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道:“君上让应侯和我住在朱襄家养身体,或许也存了让我二人教导他的意思。” 范雎:“该揍!” 白起:“……是。” 虽然范雎一副想暴揍朱襄的模样,白起倒是松了口气。 白日他看出范雎流露的一丝妒忌神色,担心范雎会对朱襄不利。现在看来,朱襄过分良善,让范雎不仅不再妒忌,还对其有了几分好感。 睚眦必报之人不喜欢睚眦必报之人,朱襄以后大约不用再担心会得罪范雎了。 …… 朱襄憋着一肚子气洗漱睡觉时,看到范雎的好感度冒出来,“嘭”地膨胀到一颗心,满头雾水。 难道应侯晚上做了一个有关自己的美梦,所以梦中增加好感? 呃,怎么有点恶寒? 朱襄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抖了抖,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嬴小政另一边睡觉。 嬴小政攥紧小拳头,眉头紧皱,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朱襄摸了摸嬴小政皱紧的眉头,嬴小政“吚吚呜呜”了两声,翻身从雪的怀里钻进朱襄的怀里,踹了朱襄两脚,然后再次熟睡。 朱襄抹了抹嬴小政踹的地方,龇牙咧嘴。 这小胖墩,睡相真差! 在睡梦中,嬴小政正恼羞成怒。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嬴小政碎碎念,羞愤地踹了长大后自己的虚影几脚。 检索完记忆后,嬴小政知道,未来自己遭遇惊险刺杀纯属意外,不是他浪过头。 上前献图的两人,秦舞阳全程都在抖,吓得几乎尿裤子;荆轲看那虚浮的脚步和不太健壮的身体,也知道不是什么武艺高强的人,自己就完全没想过会被刺杀。 后来他查清荆轲的身份,满脑子都是荆轲怎么敢真来刺杀自己,甚至不由对荆轲多了一丝敬意。 为何?因为他的判断没出错,荆轲真的就是个武艺稀松平常,半分本事没有就四处求名的骗子。 荆轲想以剑术求官,于是去找有名的剑客切磋以扬名。 这一点和朱襄当初求名的时候,一群人找他辩论是一样的道理。 但盖聂在论剑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就吓得他驱车逃跑;鲁勾践论剑的时候怒斥他,他又吓得逃跑了。这没法闭眼说他沉着冷静,就是剑术不行胆子也不行而已。 荆轲在燕太子丹请他刺杀自己的时候,也是想方设法推脱,被逼无奈才出行。这样的人,居然真的能鼓起勇气追着自己跑,真令人惊讶。 “即使是原本无能的人,有时也会爆发出强烈的勇气。”嬴小政踹了几脚自己后,终于冷静下来。 他跪坐在未来的自己身边,不由想到了那日为舅父而死的人,胖乎乎的小脸上出现一丝怅然。 即便是黔首,也有令人敬佩的一面。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嬴小政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然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一看,屋里突兀地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映出了他的模样。 以前在梦境的房间中,他只看得见未来自己的虚影;现在,他能够随时从镜子中看到自己。 嬴小政走到镜子面前,捏了捏自己软乎乎的肚子,然后转头看向单手撑着下颚的威武挺拔的未来自己。 “你是我,”嬴小政道,“我不是你。” 他闭上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睁开眼睛笑道:“你没有舅父舅母疼,我有舅父舅母疼!” 说完后,他捧着肚子大笑。 不愧是年幼的自己,真幼稚。 嬴小政跳到桌子上坐着,手撑着桌面,面对着长大后的自己梳理这十日的事。 以前他来到这个梦境房间,都会将自己的行为调整得和梦境中的自己一致。 严肃,严谨,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秦公子的规范。 他从赵国回到秦国时已经九岁。这个年龄的秦国公子已经读了两三年的书,礼仪娴熟。他虽在赵国接受了启蒙,但老师质量与其他秦国公子远远不如。即使那些秦国公子并非君父的孩子,他也遭受了许多嘲笑。 他被嘲笑是赵人,被嘲笑粗俗无礼,甚至有人暗地里传言他并非秦公子,而是吕不韦的儿子。 所以,他那时起就对吕不韦起了杀意。 确实是迁怒,但那又如何? 回到秦国后,他刻苦读书习武,将自己苛刻地变成最完美的秦公子、秦王。端正的举止和神情几乎刻在了他的身上。 秦始皇嬴政是这样,但嬴小政不是。 嬴小政是能窝在老秦王怀里,拽着老秦王胡须打哈欠的人。 秦公子的言行举止?他就是秦公子,他的言行举止就是秦公子的言行举止。 嬴小政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下巴。其实自己现在的性格和当了始皇帝之后自己的性格没差别吧?那时自己就嫌弃繁文缛节,所以废六冕,穿玄衣纁裳通天冠,偏爱窄袖。 “啊。”总结完后,嬴小政伸了个懒腰,“舅父来到秦国,总算安全了。我看君父挺担心舅父脾气太好吃亏,他不知道,正因为舅父这脾气,在曾大父手下才最为安全。