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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辞的反应越是无措，她便笑得越是明媚。折扇“啪”的一声落下，那位顾小姐慢悠悠道：“三日之后，我会来艺园小住，先生要好好表现。” 三日之后，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艺园门前。汽车是时髦的舶来品，便是沪城这样的发达地方，见到的概率也不高。不少人纷纷侧目，看见身姿窈窕的女人走下来，身后的丫鬟还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廊房里议论纷纷。 顾小姐的风评两极分化，如今正是文化交流碰撞的年代，有人将她视作新式的女子典范，有人则觉得，身为女子，行事却如此张扬高调，委实有违祖训。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为了一个戏子。 众人议论纷纷，除了看戏的宾客，还有一道灼热的视线。 是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艺园老板正恭恭敬敬地说道：“裴司令，我们本来想清场的，但顾小姐这边……实在不好得罪，我们只好擅自取消了宣布今晚被包场的计划。” 要说如今沪城最有权势的人，无疑是南三省总司令裴京。前段时间，顾绯服装行的新店开张，裴京带人巡逻，对顾绯一见钟情，当场表示要娶她。 士农工商的观念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顾家虽在沪城有权有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底层商人。虽然裴京风流名声在外，据说有不少红颜知己，一直没有娶妻。但以他的身份，主动提出娶顾绯，在其他人眼里，简直是走了大运。 哪知顾绯看都没看一眼，还表示如果不买东西，一律当作砸场子请出去。 自此，不仅错过了一桩姻缘，还结下了梁子。 裴京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吃了南方三个省还不够，他有着更大的目标。但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自然得练兵。 当下掌握最大商业情报的，就是顾家。裴京开出了丰厚的条件，买通了顾老爷的弟弟——也就是顾绯的小叔，让他提供军火交易的渠道，从国外购置军械。 这样秘密的交易，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遮掩，裴京甚至出资购下一座园林，也就是现在的艺园。 长期以来，交易一直在艺园进行。一个快倒闭的戏班子罢了，根本不会引人注目。哪知道前段时间，顾绯忽然看上了这里，天天来听戏，导致人越来越多，艺园逐渐变得广为人知。而老板不仅不能阻止，还得把顾绯当让艺园起死回生的财神爷，好言好语供着她。 想到之前顾绯落他面子的一幕，裴京磨了磨牙，说道：“不用管她。” 她也风光不了多久。 * 顾绯在簇拥下落座，恰逢陆清辞上场。窗外天色已晚，艺园里有专门吃菜的酒楼，宾客们都汇聚于此，唱戏的场地由水榭改为酒楼的戏台。小厮端来茶水点心，顾绯吃了块糕点，捧着茶杯慢慢地品着。 “还是那唱戏的泡的好喝。” 她评价道。 许是因为狐狸精天性爱美，陆清辞又是这儿长得最好看的人。她曾无意中撞见一次陆清辞卸妆后的模样，那张脸美得雌雄莫辨，完全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导致她一看见陆清辞，就想调戏他。 “顾小姐又来听戏？” 才享受了一会儿美食，对面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名年轻的女子，长发烫成波浪卷，穿着法式小洋装，看起来漂亮又时髦。她掩唇娇笑，看了台上的陆清辞一眼，若有似无地暗示道，“顾小姐对戏曲的欣赏之心，实在让人钦佩。只是那毕竟是戏子，你只喜欢他一个，谁知道他有多少喜欢的夫人小姐呢？” 女子叫容芊，统帅的女儿，裴京如今的未婚妻。她曾在法国留学，如今回到沪城，与裴京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裴京与顾绯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没过多久，她又与裴京订婚，像是捡别人不要的男人似的，颜面丢尽，因此与顾绯结下了梁子。 顾绯看了她一眼，笑道：“容小姐不是留过洋，看不得这些旧时的文化糟粕么？怎么今日跑过来折磨自己的耳朵？” 容芊当然不喜欢听戏，只是她的人不知从哪打听的消息，说是艺园的老板似乎与裴京关系匪浅，容芊赶忙过来碰碰运气。 若能羞辱曾经的情敌，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何时说过这些话？顾小姐空口无凭，可不要乱污蔑人。这艺园又不是你家开的，难道只有顾小姐能欣赏不成？” 说着，像是刻意与顾绯作对似的，招了招手，让丫鬟唤来小厮，“把这些钱打赏给陆先生。” 小厮麻利地过来，看见了顾绯，先毕恭毕敬地说了声“顾小姐好”，这才准备收钱。便听见顾绯道：“叫你们老板来，带我去楼上的贵宾包厢，陆先生今晚我包了。” 顶楼就是贵宾包厢，供客人休息，这样的名额，只会留给与艺园关系匪浅的贵客，譬如顾绯。 一面是面生的贵族小姐，一面是艺园的财神爷，小厮当然知道应该向着谁。他笑了笑，说道：“这位小姐，这笔钱恕我们不能收。艺园禁止演员私下收小费，这是对演员的不尊重，还望小姐谅解。顾小姐，请随我来。” 小厮将顾绯带走，没一会儿，又有人上台，与陆清辞耳语几句，让他上楼去唱。陆清辞似有所觉，往顾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已经不见了。
