱襄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 张胜头疼极了,立刻就想打退堂鼓。 他道:“既然公子非不在咸阳城,那在下就不打扰荀丞相和长平君,先告退了。” 他有些责怪给自己消息的人。若他早知道公子非不在此处,也不会将二弟带来。 张良拉了拉兄长的袖子,道:“不让长平君为我们给公子非寄去信吗?长平君曾为吴郡郡守,应当能与公子非通信。” 荀子瞥了张良一眼。 张胜赶紧道:“我二弟年幼,不太懂事,请荀丞相恕罪。” 他额头的汗珠都冒了出来。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让秦国的长平君帮我们送信?你以为你是在韩国,面对的是韩国的那一群封君吗! 张良确实没有意识到秦国的封君和他在韩国遇到的封君不一样。 他祖父和父亲在韩国当了五代王的相国,几乎已经把持了整个韩国朝政。若不是张胜确实才智差了些,韩国现在情况也不大好,张平担心儿子当了韩国相国之后会与韩国同死,令张家败亡,这下一任相国,恐怕还得从张家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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