曾大父的脾性和老了的你一样,越傻的人越得你偏爱。” “舅父一身荣辱安危都系于秦王一人。舅父这性格,别说三人成虎,就是满朝都说舅父不好,曾大父恐怕不会怀疑舅父,反而会怀疑自己对朝堂失去控制,满朝都不听话了吧。” 嬴小政说着,就咯咯直笑。 他很期待会有人在曾大父面前说舅父心思深沉,或心醉权势。不知道有没有人蠢到说舅父试图染指秦国王位,成为后来吕不韦那样的秦王背后之王。 “要是我成为秦王之后,有人告舅父谋反,那才有趣。”嬴小政越想越乐,“舅父谋反,然后王位交给我继承吗?哈哈哈哈!” 嬴小政开怀大笑了一阵子,才去自己记忆中学习。 大父和君父都才疏学浅,心思浅薄,无甚城府。他要尽快吸收未来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才能保护好舅父。 大父和君父,不行。连个华阳夫人都管不住。 嬴小政想着“记忆”中的华阳太后,努了一下嘴。 他再想起“记忆”中的自己对只相处了三年的高高在上的君父的敬畏和仰慕,再次努了一下嘴。 嫌弃。 嬴小政在梦境中努力学习的时候,朱襄也做了梦。 梦中,蔺相如正背着手微笑地看着他。 “在秦国可好?”蔺相如笑着问道,“可有人欺负你?” 朱襄忙道:“蔺公,你怎么在这?没有,怎么会有人欺负我?老秦王对我可好了!” 蔺相如脸色一垮,抽出袖子中的戒尺就对朱襄劈头砸下:“说了多少次,不要口无遮拦!年老之人最忌讳别人说老,秦王虎狼之君,你敢在他面前说老秦王,他立刻会杀了你!”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会在秦王面前说,我连在私下都是乖乖叫君上!”朱襄抱着脑袋道,“我不蠢,蔺公放心!” “唉,我怎么可能放心?”蔺相如收回戒尺,皱眉道,“真没人欺负你?” “真的没有!”朱襄将自己入秦后的事告知蔺相如。 当蔺相如听到朱襄绕柱劈砍子楚时,笑得合不拢嘴。 “秦国大臣不一定会相信秦王夸赞你的话,秦王让你和夏同当众舞剑,才是让众臣明白你和夏同地位最关键的一笔。”蔺相如笑着道,“以秦王性格,让你和夏同当众出丑,是向群臣告知,将你和夏同当作真正晚辈之意。我放心了。” 朱襄点头:“是啊,没想到秦王对我这么好,我都诚惶诚恐,生怕他下一步就让我去打仗。” 蔺相如没用戒尺,虚握着拳头,轻轻敲打了一下朱襄的额头:“秦王没年老昏庸,就不会让你去战场。粮食乃是国之本,你令秦国丰收,不需要打仗,就有无数六国民众前来投靠。” “下次我就这么对秦王说!”朱襄表示自己学会了。 蔺相如又敲了一下朱襄的额头,问起雪姬、政儿、蔡泽的事。 他听到秦王封雪姬为长平君夫人,明日雪姬要去拜访华阳夫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听到政儿表现出非凡的早熟、胆识和聪慧,居然敢在秦王怀里撒娇弄痴,还去拽秦王的胡子,开心地哈哈大笑; 他听到蔡泽得了秦王赏识,又迅速和夏同成为一同抨击朱襄的友人,欣慰地点点头,说蔡泽前途无量。 然后,朱襄又说起范雎、白起和太子柱。 蔺相如道:“秦王确实对你不错,无论他内心怎么想,都做足了保护你的姿势。白起可信赖,范雎需讨好,太子柱……” 蔺相如眉头皱起了一会儿,然后舒展眉头道:“你尽力为他出谋划策,他应该不会忌惮你。让夏同也可崭露锋芒了。” 朱襄点头记下,又问道:“华阳夫人的事,不知道是吕不韦,还是公子子傒。反正不可能是楚国外戚。楚国外戚此事出手,秦王就要让秦军再去楚国边境晃一圈了。” “吕不韦是商人,他可能利欲熏心利令智昏,但不会损人不利己。”蔺相如道,“他要做一笔大生意,在没有回报之前,不敢有任何冒险举措。我想吕不韦很快就会带着厚礼拜访你,并甘愿退一步,身居你之后。” 朱襄被点破迷雾:“吕不韦是商人,该从打量商人的角度去打量他。他现在担心的是血本无归,而不是逞一时之气。就算他不忿,也会在坐稳了秦国卿大夫的位置后再徐徐图谋。那么,是公子子傒?” 蔺相如道:“若是他,那你就不需要担忧了。秦王还在世,太子都还未继位,身为王孙虽然可以对王位有野心,但居然出手危害秦王刚下令厚待的贤臣,他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成为你的威胁。你等他亲自上门告罪,然后大度地原谅他即可。” 蔺相如笑了笑,道:“若他想当秦王,还不如同政儿一样,对着老秦王的面天天叫嚷‘我当秦王如何如何’,显得极有野心,又无野心。” 朱襄得意道:“他怎么能和政儿比?” “确实。”蔺相如叹了口气,微笑着替朱襄理了理头冠,衣襟。 朱襄低头,自己所穿的居然是当日在赵国与蔺公离别时的衣服。 “秦王袒护你,太子尊重你,子楚也还是夏同。”蔺相如欣慰道,“政儿聪慧,雪姬坚韧,还有蔡泽相佐,你也有防人之心。我总算可以放心离去了。” “蔺公要回赵国了?”朱襄问道。 蔺相如笑着拍了拍朱襄的肩膀,没回答:“保重。” 然后他转过身,面带着微笑,朝着一团柔光走去。
第48章 蔺相如赠礼 朱襄在窒息中醒来。 他睁开眼,越来越顽皮的胖外甥正捏着他的鼻子坏笑。 当嬴小政见到朱襄醒来时,松开手就喊“舅母”。雪在朱襄即将逮住嬴小政挠痒痒的千钧一发之刻,将嬴小政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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