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礼讷讷应了句“是”,有些僵地站在原地。魏越又问他来长乐宫所为何事,魏修礼支吾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回禀父皇,儿臣……也无甚要事,只是过来母后处问、问安。” 瞥见魏越神色不大好,魏修礼当即行礼道:“儿臣便不搅扰父皇母后商讨政事了。”说着缓缓地倒退了几步,转过身去,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魏越盯着那个小豆丁跑远了,才施施然转身,正对上乔书瞪他的目光。 见他看过来,乔书微微错开眼神,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勉强放柔了语调,“礼儿还小,陛下便是在前朝惹了气,也没有撒在他身上的道理。” 她虽让这话显得软和一点,但到底成效不大,说完之后,她自个儿都觉得语气僵硬。 “你对那小子倒是好!”魏越哼了一句,话里带着些微妙地酸意。 乔书:…… 她默了一阵儿,才接道:“……这孩子称妾一句‘母后’,妾当是有母后的样子才是。” “乔乔既是这般喜欢孩子,要个亲生的岂不是更好?”魏越这话说得随意,可心中的忐忑只有他自个儿知道,“朕……定然会待他好的……” 乔书自然没有将他这话当真,只是笑了笑道:“这事儿总是强求不来的,大约是妾还没有儿女的福气吧?” 她再怎么着也跟着前朝皇室沾着血缘,年前魏越不知怎么想的,竟让她一同临朝听政。 前朝诸多势力一时蠢蠢欲动,但因担忧这只是魏越放的饵食才暂时按捺住了,若是再多了个嫡子……乔书只一想想那情形便头大。 对上魏越那似乎珍而重之的目光,乔书心中一动,一个想法蓦然涌上心头。 ——若是真有个嫡子,那何尝不是将前朝势力一网打尽的机会。 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只觉得照在身上的阳光都泛着冷……虎毒不食子,魏越莫不是真打算竖个嫡子当靶子、趁机清理朝堂? 想着他素日里对儿女的冷淡态度……是了,他从不缺儿子…… 这么些年来,魏越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后宫诸殿都形同虚设,乔书恍惚都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如今看来,还是她天真了……都是乱世里走过来的人,哪有那般容易便交付真心? 而魏越听闻她这话,脸上的笑意顿了一瞬,复又调笑道:“怕是因为朕还没有尽力吧?” 乔书还陷在方才的思绪里,一时未及反应,展眼又被他打横抱起,往内殿走去。 得亏这会儿乔书已经习惯了魏越的动手动脚,若是前些年他这般突然动作,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 发上的金簪随着颠簸一点点地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乔书下意识地侧头要看,却觉得魏越揽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箍得她泛疼。 她看不见的角度,魏越的嘴唇抿得平直—— 乔乔,天下与你共治、尊荣与你同享……你可要一直将朕骗下去才好。 想到他前日撞见她喝药的情形,魏越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一分。 强求?福气? 将怀中的人掷于床榻之上,魏越倾身压了上去,一口咬在了乔书的颈侧。 ——乔乔,你可莫要再被朕抓住把柄了…… * 事了之后,魏越的手指轻轻触了触乔书安睡的侧颜,表情渐渐柔和了起来。在她额上落了一个轻吻,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去,正准备出去,便瞧见了跌在地上了那只金簪。 他一躬身拾了起来,握住了簪挺转了一圈,簪头上雕的并蒂莲花被跌得有些歪了。 他虽不太注意女儿家身上的饰物,也隐约记得乔书经常戴着这支金簪,相较于其他后妃的满头珠翠,她作为皇后实在是朴素得过了。 他盯着簪子看了半晌,小心地将它拢到了袖中——修一修再还予她罢。 出门前,他的目光在一个恭送的长脸宫女上顿了一瞬,那宫女也垂首示意。 * 听见门口出的响动,和次第远去的“恭送陛下”,乔书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白日宣淫,魏越真是愈来愈过分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正待起身,颈间传来一阵细细的疼,她皱了皱眉。 魏越这是咬破皮了吧?还在这个位置、遮都不好遮。 床帘外人影微动,乔书扬声唤了句,“桐君?” “奴婢在。”桐君应了一句,将打理好了宫装放到近旁,掀开床帘,想要近前伺候。 乔书也已经坐起身来,瞥见桐君送来的衣裳,叹了口气。 “换一件罢……”乔书拧眉思索了一阵儿,方才继续道,“就拿……阿云前日送来的那件……正红的……” “是。”桐君虽是应着,但心中难免疑惑,她家娘娘毕竟不是做普通女儿那般养大,对衣裙、首饰了解不多、也不甚在意,全然都交由她打理,像今日这般点明了要穿哪件衣裳,还真是头一回。 桐君正欲再出去拿衣裳,正碰到一个端着药碗进来的小宫女。她瞧见这药,心中又是一阵烦闷……朝事之流她是不明白,但不论如何,娘娘总不能日日喝这些凉药,便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糟蹋。 “见过桐君姐姐。”那小宫女见桐君皱眉看过来,连忙躬身问安。 桐君这才回过神来,冲那小宫女笑了笑,却意外发现这人有些眼生,这小宫女五官周正、长得算是标志,只是人有些偏瘦,显得脸蛋略长。 她记得先前照顾小药房的是个长得有些富态的姑娘,似乎是叫……叫迎月。 她敛了敛笑,问道:“你是?……迎月哪里去了?” “回姐姐,迎月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儿给娘娘,已同玉振姐姐告了几日假……药房这里,由奴婢暂照管着。” 桐君听她这般说,才重又放缓了神色,又问了她名字。 “回姐姐,奴婢贱名喜儿。” “倒是个欢喜的好名字。”桐君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下去,只这么赞了一句,便放她去给乔书送药了,自己则是匆匆地往外、赶着去给乔书找衣裳。 她走后,喜儿在托盘上压得有点发白的拇指才略松了松,回了一点血色。她在原地略缓了缓自个儿的呼吸,才端着药碗往寝殿去了。
