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脸色骤变,脸上的皱纹瞬间深了几道,按着自己的手死死地盯着梁公公。 方明正也琢磨出一点意思来,“下关愚钝,那依着公公的见解,应该如何?” 梁公公笑了一声,老夫人和王氏神经紧绷,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既然虞二夫人也没有的受伤,虞老夫人又是长辈,过重的处罚也不好。不如就让老夫人一辈子留在府中每日抄写佛经,替天下万民祈福。至于乐平侯夫人……” 说道这里,梁公公停了下来,王氏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洒家自会禀报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王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目都失去了原有的神采,满脑子中只有两个字“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而老夫人更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哭了起来,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很快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褫夺乐平侯的爵位,责令在府中好好反思。准许虞家二房先搬出虞家,另立门户。 乐平侯一口老血都快吐了出来,这全是他老娘和老妻干下的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到头来他被削了爵位! 都是王氏那个蠢女人! 他立马冲进王氏的院子里,和王氏大吵了一家,最后满脸失望地痛斥着:“我不知道当初怎么就娶了你,就是那出身商户的钱氏都比你见识长远。” 王氏娘家已经没落,这么多年全是靠着“自己比钱氏出身好”这么一口气撑着,处处显示自己作为一个京城贵女该有的教养。 而虞家大爷这么说,无疑就是将她的脸皮子放在地上踩了又踩,王氏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随即冲上去捶打男人的肩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哪来的脸……” 她的指甲尖锐,虞家大爷被挠个正着,来了火气直接推了她一把。 王氏便撞到柜子上,额头磕出血来。 “真是晦气!”虞家大爷没有再多看一眼,旋即走了出去。 王氏捂着自己的伤口,过了半天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起来。 原本打斗过程中变得摇摇欲坠的金簪从发间滑落,直接砸到了地上。 —— 虞家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虞念清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给钱氏下毒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她有预感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 不过这方面没有一点儿头绪,她只能暂时放下,开始准备去幽州。 这种大事定是要告诉自己的兄长虞元意,最好虞元意能护送母亲一路去江南。 说来也很奇怪,她前几次让人送信去国子监给哥哥,但是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儿动静。先前的事一件件发生,她没来得及去细察,这次便决定亲自去国子监看看哥哥。 梁知舟听说之后,提出和她一同过去,顺便在那边办点事。两个人便约定了一个时辰,乘马车前往。 为了让学子有个清净的环境,国子监坐落在山林之中,外人无事不得入内。不过在国子监读书的有很多是官宦之家,规矩上就稍微放松一点,允许送东西的家眷或是小厮在正门旁边的偏厅等候,再去让学子出来见上一面。 虞念清报了自己哥哥的名字就在等着,无意中看见梁知舟正在同一位和十三四左右的孩子说话。那孩子衣着十分寻常,面容倒是有几分清秀,还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从这点便可以看出来,他出身富裕的家庭。他对着梁知舟时,态度十分恭敬,还有些许仰慕在里面。梁知舟淡声说了几句话,他连连点头,像是在做什么保证。 两个人统共没说多少话,那少年便已经回去,梁知舟这才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刚刚那个是谁?”她有些好奇。 “梁恕久。”男人言简意赅。 她听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但同样都是姓梁,便提了一句,“是主家那边的孩子吗,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梁知舟抬眼看向她,声音低了点,“他是梁公公的义子。” 她对宫里面的情况不清楚,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梁公公便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她忽然想起那些传闻,说梁知舟勾结大内总管,欺上瞒下,以权谋私。 这些话她原本是不相信,总觉得外面的那些人是在夸夸其词。现在看来这些话未必不是真的,她却忍不住去想,梁知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心头正乱糟糟的时候,从屋外走过来一个人,却不是虞元意。 那个人直直地朝着他们走过来,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们是来找虞元意的吗?是的虞家的人?” 见虞念清点了点头之后,那个有些清瘦的书生才突然松了一口气般,从袖子中掏出一封没有拆开的书信来,“他一个月之前就已经不在国子监了,不过他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交给他的妹妹。你们既然是虞家的人,那不如就一起带回去吧。” 哥哥一个月之前就离开国子监? 她回不过神,接过书生的手中的书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梁知舟则是在旁边和书生说话,问问虞元意在国子监中的情况,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他身上的威压是上辈子为官几十年的积淀,书生紧张到浑身僵硬,一五一十地将实话说了出来。 