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股战战,抹掉脸上冷汗,又摸上太阳穴的小伤口,汗液渗进去,疼得他“嘶”了几声。 射箭之人是郡主苏央,身后还跟着两个亲卫,他们腰间皆系有装着能驱蛇的硫磺粉,她将沈见鹤射清醒后,缓缓地放下长弓与羽箭。 她眼尾扬起,目光锁定站在石台的他们:“你们怎会来此?” 沈见鹤:“我路过。” 他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相比于沈见鹤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贺岁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我们想找一样东西。” 祁不砚不语。 苏央掏出硫磺粉撒到砖石上,蛇群绕道而行:“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此地不宜久留,请你们跟我们出去。” 贺岁安感到为难,她之所以会和祁不砚下墓就是想帮忙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如今连那东西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如何能出去? 她正欲出言婉拒。 祁不砚开口了,答案出乎贺岁安意料:“好,我们出去。” 沈见鹤没辙了,祁不砚说会出去,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也肯定会随他出去,沈见鹤总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会用箭的苏央和她的亲卫。 罢了,以后再寻机会溜进来便是,免得被人抓走,这刚进来的几人一看就是有身份之人。 简而言之,不好惹。 沈见鹤举起双手,讨好道:“美人,我也会出去的。” 被他称为美人的苏央表情一滞,似觉得沈见鹤言行举止轻浮,但很快就收敛好情绪,转头让亲卫将两袋硫磺粉扔给他们。 * 能够在井里自如升降的铜笼已经坏了,想上去只能攀绳索。 贺岁安从井底爬出来,整张脸跟小花猫似的,发鬓散落着几缕碎发,因为她在墓室里滚过几圈,衣裙也是沾了不少灰尘。 苏央拿出丝帕给她擦脸。 祁不砚是最后一个从井底出来的,一只冷冰冰的手忽然从下面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想往下拽,弄得他脚踝铃铛乱响一通。
第16章 反应最快的是贺岁安,她转眼间就趴到井壁,吃力地拉住祁不砚,两只手充血冒青筋,有不把人拉起来誓不罢休的感觉。 手被人抓住的那瞬间,祁不砚抬首望了她一眼。 她仍然一声不吭拉他。 祁不砚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朝下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一声惨叫声从井中传出,不知名的东西被粉末灼伤,他的脚踝也随之一松。 贺岁安赶快将他拉起来。 这件事发生在瞬息之间,打得人措手不及,沈见鹤几人刚要过来帮忙就看到他们脱离险境了,苏央的两个亲卫想下去查探。 被她拦住:“下面过于古怪,切勿轻易冒险。” 亲卫听令退下。 苏央还记得贺岁安对她有恩,对待同贺岁安一起的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只是在下墓此事上不会退半步,具体情况也不可跟外人言说。 倘若是他人擅闯进风铃镇的“凶宅”进入古墓,苏央为了以防万一,一般会选择先把对方抓起来,回去交由她父亲发落。 但是今晚她不会用这种法子拘住他们,只让他们速速离去。 告诫他们不要再过来。 这也算是还贺岁安助过她之情了,苏央知道自己的父亲平时慈眉善目的,一遇上关于凶宅、古墓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被苏央父亲知道有人擅闯此地,还是已经进过古墓,必定会亲自处理,坚决地不让她插手。 父亲最终的处理方式是什么,苏央就不得而知了,被瞒着,关键是她不再见过那些人。 贺岁安既没拒绝,也没答应。 苏央以为她的沉默代表应承,将目光转移到沈见鹤身上。他被美人这么一瞧,笑嘻嘻道:“你放心,我最听美人的话了。” 一个亲卫上前用剑抵住沈见鹤的脖颈,似下一瞬就要手刃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得对郡主无礼。” 沈见鹤忙表示他没别的意思。 话到嘴边,郡主二字在沈见鹤舌尖打个圈,噎住了。他眼珠子溜溜转,吃惊多看苏央几眼。 原本他以为她是有点身份的人或者是被传为凶宅的宅子的主人,没想到是郡主,不留神行差踏错,可不得和官府打上交道? 苏央对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收剑回到她身后。 沈见鹤向她一笑。 苏央视若无睹,派一人送他们离开宅子,担心他们去而复返,又留下一人守在凶宅外面。 贺岁安便和祁不砚、沈见鹤回客栈了,他们出去和回来都没有惊动客栈里面的人。 小二趴在柜台睡着了。 一楼时不时响起他的呼噜声。 沈见鹤一上楼就躲回房间里,大概是想理清楚不久前发生过的事,为接下来做周全的计划。 