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是如此。”孤启睨着他。 …… 男子的婚姻做不得儿戏,若是太过潦草,又有失溪洄太师的身份,幸而母皇早在先前听闻风声之时,便在筹谋溪洄的婚事,嫁衣是赶制出来了,可如今仍旧是难为。 寻常女子纳夫都是由府上正君操持,按照惯例,她与溪洄的大婚将全权交由孤启负责。 可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她都不能将这件事交由孤启去办。 “殿下,你觉得,王夫是个怎样的人?”溪洄看她若有所思的摩挲着玉戒,开口问道。 郁云霁思绪一顿。 来这之前,她知晓孤启是书中最大的反派,疯癫而无所顾忌,但如今同他相处的时间已久,自然也知晓他不止是书中那般。 孤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不似幽朝儿郎们的内敛,孤启说心悦于她,在她躲避他情感的攻击时,他心中委屈,却自己躲在墙角舔舐伤口,第二日又会来见她,好似不曾介意先前一般,像只粘人的猫儿。 孤启害怕孤独,害怕她的别离,却从不会拦着她走该走的路,如此想来,他像是一直站在一个含糊的位置,一直在默默的支持着她。 她早在之前便告知于他,自己是不会对他所做任何事动摇的,两人的一纸婚约不作数,王夫的位置空有其名,寻常男子怎会将自己的大好青春耗费在一个没有回报的女娘身上,可孤启偏偏执拗的如此。 “孤启他,”郁云霁想到那张美人面,唇角不自觉的含笑,“他很好,不似传闻中的样子,至少对我很好。” 她同孤启周旋,不知他情从何起,只是突然便不愿和离。 她并不是一个体贴的人,成日政务缠身,孤启仍傻傻的待在后宅,每日只盼着她回来,同他说说话,这样的傻郎君,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无名无分,得不到回应,他究竟想要什么呢,郁云霁不得知,但孤启此刻是极好的郎君。 她面上的笑容明媚,望着她笑盈盈的面孔,溪洄也轻轻一笑:“看得出来,殿下很喜欢他。” 他原想着,若是郁云霁待他无意,他或许还会同孤启争一争。 可如今看来,他完全没有争的必要了。 郁云霁对孤启有情,他既看得出来,便不该去招惹,这样对孤启来说是不公的,他的情感是个人的,不该影响到郁云霁的抉择。 郁云霁微怔,随即好笑道:“为何如此说?” 溪洄面上仍是清淡的笑意,指节却虚虚拢了拢。 这还需要多问吗,方才他提起孤启,郁云霁面上的笑意是做不得假的。 若非有情,郁云霁又怎会在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又如何能给这样一个儿郎如此高的评价。 郁云霁虽温和,但不会说违心的话,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郁云霁待他赤诚,如此,他也不该将这样丑陋的心思展现在她面前。 溪洄没有回答她的话,郁云霁转着指节上的玉戒,兀自思索着他方才的问题。 她喜欢孤启吗? 这样的问题放在以前,她定然是丝毫不会犹豫的否定,可如今她为这样的问题犹豫了许久。 郁云霁并未察觉,在她犹豫这个问题之时,她同孤启的关系便更加模糊不清了。 她本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却为了孤启做了体贴之事,这样的事在寻常人家当中,妻主皆是不屑于去做的,而她口中让孤启远离,行为却是将他一颗心狠狠攥在手心。 孤启笑,她会愉悦几分,孤启不悦,她偶尔也会去哄一哄,在那日她得知孤启去见恭王之时,心中的空落之感便提醒着她,孤启在她的心中已然不同了。 那日的情绪来得莫名,细细想来,却也不全然是习惯。 她是当真心悦孤启吗? “殿下不必担心,溪洄本就是因着北元一事入王府,不会做出什么让王夫误解之事的,待时机一到,溪洄便会离府。”溪洄轻声道。 郁云霁以为他是担心同孤启的相处,毕竟京中没有什么关于他好的传闻,她解释道:“王夫很好相处的,外面传言不可信,我会将此事同王夫说清楚。” 溪洄道:“殿下 体贴,不知羡煞多少儿郎。” 溪洄入府一事即便是做戏,也不能被北元人看出端倪,更不能被旁人看轻了去。 郁云霁道:“幸而母皇那边早有准备,你无需担心。” 她将当日的安排同溪洄讲述着,溪洄就静静地听,橙黄的日斜斜落在远处的宫闱上。 沉香袅袅,将她的发丝都在无声中浸香了。 斜阳落在她明媚的面上,溪洄静静望着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也不知过了几时,芜之来报:“太师,殿下,王夫来了。” 郁云霁本在同他商议郭愚娇今日带回的情报,闻言微微一顿:“他可曾带话于我?” 她知晓,患有分离焦虑症的人总是如此的,孤启虽不曾涉及朝堂政事,心中却是知晓日进的境况,也担心着她。 “不曾。”芜之摇了摇头。 溪洄淡淡的扫了芜之一眼:“既然王夫来了,为何不将王夫请进来?” 芜之看了看两人,随后从善如流道:“芜之这就去。” 孤启立于月溪阁外,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晚风吹来之时会掀起他的衣袍,将红衣吹得翻飞,可他却像丝毫不在意一般,只越过月溪阁的人影,看向最深处。 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娘。 孤启握紧食盒的把手,心中十分不安宁。 自郁云霁离府后,他这颗心再也没能宁静下来。 