第11章 丢失 (修) 桐君拿了衣裳回来,乔书正趿着鞋往桌子那儿走,似乎是想要倒水喝。 桐君连忙将手中的衣服放下,几步赶上去,抢在乔书之前倒了茶水予她。 乔书接了茶杯,看看手中的茶水、再瞧瞧桐君一脸紧张的模样。 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不似平日那般收敛着的温婉,眉梢眼角尽是风流的味道,桐君竟看得失神了片刻。 晕红悄然攀上耳际,她微微低头,就瞧见乔书那大马金刀跨.坐的姿势。 “娘娘。”她下意识地提醒了一句。 乔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忙拢了腿坐正了,原本随手抓在手中的茶杯也换作双手端起,小小地啜饮了一口、再轻轻放下,转过头来冲着桐君歉然一笑,“抱歉,方才一时忘形……”转眼间便是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态。 她这状态切换得熟练又自然,可旁观的桐君只觉得鼻腔一酸、眼中又似有热意涌上。 她着实后悔极了——寝殿又没有别人,自己方才多提醒那句做甚?! 她掩饰般地去抱了衣裳上前,“娘娘,您说的那件正红的衣裳……”她声音倒是与往常一般无二,乔书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乔书不习惯更衣的时候要人伺候,因而接了衣裳,便将桐君打发了下去。 桐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退到了寝殿外守着,等着乔书换好后再叫她。 ——只是心中又将魏越骂了多少遍,就无人得知了。 不多时,就听到了里面的唤声,桐君忙应了声进去,乔书已经端坐在了妆奁前,漆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衬得身上的红衣更显艳丽。 桐君恍惚忆起了乔书出嫁那日的情形,她敛了敛思绪,站到了乔书的身后,从妆匣中取出玉梳,轻轻地撩起了乔书的长发,一绺一绺地小心地顺着这一头黑发。 其实乔书的头发甚少打结,桐君万不必如此小心,可她总是担忧一时不察扯到了自家的娘娘,动作细致又谨慎。 而乔书的头发又向来是桐君伺候着,她也只当女儿家的发髻便就是这般繁琐了。 手指从额间下滑、绕过耳廓,轻轻扬起最右侧的那绺长发,桐君的手指一顿,目光凝在那露出的一截脖颈之上。 乔书的肌肤雪白,是以颈上的伤口虽被遮掩了大半,那露出的一点也分外明显,那分明是一枚牙印。 想起方才乔书指明了这件衣裳要穿,桐君顿时恍然……怕是为了遮这个伤口。 只她看见的便有这么一道伤,那娘娘的身上……桐君想着,这觉得要将魏越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不过,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只是想想便罢,能做的也仅是给她家的娘娘换个发式,将颈间的伤口遮住。 待将发髻挽好,她惯用的那只发簪却未在妆匣内找着,她不由轻声“咦?”了一句, 乔书从镜中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回娘娘,妆匣里少了一只金簪。” 乔书对这些事儿向来不在意,听她这么说,也只是随意道:“不妨事的,换一只就是了。” 这些年单是魏越赏的头饰便能堆满一个箱笼,从里面挑一挑,总能找出一二合适的。 不过,桐君向来不愿意碰魏越送来的东西,给乔书佩戴的发饰都是从陇州带来的陪嫁。 这些细节之处,乔书惯常是注意不到的。 见乔书这般随意的态度,桐君一时欲言又止—— 并蒂莲花纹的金簪,对陇州的女子总是格外不同的,它是为定情之用。收下了这簪子,便是收下了这份心意…… 她本以为…… 桐君轻轻舒了口气,不是便好……不是便好…… 她一叠声地庆幸着,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怕是底下的人打点行装的时候弄错了、也或许是哪家的小子偷偷放进其中…… 桐君这正兀自出神,却听乔书开口问道:“找不着的那个簪子,是不是上头有两个莲花?” 桐君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笑也带了些勉强,“……是。” 乔书微微拧了拧眉,好巧不巧的竟是这一只……虽然依照她对司元正的了解,他应当不会将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但毕竟是他送的贺礼,弄丢了总归不大礼貌。 她阖眸回忆了一阵,总算想起先前魏越抱她的时候,似乎是有东西掉到了地上,这簪子应当便是那时候掉的。 “待会儿差人去正堂到这的地上找找,兴许是掉到哪儿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找不着便算了,也不必太过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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