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知县都至于此,恐怕此番其他涉及赈灾款贪污的官员,沾染的钱银数额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荒唐。 用这些赈灾款来贪图享乐,也不知他们夜里能否高枕安眠,就不怕那些不计其数枉死的灾民们前来索命吗! 魏子绅同样愤恼,却和林铎一样,向来不轻易露出忿然之状,毕竟怒气对解决问题无济于事。 “天已晚,兄长早些歇下,索性今日我已借机探明了这县衙后宅,之后的事明日再与兄长商议。” 林铎微一颔首,魏子绅走后,他仍在桌前默默坐了片刻,以凉茶作酒,似要压制怒意,饮尽了几杯,方才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绕过那五彩花鸟座屏,他却赫然止了步子。 客房内仅外屋燃了灯,然有座屏阻着,内屋不过些许微弱的余光,将将可看清而已。 即使隔着十几步远,还有棠红的床帐垂落遮掩,林铎仍清楚地感受到床榻上有人。 想到方才离开县衙后宅时,那前来相送的范郅曾笑眯眯凑到他耳畔,道他备了薄礼,已然送到了他下榻的客栈,望他笑纳,林铎不由得剑眉蹙起。 能送到床榻上的礼还能是甚,这般伎俩,打他十七岁入朝至今见识了不计其数。 这范郅,先头分明已送过了一回,当真是“锲而不舍”。 他冷冷望了一眼,并未走近,果断折身,欲命伙计将榻上人清出去时,却听得一声低低的抽泣自昏暗的帐内传来。 林铎的脚步停了,他滞了滞,随即转头望了一眼,也不知怎的,骤然鬼使神差地大步朝那床榻而去。 离的近了,便能清晰瞧见衾被拱起的轮廓,他一把拂开床幔,只见榻上人从头到脚被盖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瞧不见。 他迟疑片刻,方才伸出手去。 衾被被缓缓拉落,一张白皙的面容逐渐映现在林铎眼中,借着那微光看清女子容貌的一刻,他眸光震颤,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梦中人从前尚有些模糊的眉眼霎时变得清晰起来。 酡红的双颊若染了胭脂,似樱桃般色泽诱人的朱唇轻咬着,柳眉紧蹙,那双湿漉漉,揉着几分惊恐的杏眸在与他对视的一瞬,微微睁大,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入枕。 林铎一开始便知晓她生得一张好皮囊,却不想伪装褪去之下,竟是这般绝色芙蓉面。 即便不看,他也清楚衾被之下的娇人儿未着寸缕。 帐中飘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也不知是不是因方才饮了酒,林铎不自觉喉结微滚,只觉口干舌燥。 脑中甚至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 这里是岑南,若他卑鄙一回,假作不识她,是不是就能将那几乎夜夜折磨他的绮梦化作现实!
第13章 解毒 可念头终究只是念头,三年前他是因药失控,但这次他终究清醒,做不出如此禽兽之事。 穆兮窈自是看不懂林铎眼中的灼热,此时心下只惊慌且意外。 方才离开那小摊后不久,她绕进一街巷时,骤然被人从背后用巾帕捂住了口鼻,不一会儿便眼前发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身侧仆妇环绕,正帮她沐浴,而她全身瘫软,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任凭摆布,就这般被裹在衾被里送上马车,扔在了这床榻之上。 听着那几个仆妇的交谈,她猜出自己被送给了某位大人,可她不明白,她分明掩了样貌,为何还会被人盯上,又要被送去给谁。 在衾被未被掀开前,穆兮窈很害怕,既害怕又怨怪,怨怪上天不公,一次次让她落入这种境地,受如此屈辱。 那位大人是何许人,若她顺从些,事后他肯放她走吗?她不在乎她的清白,更在乎的是她尚在掖州的岁岁。 穆兮窈想了无数种可能,思考了无数逃跑的法子,却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送给安南侯。 见到他的一刻,她倏地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一时竟是不知惊诧还是庆幸。 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穆兮窈才反应过来,她已然洗去了脸上的伪装,安南侯怕是认不出她来了。 那他会碰她吗? 穆兮窈朱唇微张,此时顾不得许多,只想同林铎解释她的身份,可一开口,却是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 恰在此时,一只大掌缓缓向她伸开。 穆兮窈心一提,下意识瑟缩着闭上了眼。 见她怕成这般,林铎欲拉高衾被的手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她就这般厌恶他吗? 穆兮窈等了片刻,并未等到那手落在她身上,却听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幽幽响起。 “他们给你下药了?” 她缓缓睁开眼,便见男人静静看着自己。 下药? 穆兮窈想起上马车前,确有婆子往她嘴里硬塞了颗药丸,若非林铎提醒,她都没怎么察觉,身子燥热得厉害,即便不着寸缕,也未觉丝毫寒意。 那是……什么药? 穆兮窈发不出声儿,只得冲林铎轻轻颔首。 见她虽面色潮红,但神态还算正常,林铎知晓,大抵是药性还未彻底发作。 望着穆兮窈眼中的茫然,林铎不自在地低咳一声,“当不是太烈的药,若一会儿实在忍不了,便……试试。” 