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抚琴的手微顿,似很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弹琴道:“如此便留你们不得了。” “杀。”他低声道。 此话一出,有几人出现,不是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是青年的手下。 不同于青年纤瘦的身姿,他们面容粗犷,身体高大壮实,体型看着有三个贺岁安那么大。 他们凶神恶煞,一人手持一把大刀,有几十斤重。她可能扛都扛不起来、还会被大刀压死的那种,贺岁安拉起祁不砚就想跑。 打不过便跑,她不会逞强。 一般她都是打不过的,所以逃跑练得很熟练了。 可他们反应极快。 有二人抢先一步到达出口,凌厉的刀风刮向贺岁安,削下她一截发丝和几条丝绦,发丝、丝绦在半空旋转几圈,飘落地。 青年好整以暇抚琴。 他似不会再干涉接下来的事。 贺岁安心提得很高,他们又是一刀劈向一看就不会武功的她。 她推开祁不砚,自己也没有站在原地等人砍,朝旁边圆润地滚去。逃不掉,贺岁安可以躲。 祁不砚处变不惊捡起贺岁安被人削落的发丝与丝绦,语气像小孩被人损坏了自己的玩具:“你们怎么弄断她的头发了。” 贺岁安也被他的脑回路奇怪到。 头发没了就没了。 她人活着就行了,为什么要在意那断掉的头发? 祁不砚道:“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头发的……我养了她这么久,她这些头发应该也算是我养出来的,所以你们能帮我接回去么?”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管他的,默契地想先解决掉祁不砚,他们快速移动步伐,将他围在中间。 大刀在他们手中如流水般灵活。 祁不砚抬腿踢偏一把快要落到他脖颈上的大刀。 电光火石间,他又旋身踩到从背后袭击过来的男人的肩上,再屈膝撞向不远处持大刀的另一个男子的头颅,将人撞得脑嗡嗡叫。 招式快捷,难以防御。 “我问你们呢,能不能把她的头发接回去。”他再问一遍。 “我接你娘!” 被祁不砚用膝盖撞脑门的男子咬牙抵住疼,抬手抓住了少年的脚踝,想拽他落地。 不曾想祁不砚柔韧度极好。 他被男子拽住脚踝后,以一种刁钻的弧度弯起腰,握着匕首,削向男子的头。 男子只感觉头顶一凉,头发及头皮都被削了去。 祁不砚平安落地,掌心躺着男子粗糙的头发和带血的一大块头皮,新鲜血液顺着指间蔓延。 他生得一张菩萨面,此时的眼底却有着极致的狂热与兴奋:“很好,既然你都无法替她接回头发,那我杀了你们不过分吧。” “疯子!” 连头皮都被削去的男子疼到面部扭曲了,怒瞪着他道。 祁不砚微歪了下头。 垂在他腰间的墨发也随着倾斜,银饰相撞:“疯子,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呢。” “你……” 男子还想说话,却说不出话了。 祁不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用一条细细的天蚕丝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咔嚓”地勒断颈骨。少年莞尔:“真好听。” 青年见势不对,离开古琴。 他走到贺岁安面前,提起长剑指她:“你叫他住手。” 他们怎么都喜欢拿她去威胁祁不砚,贺岁安搞不明白。她看了一眼青年的长剑,惧意是有的,却没听从他的话,转身跳入水池。 青年本以为这小姑娘看着性格软绵绵的,好拿捏,没想到倒是个硬茬,竟敢跳进养蛊池。 胆子真大。 这是宁愿死,也不受威胁? 眼看祁不砚快要解决掉所有人了,他略一沉吟,离开了此地。 有一件事,他想错了, 贺岁安跳下去之前,只以为这个是普通的水池。 当看到正在游动在水底的虫蛇时,贺岁安奋力往上爬,手刚碰到岸边,却被一条有麻痹人身体的能力的蛇顺着脚踝爬进裙底。 她差点想叫出声。 但忍住了。 祁不砚要对付其他人,她先靠自己爬上岸再说。 由于还在水里,贺岁安很难甩掉它,于是她一鼓作气爬上岸。 却在爬上岸的那一刻被蛇咬了一口,麻痹身体的功能立刻见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贺岁安靠自己的能力上了岸。可蛇还在裙里。 这条蛇仅有致人麻痹的毒性,不会伤人性命,只要等体内毒性过去后便能恢复了。 贺岁安舌头也麻痹了。 她看见祁不砚把那些人都杀了,朝自己走过来。 少年先用干净的冰水细致地冲洗掉手上的血液,奇怪贺岁安为什么躺在地上不动,一开始以为是她从水池里爬上来太累了。 后来才发现不对。 “贺岁安?” 祁不砚目光扫过贺岁安,瞧见有东西在她襦裙下爬动。 蛇。 他伸手进去,将蛇抓出来,被蛇咬了一口,毒性再大的蛇对祁不砚都起不了效,更别提它。 贺岁安迟钝半拍。 祁不砚……他刚才是把手伸进了她的襦裙里?贺岁安知道祁不砚对她不是那种意思,只把她当蛊来养,但多少还是觉得难为情。 襦裙裙裾又动了下。 似还有东西在爬动,只有贺岁安清楚并不是的。只是襦裙在水池里弄湿后,随着重量塌动。 可不是贺岁安本人的祁不砚刚抓了条蛇出来,很容易认为里面还藏着另外一条蛇。他左手抓着蛇,右手又伸了进去,慢慢地,指尖探到一个地方,又被咬住了。 不像蛇,像河蚌。 所以这不是蛇。 也不像是虫,那是什么? 咬住他手指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咬,更像包裹住。祁不砚那张绮丽的皮囊露出茫然,他明知道贺岁安暂时无法回答,看向她的眼神仍似具有询问之意。 