贺岁安跟祁不砚进了他的房间,原因是他的脚踝可能被井底下的东西抓伤了,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祁不砚见她进来,也不在意。 行走江湖途中,贺岁安看到有卖伤药的地方就会买一点囤着,当然,用的都是祁不砚的银子,她没银子。今日派上用场了。 贺岁安指了下祁不砚的脚踝,他坐在床榻上,抬头看着她。 “我想看看你的脚。” 贺岁安说。 祁不砚似是没听懂她的意思,没有下一步动作。贺岁安后知后觉这句话有歧义,修改措辞道:“我想看看你那里有没有受伤。” 片刻后,他靛青色的衣摆下,一双赤足露出来,两道很细的铃铛银链拴戴在窄瘦有力的脚踝,这是属于苗疆天水寨之人的铃铛银链。 他们一出生就会戴上。 贺岁安以前没仔细地看过这些铃铛的形状,现在留意到是蝴蝶形状的,乍一看仿佛有血有肉的银色蝴蝶,可见制作精良。 而祁不砚的皮肤是常年生活在阴暗处、没有见过阳光的白,银蝴蝶小铃铛略显松垮地戴在上面,似随时有滑落脚踝掉落的风险。 叫人看了想将银链子拴紧点。 贺岁安坐在榻凳,拿出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膏药。 本想让祁不砚自己涂的,见他坠着银饰的长发散落,一动便垂下来,容易蹭到膏药,他又不喜欢把头发全扎起来,她打算帮他上药。 自蜘蛛从古墓出来,不知为何变得奄奄一息,似出现蛇的冬眠状态,蜷缩在温暖的被褥里。 蜘蛛看样子是暂时没办法替祁不砚治疗伤口的。 只能靠人了。 贺岁安撩起祁不砚脚踝上的银链,弯下腰,细看伤口,像被一样长长的东西抓伤的,跟被人的指甲挠伤十分类似。 假如抓伤祁不砚的是人的手。可哪有人的手能隔着一层靴子将他的脚踝抓得鲜血淋漓、渗着红的骨头外露,她看了心惊。 换作贺岁安,非得疼死。 偏祁不砚仿佛不知道疼,面色如常,纤长眼睫轻轻眨动,墨发垂落腰间,手随意撑在床榻上,又因腰封束着腰,更显腰细。 贺岁安轻柔地给祁不砚涂药,每涂一下,习惯往伤口吹一口气,系在他脚踝的铃铛有清响。 她以为是弄疼他了,动作放得更轻:“我弄疼你了?” “不是。” 他脚踝稍微动了下。 祁不砚掌心托起安安静静蜷缩着的蜘蛛:“你应该也在好奇我为什么听了郡主的话出来,而不是继续深入古墓,找我想要的东西。” 贺岁安先点头再摇头。 他倒是不懂她了。 她道:“我是好奇你为什么出来,但我相信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我也不多问,你想做什么,我跟你就行。” 祁不砚看了贺岁安良久,好像才感到疑惑:“贺岁安,当初你为什么想跟着我。” 贺岁安像是有点说不出口。 他等她说。 她还是说了,脸带有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红:“想活。” 倒不怕他会动手杀了她。祁不砚想,她恐怕不知他以前也不是没杀过想和他同行、却心怀不轨之人,杀完后尽数喂给他的蛊了。 他就在旁边愉悦地看着。 贺岁安晃了晃祁不砚脚踝的铃铛链子,想取下来,上药太不方便了,她一松手,会蹭掉药的。 她看着没解环的银链,踌躇地问:“能不能解开的?” “解不开的。” 说罢,祁不砚瞥了一眼,脚踝铃铛晃动,音色脆亮,他漫不经心:“天水寨的银链只能断,不能解。银链断,即人死。” 祁不砚以前也亲眼见过不小心弄断银链的天水寨人在俄顷间死于非命,药石无医。 这算是会用蛊的苗疆天水寨人的一个致命弱点。 几乎没外人知道。 信奉神的天水寨人认为这是老天爷在赐予他们诡谲的蛊术后,防止他们乱来,给予的枷锁。 虽说此事另有缘由,并非是神给予的枷锁,但他们不会轻易让别人接触自己戴的银链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只能戴着,又不能藏起来,他们对待银链更是小心翼翼,当作神来供着也不夸张。 祁不砚对待银链依然随性。 他不想死,是不想死于他人之手,至于银链……要断不断。 贺岁安没再说要祁不砚解掉银链的话,左看看,右看看,想用什么来固定住他脚踝的银链。 到后面,她用了自己的绑发丝绦,长度和粗细都刚刚好。祁不砚之前给过贺岁安不少银子,她拿一部分去买了很多好看的丝绦。 丝绦多得是。 贺岁安用丝绦穿过银链,绑在脚踝上方,不让银链坠下来,再熟练绑了个蝴蝶结。 就是看起来怪怪的。她拿的恰好是红色丝绦,绑到祁不砚秀白脚踝上方,红与白这两种颜色本来就具有强烈的冲突感,红又绑着白。 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不敢多看,拉下他的衣摆。 祁不砚含笑地向贺岁安道了声谢,起身倒水喝。贺岁安把药放好,忍不住看了看躺在被褥里、没以前那般生机勃勃的蜘蛛。 虽然贺岁安不喜欢虫,但见曾治过她额头伤口的蜘蛛现出气若游丝之态,还是于心不忍。 “它怎么了?” 贺岁安问。 祁不砚饮尽杯中茶水,放下瓷杯,没有什么血色的手从衣裳里取出变得跟蜘蛛同样状态的蛇:“古墓里面有东西叫它们害怕。” 她不解:“什么东西?” “是蛊。”他唇角挂着浅笑,娓娓道来,“蛊与蛊之间能相互感应,而蛊天生又会恐惧比自己强的蛊,它们也不例外。” 祁不砚走到窗边,推开棂格窗:“古墓里有一种蛊。” 贺岁安:“什么蛊。” “阴尸蛊,还是已经被人彻底炼成的阴尸蛊。”祁不砚缓缓道,“阴尸蛊不但能控制尸体,也能控制活人,将人变成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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