中间二字林铎只薄唇微动,并未出声,穆兮窈试着读他的口型。 自什么…… 她懵怔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谁教她偏是听过这词的,从前她有孕时,京郊庄子上那些在屋门口看管她,以防她逃跑的婆子们,就曾旁若无人地说起过。 当时,她们嘲庄子上那寡妇不堪寂寞,夜里不知羞耻地做了那事儿,还不晓得收敛,骚.浪声飘出来,怕不是想明目张胆勾引男人。 一股子热意陡然窜上双颊,穆兮窈只觉脸烫得似要烧起来。 再看林铎那张沉肃冰冷的面容,一想到他居然说出这般子话,她更是羞得咬紧朱唇,哪里还敢看他,顿时窘迫地别过眼去。 “今晚我便睡在外头榻上,放心,我不会动你。” 话音方落,床帐复又垂落合拢,榻内光线昏暗了几分。 穆兮窈这才转头看去,直到看见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绕过座屏,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心下只庆幸她遇见的是安南侯。 安南侯不喜女子,自是不会碰她的。 然一颗心还未放落多久,一股难言的滋味便开始令穆兮窈的呼吸都开始紧促起来。 原软绵绵使不上一丝气力的身子也逐渐恢复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从骨子里开始跃动的燥意,她忍不住扭动腰肢,夹紧双腿,似要缓解那股子微妙的痒。 她有些口干舌燥,只觉空落落的,却也不知如何填补,到了这般境地,穆兮窈纵是再傻,也该晓得自己被下了什么药。 想起那安南侯适才说的话,穆兮窈朱唇紧抿,兴许那法子真能缓解她的不适,可羞耻心终究让她无法越过心里那道坎。 且她其实并不大清楚那事究竟该怎么做。 她想,再忍忍,忍忍便过去了。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发,滴落在枕上,濡湿了一片。 穆兮窈的双颊愈发红得厉害,若春日枝头最艳的海棠,她实在难受,甚至连神志都开始慢慢焕散去。 坚持了大抵一炷香的工夫,她终是绝望地闭上眼,像是放弃挣扎一般,缓缓将手伸落下去。 她到底没能忍住…… 此时,花鸟座屏外,合衣躺在小榻之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眸。 眸底阴沉晦暗,若不见底的深渊,却又像看似平静的海底,实则暗流涌动。 纵内间刻意压制了声响,然夜里寂静,林铎又常年习武,耳力极佳,怎会听不见那女子发出的动静。 他很清楚她不可能忍得住。 看她症状,想来被下的是那些勾栏狭邪间常给不配合的雏儿用的药。 此药阴毒,初时令她们难以动弹,不得挣扎,但逐渐的药性便会散发,即使不愿,最后也只能迎合,眼看着自己彻底沉沦陷落。 她还是用了他教的法子,想必此刻定是怕他听见,而死死咬着双唇,可即便如此,仍是有细碎的声儿从唇齿间泄出来。 那声儿若风拂叶,若莺啼燕语,虽是微渺断续,但足以令林铎的呼吸愈发粗沉。 他知晓自己并未做梦,可正因如此,那梦中的情景却是在此刻伴随这切切实实的声儿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林铎喉结微滚,努力稳了稳呼吸,复又阖上双眸。 一股烦乱伴随着燥意油然而起。 她做此事时,想的是她的夫君吗? 林铎剑眉微蹙,只觉胸口闷得紧,听着耳畔断断续续的娇吟,忍不住扯了扯衣襟。 分明他未被下药,可为何却也得跟着受如此折磨! 穆兮窈也不知昨夜折腾了多久,她从一开始不得其法到后来勉强寻得些许要领,也算让自己舒服了许多,身子不再难受,纵然汗水淋漓亦疲惫得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翌日,她是因着喉间极度的干渴而醒转的,她咽了咽口水,只觉嗓子若揉了沙砾般生疼。 穆兮窈尚有些昏沉,见透过窗棂的光蒙蒙,估摸着大抵是卯时前后。她费力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扯过一旁架上宽大的男袍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此刻只一心想着喝杯茶水润润嗓子。 脚步虚浮使不上劲,穆兮窈一路扶着手边的桌椅,绕过那座屏吃力地朝外间而去,瞧见那红木雕花圆桌上摆着的茶水时,她动作不禁急了几分,但身子却是稳不住,猛地向前扑去。 穆兮窈本以为此番大抵是要结结实实摔一跤,但幸得上房内铺设了地毯,许是不会摔得太疼,正当穆兮窈已然做好准备之时,人却已顺劲稳稳立在了原地。 她沿着那握住她手臂的大掌徐徐往上瞧,便见那张面若冠玉,却有些清冷的脸。 “侯……” 穆兮窈朱唇微张,却是及时止住了声儿。 她还没忘,眼下安南侯是不识得自己的,反之,她亦不认得安南侯,又怎会用“侯爷”唤他呢。 林铎看着穆兮窈略有些躲闪的眼神,薄唇微抿,并未言语,只将她扶至圆桌旁坐下,自己亦在一侧落座,倒了杯茶水予她。 穆兮窈毕恭毕敬地接过,低低道了声谢,因渴得实在厉害,捧着杯盏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喝得太急,些许水滴沿她的下颌滑落,顺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隐没在宽松衣襟的敞口间。 只一眼,林铎眸光便黯了几分,他喉结微滚,飞快地收回视线,旋即便听得耳畔响起那低柔婉转的嗓音,带着微微哑意。 “昨夜……多谢大人,大人是君子,才不屑于欺负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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