她耳垂红到不能再红,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不对, 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祁不砚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身体构造不同又如何,归根结底都是一层皮肉罢了。他平静将手拿出,指尖还透着热意、微湿。 尽管他是对此生了些好奇心。 又杀了几个人的他也有点累了, 坐在旁边等她的蛇毒褪去。 蛇毒在一个时辰后会消失。 贺岁安感觉这一个时辰过得真慢, 其实她心情很复杂难言的, 但见祁不砚心无旁骛坐一边闭目养神, 跌宕起伏的心情逐渐安定点。 祁不砚养神养够了, 走到养蛊池附近,半蹲下。 水面隐约倒映着他的脸。 祁不砚还伸手进去搅动几下, 水面波动, 他的脸碎在水波中, 那些被养在水底的蛊见到动静便游过来, 却又止于一指距离外。 此处不用他们找出口,出口就在养蛊池的斜上方,命令人杀他们的青年也是从那里离开的。 青年没把古琴带走。 或者说, 紫檀木古琴一直都被人放在这个地方。 养蛊池的蛊不敢碰祁不砚, 他也不再在养蛊池停留,走了数步后,到古琴前,弯腰抚上琴弦, 指尖一勾,发出“铮”一声。 蛇毒随时间流逝散去了。 贺岁安从地上坐起来缓了缓,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受那件事的影响,站在原地跟祁不砚说:“我没事了, 我们可以走了。” 祁不砚松开由天蚕丝制成的琴弦,抬头望她道:“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说话?” 她硬着头皮走近他。 “没、没有啊。” 贺岁安不擅长撒谎, 容易结巴,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到少年纤长且指腹略带薄茧的手指上。 祁不砚若有所思地“嗯”一声,便没下文了,没管石桌的古琴,往出口方向去。贺岁安走在他身后,揉着摔倒摔疼的肩头。 不用掀开衣裳都能猜到泛紫了。 目前重中之重是找到阴尸蛊母蛊,她不想再留在燕王墓了。 也不知道燕王墓是不是和贺岁安命里犯冲,自从与燕王墓牵扯上关系,她是大伤小伤不断。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离开养蛊池,出口是一条普通的暗道,不规则的石头堆砌而成,却又显得错落有致,分外好看,每隔十步,头顶悬挂着一盏灯。 光线从上面投下来,照亮前方,他们的影子斜斜落到地面,墙壁偶尔滴落几滴水。 贺岁安在幽闭之处听不得水声。 她总有错觉不止他们二人在,有东西跟着他们似的,贺岁安摇摇脑袋,不让自己吓自己。 与其自己吓自己,不如想些有用的,她转而想燕王墓的事。 到底是谁炼出阴尸蛊的? 是刚刚那名青年? 他一开始好像并不想对他们下杀手,说只要他们离开就可以获得一条生路,见他们不答应,才命令手下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倘若不是青年炼出的阴尸蛊,他也一定是个知情之人。只是贺岁安有一件事想不通,炼阴尸蛊的人是出于什么原因炼阴尸蛊的? 难道是想害死风铃镇的所有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直觉告诉贺岁安,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她追上走在前面的祁不砚:“你是不是了解所有蛊?” 祁不砚:“算是。” “你以前可炼过阴尸蛊?” 他道:“没有,炼阴尸蛊需要找像古墓这种地方才能炼,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我此前在孤山,并无古墓,我只在书上看过。” 贺岁安又问:“那书上有没有说阴尸蛊具体有什么用呢?” “杀人。” 祁不砚直说。 用阴尸蛊来间接杀人,贺岁安是知道的。她想的是会不会有别的可能性:“还有没有别的?” “炼阴尸蛊确实还有别的用处,坊间传闻炼成的阴尸蛊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祁不砚轻笑,“也有人会为此尝试炼阴尸蛊。” 贺岁安记下了。 她有疑惑:“阴尸蛊真的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不可。” 他不为所动道:“人死了便是死了,炼成阴尸蛊也救不回,只会自欺欺人地得到一个身体里装着阴尸蛊母蛊的傀儡罢了。” 人与以尸体制成的傀儡的区别在于是否还具有自己的意识。 意识才是关键。 无论是在风铃镇遇到的发狂之人,还是下燕王墓后遇到的尸体傀儡,他们都不再具有自己的意识,就算不上是真正的人了。 也没办法令他们恢复正常。 而传闻说炼阴尸蛊可以使人起死回生,极可能是假的。 听完祁不砚的话,贺岁安思路清晰了不少,她在幕后之人目的究竟是什么里加上这一条。 他们之后肯定会再遇上此人的阻拦,先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不至于落到太被动的位置,兴许还能扭转局面,有谈判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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