第589章 番外·折子戏（3） 这段时间，陆清辞遇到了许多客人。他年轻俊美，又大胆些的贵族小姐，会直接向艺园老板要人，她们的眼里是占有与贪婪，她们并不在意戏唱得如何，只想知道花多少钱可以把陆清辞买下来。 但顾绯，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抛开那些放、浪的话不谈，她好像真的是来听戏的——有时会随着节奏轻敲桌面，跟着哼唱两句，有时会被戏文的内容打动，追问他若是戏文里不那么写，主角们又该如何。每当陆清辞以为她来听戏，她又会立刻露出戏谑的笑容，说一些让人脸红耳热的话。 像一团明媚的火。 戏曲演员只是陆清辞的伪装，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会舍弃这里。他曾换过许多身份，只是扮演戏曲演员的时间最长。但不论哪一种职业，陆清辞都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戏楼是用来听戏的，这是最基本的事。如要寻欢作乐，大有其他去处。 走到后台，有行色匆匆的小厮撞了他一下。擦肩而过时，一道低低的声音在陆清辞耳边响起：“顶楼在交易。” 陆清辞眼眸微敛，忽然叫住前面的小厮，道：“送些吃食给顾小姐，代我向她说声抱歉。我需要换身衣服，晚点才能去她那里。” * 顾绯在小厮的陪同下，来到了顶楼的包厢。 系统在她耳边提醒：“宿主，就是这里。交易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后一间。” 顾绯摆了摆手，让小厮离开，片刻之后，又把他叫来，说道：“同楼下那位容小姐说一声，就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容小姐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到顶楼参观。” 小厮连声称是。 小厮一走，顾绯却没有在软榻上坐下，而是走到镜子面前，仔细地欣赏自己的造型，问身边的丫鬟：“我的发型有没有乱？” 丫鬟连忙摇头：“没有，小姐现在的样子非常完美。” 顾绯勾了勾唇，说道：“走吧。” “……诶？” “去砸场子。” 她笑了笑，推开房门，径直向走廊深处走去。娉娉婷婷，细腰不堪一握，优雅妩媚。 这里过分安静，不见一个路过的小厮。走廊尽头的包间紧闭着房门，两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两侧，表情严肃，腰间别着枪。 眼见明艳动人的女人闯入他们的视线，他们绷着脸，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握住腰间的枪。 “什么人！” 顾绯眼眸微挑，似笑非笑道：“哦？这么大阵仗？难道艺园这种小地方，还能来什么大人物不成？” 身后的丫鬟立刻接话：“就是！谁不知道艺园是顾小姐常来的地方，顾小姐是艺园的座上宾，往常这一层都是对顾小姐开放的，怎么还不能进去了？” 整个沪城，最出名的顾小姐，只有一位，就是顾氏商行的大小姐顾绯。骄矜傲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他们的司令。 两个军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当然不可能暴露裴京的身份，更何况裴京与顾绯还有过节。 “顾小姐，很抱歉冒犯了您，但我们不能让您进去。这是我们长官预定的包间。” 顾绯笑道：“我来艺园这么久，可从没遇到过这样大的排场。来艺园不是听戏的么？你们长官有什么事，非要到包间去谈？难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果然嚣张跋扈，一点也不把军官的警告放在心上，简直把无理取闹贯彻到底。两个军官也十分头疼，顾家掌握着半个沪城的商业命脉，他们还能在这对顾绯动手不成？ 军官犹豫片刻，道：“请顾小姐稍等，我们去禀告长官……” “刘副官、邓副官？” 一道惊讶的女声在远处响起。来的人是容芊，小厮将顾绯的话带到之后，容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准备上楼来找顾绯麻烦，没在包间找到人，却在走廊上看见了她，以及她对面的两位军官。 这不是跟着裴京的那两位军官吗？裴京果然就在这里！容芊心里一喜，“裴京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她的情报果然没错，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裴京喜欢那种温柔小意的旧式女子，对留过洋的容芊兴趣不大。可看见裴京的第一眼，容芊就被他深深吸引。男人英俊高大，军装飒爽，分明是她梦中情人的模样。 两个军官这下更加头疼了。顾小姐他们还能驱逐一二，这位可是裴京的未婚妻，未来的司令夫人，他们还能把人赶走不成？ “哦～我说呢，原来是裴京啊，”顾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容小姐，你未婚夫这两位属下可傲气的很，怎么也不肯说里面是谁。我寻思着一个戏楼，还能有什么大人物不成？” 容芊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炫耀的机会。顾绯和裴京有过节，军官当然不会放她进去，但自己可不一样，她是裴京的未婚妻，他们还能拦她？ 她抬抬下巴，说道：“顾小姐怎么对别人的未婚夫这么感兴趣？” 顾绯微勾嘴角，“就凭两个副官，你就确定里面的人是你未婚夫了？啧啧，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说不定你未婚夫看上哪个角儿，正在里面’听戏’呢。” “你！” 容芊脸色煞白，她当然知道裴京有很多红粉知己，但他向她的父亲保证，只会娶她一个人。她越想越慌，索性对两个军官道：“开门，我要见裴京哥哥！” 两位军官想拦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芊用力将房门推开，两人在房间里谈话，一个是裴京，另一个是个瘦高的男人，看着面生，容芊刚一皱眉，便听见身后的顾绯讶异道：“咦，小叔，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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