书生叫做温兰义,是虞元意在刚进国子监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听他说虞元意为人开朗风趣,来这没几天便和一群人称兄道弟。因为之前到了春耕的时节,夫子带着他们去田间体验劳作。 “不过那天出了意外,一辆运着秧苗的牛车不知怎么就发了疯,朝着元意兄顶了过去。幸亏旁边有人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虞元意表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没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便找到温兰义,说是让他稍上一封信。若是有人来寻他,就将这封信递出去,紧接着人就直接不见了。 梁知舟细细问了一下牛车撞过来的情况,便对着他说:“我车上还有一本刘真如先生写的字帖,若是不嫌弃,就送予你吧。” 温兰义激动地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刘真如是当世大儒,更是写得一手好书法,他的字帖就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寻常人根本得不到的物件。 他当即诚恳地道谢。 等从国子监出来之后,虞念清才将手中的信件递给男人,“这是我哥哥的字迹,他给我写信时,总喜欢在落款处画一个半缺的元宝。” 这上面写着虞元意要去幽州继续探寻父亲的下落,让她不要过于担心。 但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虞元意从国子监消失不见,国子监是曾经派过人去乐平侯府说明此事,但是她从头到尾都没听过一丁点儿风声。 中间是谁将消息拦截下来? 钱氏中毒还有可能是下人做的,将这个消息瞒住可不是一个下人能够做到的。所以到底是乐平侯府的谁? “倒是没有必要细想,既然你的哥哥在幽州,我们过去说不定能遇到。”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出发。” “要等,等京城乱起来。”梁知舟远眺城内的方向,声音沉稳,“只有京城乱起来,幽州那边才可能会出现纰漏。” 他目光笃定,带着几分掌握全局的从容不迫和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下意识想要去相信他。 虞念清这时候倒是有几分能理解,为什么无论梁知舟是那个纨绔子弟还是天子近臣,他的身边总有一群追随的人。 这样的人若是一心为了社稷未尝不是好的,可倘若他起了一点不好的心思,定是能够将这大周的搅和得天翻地覆。 那梁知舟是个好人吗?她发现她并不清楚。 不过她不怀疑梁知舟说京城即将乱起来的话,就是没想明白京城会怎么乱起来。 她也不去想,先和钱氏一起收拾东西,将东西全都分成了两份。一份由钱氏带着去江南,另一份少些的则是交给梁知舟,跟着他们一起去幽州。 丫鬟的话她只让初六和盈月跟着,至于小满则是跟着去江南。 小满听说这样的安排很是难受,包子脸都是鼓着,“姑娘,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 “你做事细心一些,刚好去江南帮我看着娘亲,叮嘱她不要过于劳累。”虞念清解释,也算是在哄她。 多说几句之后,小满又重新高兴起来,高高兴兴去厨房盯着今晚上的饭菜。 钱氏失笑,“小满还真没有什么心思,让她跟着我也好。等到了江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顿时觉得桌椅都开始晃动,梁上灰尘还飘飘扬扬往下,很是吓人。 地龙翻身了! 虞念清顾不上太多,拉着母亲往外跑去,一群人最后在院子中央的空旷处停了下来。看着有些摇晃的屋子,所有人的心直接揪起来了,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这次震感十分明显,一波接着一波,足足两刻钟之后,才彻底没了动静。可这时候也没有人敢直接进屋,只好在外面干等着。 虞念清找了个活泛些的丫鬟,让她出去打听情况,这才了解到她们这一块情况算是好的,最起码屋子没倒,也没有人员伤亡。 而京城南边多住着一些穷苦人家,原本他们盖的房子就不怎么牢固,这次那边的震感又特别强烈,不少人家的房子直接倒了。伤亡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南边已经哭成一片。 朝廷要赈灾,内阁那几位都着急上火,起了一嘴燎泡。皇上倒是淡定,将所有事情直接推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美其名曰锻炼锻炼皇子的能力。 太子和五皇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掺和进此次赈灾。他们都想当这次赈灾的主事人,直接发号施令,也不管政策到底有没有什么用处。 内阁的人本就头疼得要命,这时候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可这两位都是皇子,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大家就只好捏着鼻子做事。 相反七皇子虽然不怎么起眼,但是不懂的事不去瞎掺和,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请教,然后闷声不吭将事情落到实处,倒是让不少人有了好的观感。 梁知舟这才发现,上辈子对这位七皇子了解得还不够深彻。 地龙翻身之后,京城中物价飞涨,尤其是一些止血清热的药材,更是贵到离谱。梁知舟让手上的药铺将之前囤积的草药全部售卖,京城中药价才逐渐回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突然下了命令,让他连夜带着一行人前去幽州。 现在清源真人的话应验了,皇上更加相信他是一位修行多年的得道之人,出世是为了拯救苍生。他越这么想越睡不着,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觉得道观还是要早日修建起来。 但他也知道在这个继续要钱的时候,内阁和六部不可能同意大兴土木。未免真的发生户部尚书找上来要上吊的场景,他很是贴心地让梁知舟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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