月溪阁的小侍带着他走到殿门,孤启兀自站在殿前,他很想进去,看看他的女娘此刻在干什么,他喜欢郁云霁认真的样子,斜阳散落在她面前的文书上,将她的长睫与容颜照映,宛若将世间的光华全都集于她的身上,可他却又怕贸然进去,会耽误了郁云霁的思绪,更怕…… 更怕看到她同溪洄亲近。 他知晓他比不过溪洄,溪洄入王府也是定数,他更改不得,可若是再这样的基础上,郁云霁能多喜欢他一点,他的心或许还能好受些。 他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若是没有了郁云霁,他还不如一死了之。 “孤启,”殿门突然被人打开,郁云霁清如泉水的声音传来,“原来你在这儿,怎么不进来?” 孤启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姣容,轻声道:“引之怕打扰到殿下与溪太师商谈政事……” “怎会,你来怎么会是打扰,再者说,太师为人和善,也想见你一面。”郁云霁温声笑道。 前两句话使得他心中被暖意充沛,但后面的话却像是朝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将一颗心浇透到寒凉。 溪洄和善,更善解人意,同他是不同的。 郁云霁更喜欢这样的男子吗。 溪洄想见他,想来便是因着将来入王府一事,他性子倨傲冷淡,但想来也是不愿同他分享郁云霁的,见他,兴许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 若是溪洄为难他,郁云霁又是否会站在他的身旁呢? 他不清楚答案,却又不敢问,不敢细想。 如果答案否定的,他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住,索性,他在心底欺骗自己。 郁云霁顾不上他也没关系,他自己哄一哄自己便好了。 一阵香气传来,郁云霁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食盒:“这是给我的吗?” 在孤启来之前她本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饭香味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日不曾进食了,腹中此时才有了饥肠辘辘之感。 每每同溪洄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是同仙人相伴,时间久了竟是连人间的欲望一同忽视。 孤启的到来像是将她从云端唤下,食盒中饭食还热着,接过他手中食盒的时候,整个人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像是她疲累一日躺在床榻上,亦或是说是归属感。 “是,引之想到殿下不曾进食,便为殿下送来了晚膳,殿下先将就用一些,久饿容易心口痛。”他道。 食盒的把手细窄。 她接过孤启手中的食盒时,不可避免的会触碰到他的手。 春日煦暖,他的手却还带着冷意,孤启肤白,如今手背上还带着浅藏的淡青色筋络,像是一块冷玉,触及到他的温度,郁云霁眉头轻轻皱了皱。 她一时间没有顾及礼节,顺势牵起了孤启的手:“怎么还这样冷?” 孤启内心挣扎了一瞬,到底是没有将手抽回。 他喜欢殿下对他的关切,更喜欢殿下怜惜的看着他,关切他。 郁云霁的掌心温热,像是将他手上的寒凉之意悉数驱赶,怎么也热不起来的手总算有了点暖意。 孤启轻轻回握她的手:“无妨,是幼时落下的寒症,引之习惯了。” 但他身上的衣料就是更单薄些,郁云霁看了一眼这不让她省心的王夫,道:“溪洄医术高明,兴许还有可解之法,你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她如此同孤启说着,孤启只唇角勾着一丝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被他这样看着,郁云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罢了,还是先进去再说。” 她极为自然的牵起孤启的手,朝着内室走去。 殿门大开,殿外的暖阳斜来,女娘面上还带着不曾收敛起的笑意,她身旁立着同样芝兰玉树的郎君,当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时,周边的一切都跟着失了颜色,暗淡下来,唯见女才郎貌。 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溪洄面上的神情淡淡,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袖口,这是他克制情绪的动作:“殿下与王夫,果真是恩爱非常……”
第49章 孤启看着眼前端坐着的溪洄。 即便他同郁云霁如此, 他依旧能够平心静气,他如何能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溪洄就断定了他是争不过他的吗? 孤启神色淡淡的朝着他颔首:“太师,这厢有礼了。” 郁云霁将食盒搁置在一旁的桌案上:“王夫特为我送来晚膳, 太师可要一同用些?” 郁云霁神色自然,孤启瞧不出两人之间究竟有无女男之情,溪洄亦是不曾又什么出格的举动。 想来两人方才真的只是在商谈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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