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傻笑道:“瞧见了,那天骑射场上,也有不少人给他投花,大概就捡了一朵戴呗。” 吴夫人显得比我还急:“不是吧,友松小子身份贵重,他戴了谁家的花,你这当婶婶的,怎么能不留意呢?” 我笑道:“一朵花儿,还能有多大问题。那天花山花海的,我如何知道他选的谁家的戴。” “哎呀安妹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记得,簪花宴上高氏小姐那一出?什么‘芍药俗艳’,‘兰花花中君子’……啧,”吴夫人语气能拧出醋来,“所以我瞧得真真儿的,友松戴着那朵,可不就是你换给高氏那朵兰花?” “真的吗?”我做惊讶状,但很快又笑转道,“我家国主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这些小辈主意可大了,你越强扭他,他越逆反,所以,若真是友松自己的意思,我们长辈也不好干涉。” 吴夫人急道:“别家姑娘也就罢了,那是高昌的人啊!安妹子,你怕是不知道在前朝,高昌怎么带头挤兑你家国主吧?” 我心说,挤兑我们家青云的,那也少不了您家一份啊。但面上自然不显,只道:“我家国主最近,是有些愁眉不展。只是我素来不问政事,难以为他分忧。” 说着话,瑶姬看我面前茶水冷了,乖巧上来,帮我续上。 我抬手接了称谢,却一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滴滴答答,流了一案。 瑶姬忙口称“奴婢该死”,一边拿来锦帕,帮着擦拭。 只是这一下,那藏着的红纸就露出来了。 吴夫人杏眼圆睁,道:“这是什么?安妹子,你给姐姐说实话,这难道不是下聘的准备?” 我做出委委屈屈,欲言又止的样子,道:“夫人您……唉……不是我想瞒您,是国主交代我别往外说。” 吴夫人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大概她本来只是想打探打探,却不想探到如此重磅的消息。 这花红酒礼的单子都列了,看来是分分钟要有喜事的节奏。 “怎么,怎么这样急?”她呼吸不均,道,“友松不也才十七吗?身份贵重,怎么不得再多挑挑?” “姐姐你不要乱想,”我道,“国主倒也没有明说是友松的事,只是叫我列个单子罢了,兴许,兴许是旁的什么人。” 说到这份上,吴夫人索性去了那虚与委蛇的一套,露出酒家女的本色来,气呼呼道:“旁人?还能是旁的什么人?你家适龄的子弟就友松一个,难不成他还自己想娶个小的叫你列单子?” 我眯着眼赔笑,心里却暗喜对方的反应上了轨道。 “罢了,罢了,我算看明白了,”她接着连珠炮似的道,“我说高昌怎么突然带着头让我们对着凌国一起涨价,说什么有钱大家赚,屁!敢情是挑头领着我们闹,私底下拿我们当筹码,他好去跟凌家谈价钱!说是大家同进退的事,到头了俺们把凌家都得罪了,他倒落一凌国亲家当当!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安妹子,”她又拽着我的手,“你且跟你家国主说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天下好姑娘多了,哪里就这么急着成亲?” 我心头大乐:就喜欢这种自我攻略的。但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这……这是国主的意思,本来我也是说,友松还小,不用着急的。” 吴夫人嗤了一声:“要我说,你家国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就一点铁矿吗?至于上杆子把自家侄子往火坑里推?再说了,这次高家挑头,他就配一个凌友松,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他却配谁?岂不让世人觉得,越是挑战凌家,越能拿到好处了?” “姐姐说的有理啊!”我做恍然大悟状,又支支吾吾道,“不瞒您说……我也不大中意那高家小姐,看起来清高得紧,不是好相与的……” 吴夫人露出笑脸:“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跟妹妹交个底,我吴家也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温柔贤惠……罢了罢了,这先不说,我只是不肯给高家做了垫脚的。安妹子,你告诉你家国主一声,只要这婚事先缓缓,铁矿的事,可以私下找我蒲州来谈,做谁的生意不是做?放着钱不挣,才是傻的!” 我在心中大喊一声“yes!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连忙笑道:“姐姐的心意妹子心领,必当向国主好好转达。” - - 接下来的几天,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高昌首鼠两端,一面带领七国对抗凌家,一面私下差使女儿去勾引凌友松的传言甚嚣尘上。 我差了瑶姬梧桐去打探,回来给我依样学了不少言语。 “太阴险了!把别人都绑一条船上,给他当枪使呢。” “怪不得簪花宴凌夫人那样厚待她,我看,是早勾上线了。” “当时拿朵芍药,她还在那儿矫情,什么兰花‘花中君子’,我呸!” “是呀,凌夫人全场位份最高,也没见像她那个眼高于顶的样儿。” “是呀是呀,我也看见了!” “凌友松那小子,带着兰花跑了好几天,她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勾搭男人呢!” “嗨呀,要我看,这姑娘傻透了,以为一朵花就能宣誓主权了?友松是个男孩儿,婚事成不成的,他有什么损失啊?倒是姑娘家家的,要是不成,看她以后名声怎么办。” …… 这些贵妇们传起八卦,一点都不比那些市井长舌妇差,个个言之凿凿,后来连我这个始作俑者都觉得到了震惊的程度。 高昌国主当然勃然大怒,到处反驳,说这都是凌家构陷,说他家无心攀龙附凤,更不曾首鼠两端。 但憋屈的是,大家都用一种“懂了,你接着演”的眼神看他。 那是,这种一听就是暗箱交易的事,搁谁身上谁承认啊? 更何况,这世上一向都是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千年后人类都登月了,这点也没改变。 说我们家血口喷人,问题凌家也没喷他,就是到后来,有人来问我跟凌青云,我们还都一脸真诚地帮他澄清呢。 婚事?没有的,不存在的,你听谁说的,哪只眼睛看见的?你叫他来对质啊。 后来凌友松大概也听到风声,来找凌青云,大惊失色,说他跟高家小姐根本不认识,不知哪里来的这种传言,。 我当时在旁边坐着,心里吐槽,说你来跟我们俩抱怨这个,真是与虎谋皮。 果然凌青云笑笑地,双手一摊:“就是几句闲话,你一个男子汉家,难道还担心名节问题?” “堂叔,婶婶,那花可是你们让我戴的,怎么能,怎么能,就刚好跟高家小姐的花一模一样了呢?”友松还气鼓鼓道。 凌青云登时变了脸:“我让你的?我让你戴着到处瞎跑了吗?招来这种闲言闲语!给我在凌家大帐里禁足三天,不许再出去惹事!” 我替友松小朋友委屈得慌…… 这种官方辟谣,越辟越谣的背景下,凌青云专程去拜访蒲州的吴宗主,当晚喝得大醉回来。 我倒是不担心他喝醉,能喝成这样,说明宾主尽欢,事差不多办成了。 同时我们对其他几家各个击破,当高昌已经不被信任,蒲州又倒向凌氏,那几家自然也成了一盘散沙,没了叫板的底气,甚至反过来巴结凌家,生怕凌家从此不再进口他们的铁矿。 凌青云当然一阵春风化雨的笑容,说生意照做,宽了他们的心。 至此,铁矿同盟离心离德,土崩瓦解。 速度快到,祭狩大会,甚至还没结束。 凌青云看起来心情很好,回到帐中,再也没说过“卵子被掐住”那等粗俗的话。 至于婚事? 凌家否认,高家也否认,哪来的婚事? 八卦流言,就算最后被澄清了,又有谁会去对当事人道歉,最多摸摸鼻子说一句,哎呀,我当时也是听谁谁谁说的嘛。 风来风去,如此而已。
第二十九章 我们真有缘分(bushi) 祭狩大会接近尾声。 这场大会把我累的哟,又出主意,又配合演出,晚上还得睡在一张床上给人讲故事。好在,付出也有回报,这半个来月的时间里,我能感到凌青云对我的态度渐渐有所不同——这种不同我很难形容,因为外人看来,他一直都很温柔,可我就是能感受到,他接纳了我站在他旁边,与他成为战友,或者共犯。 倒数第二天,我俩在自家营帐里共进午餐。 菜里有虾皮。 说来奇怪,我挺喜欢吃大虾的,可讨厌虾皮,从小就讨厌。所以我把那些虾皮捡出来,放在盘子边上。 我的余光留意到,凌青云也在做一样的事。 这让我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暗喜,觉得我们在这种小事上居然如此巧合,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吓得我一缩脖子,看时,是有个人跟大白鹅似的从天上掉下来了。 一堆侍卫紧张地跑去,齐刷刷地都亮出长矛。 然后那人居然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落下一地的花儿。 那可不是风间月吗? 凌青云站在我身后,面带笑容,咬牙切齿:“怎么不摔死他呢……” 当然,到了对方能听见的范围里,他马上换了一副说词,笑道:“间月,你怎么来了?” 风间月跑进来,一边拍一边道:“别提了,一堆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到今儿还在堵我。” “哎呀,真是令人羡慕啊。” 凌青云笑眯眯道,我也听不出他是在夸还是在酸。 “羡慕什么?我告诉她们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们还不依不饶的。” “哦?”凌青云笑眼微微一睁,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问号。 “就是上次在蓬莱境见到的那位楚姑娘。” 凌青云这才放松地笑起来:“那倒真是可喜可贺,省着老缠着我家可心。” 风间月有些恼,自己坐到桌前来了:“你这什么话?第一,我对可心有意那是小时候,第二,发乎情止乎礼,我何时死缠烂打,用什么卑鄙手段过?” 凌青云瞥他一眼,不满道:“说的好像我用过卑鄙手段似的。” “你当然用过!” 凌青云双眼圆睁,我在一旁也紧张起来了,等着看风间月要说什么话。 结果风间月指着凌青云的盘子,盘子边上堆着一堆虾皮。 “可心,他是不是告诉你他也不喜欢吃虾皮?” 我:“啊?哦……” 风间月:“你看看,这就让你觉得跟他有缘分了。实际上,这是因为他最喜欢虾皮,所以留到最后吃的!” 我:“……” 凌青云扶着眉心:“风间月……你能不能圆润地离开……” 这两个活宝唇枪舌剑的,我半天都没插上话,这会儿赶紧把话题岔开:“间月,那楚姑娘没跟你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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