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岁岁能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吗?”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穆兮窈一阵心疼,正欲说什么,却是伸出一双大掌将岁岁抱了去,“自然可以,今晚爹爹哄岁岁睡觉,可好?” “那以后也可以吗?”岁岁昂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大舅外祖父家虽然有小表哥、小表叔陪岁岁玩,但岁岁想回这儿住了,岁岁想爹爹了,岁岁想和爹爹娘住在一起……” 岁岁伸手牢牢抱住林铎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在里头。 她不想再跟爹爹和娘亲分开了。 “那岁岁便先回这儿住。”林铎安抚般摸了摸岁岁的脑袋,抬眸看向穆兮窈,“很快,很快爹和娘便能一道在这里陪着岁岁了……” 穆兮窈见状悄悄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她知道,定是因着这阵子奔波,又见了刺客受了些许惊吓,才让年幼的岁岁产生了些许不安全感。 气氛倏然变得哀伤起来,见得这般,林琬蓦然笑着问:“午饭可备好了?兄长,姐姐,我都饿了。” 听得此言,穆兮窈忙应道:“都备好了,快进去吧,我今日可命灶房备了不少好菜,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姐姐命人准备的,定然是好,我而今饥肠辘辘,想来吃什么都香。”林琬挽上穆兮窈的胳膊,笑着一道入府去。 或是见了爹娘心情大好,岁岁今日胃口极佳,用了一大碗饭,还吃了好几块糕点,穆兮窈生怕她积食不适,让红莲带着去花园里走走,岁岁闻言,拉了林铎的手,说是让爹爹陪着才肯去。 林铎哪会不应的,牵了岁岁便往外而去。 厅内就只剩下了穆兮窈和林琬。 两人闲聊片刻后,穆兮窈倏然想起一事来,迟疑着道:“五皇子之事,牵涉其中的人不少,杨家亦在此之中,不过杨家追随五皇子也不过几日,其实牵扯得并不深,真要论罪,顶多也就是罢官而已。但听闻那杨从槐下狱后被严刑拷打,最后认下了协助五皇子谋反的罪名,遭抄家流放。他身上的伤不轻,流放路途艰难,恐怕此番他是难活着抵达那厢了……” 林琬闻言,放在膝上的手攥了攥。 她知晓,杨从槐一事,算是他家兄长借机公报私仇,这便是上回他说的杨家的报应吧。 她沉默片刻,倏然扯唇笑起来,“我已不在意那杨从槐了,亦与他没有了关系,从前嫁他的那段日子,就全当是个噩梦,试着忘了便好了。” 言至此,她用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定定看着穆兮窈,“姐姐,我考虑过了,我想,再回书院去。” 穆兮窈闻言心下一喜,“你是想?” 林琬颇有些赧赧地颔首,“不过马上让我当先生,我只怕是当不好的,我且跟着旁的先生学学,若是可以,那便……” 经历了这一遭,林琬也算是想通了,从前失了生念,便觉万事没有意义,而今有了活下去的念想,又觉人生匆匆,不过短短几十载,甚至不知何时会生出意外,既得如此,为何不尽兴去做自己愿意做之事。 “定然可以。”穆兮窈握住林琬的手,鼓励道,“琬儿,你要相信,你从不比任何人差。” 倏然听得这话,林琬鼻尖有些泛酸,重重点了点头。 原来她真的很需要一份认可。 无关于她的身份,无关于旁的一切,只是对于她林琬本身的认可。 林琬的改变于穆兮窈来说自是欢喜,但也令她不由得想起一桩事来,这几日忙碌无暇顾及,而今岁岁和林琬也回来了,她没了牵挂,那事也时候去处理一番。 翌日早,用过午饭,将岁岁哄睡下后,穆兮窈便令红缨备了马车,直往沈府而去。 这是穆兮窈第一次去沈澄府上。 她听林铎说,永景帝假死的那一日,沈澄为了配合太子和林铎,特意闹了一番,假意刺杀五皇子,胸口重重挨了一脚。 到底不是年轻人,那下手的侍卫又丝毫没有保留力道,那一脚下去,沈澄伤得不轻,眼下正在府上养病。 抵达沈府后,红缨上前禀明了身份,门房忙入内通禀,没一会儿,便将她们领了进去。 穆兮窈一路入了沈澄的院子,进屋便见沈澄正由一小厮扶着,作势要下床榻,穆兮窈见状,忙小跑上前扶住沈澄。 “窈儿……”沈澄抬首唤了她一声。 穆兮窈抿了抿唇,“义……您的伤还未痊愈,就莫起来了,别反是加重了病情。” 说罢,她示意小厮,重新将沈澄扶躺在了床榻之上,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沈澄苍白着面色,自嘲道:“我无碍,只是这身子不中用,不过挨了一脚便伤成这般,着实惹人笑话……” 话音落,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沈澄瞥了眼穆兮窈暗暗绞着丝帕的手,苦笑道:“你来,是有话想要问我吧?” 穆兮窈自是有许多话想问的。 “那日,在宫门口,您说,我是您和母亲……” “是,你是我和月疏的亲生女儿。” 沈澄低叹了口气,“我也是从穆致诚口中得知,他遇到月疏时,她腹中已然有了你,我不知道,也没有想到,你母亲出发去岑南的前一夜,我一时糊涂,竟让你母亲怀了身孕,是我害苦了她……”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穆致诚说,就是因着你母亲有孕,他才能轻易欺骗于她,甚至后来,你母亲闹着要离开,他亦是频频拿你做威胁,若是当初我没犯下那错,是不是你母亲便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他叙述此事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可嗓音却微颤着,穆兮窈眼睫垂了垂,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所以,您便自责着,迟迟不来认我。”她抬首直勾勾地看着沈澄的眼睛,“您是不愿认我吗?” 听得此言,沈澄似是慌了神,忙解释道:“不,窈儿,我日日都想与你相认,说实话,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女儿,可我又不敢高兴,我罪孽深重,又凭什么得到你这么好的女儿呢!如此又如何对得起你的两个舅父和念了你母亲十余年的外祖母。” 穆兮窈无奈地闭了闭眼。 于是,他便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内心,在喜悦和痛苦之间反复折磨着自己,穆兮窈难以想象那该是怎样一种感受。 她总觉得若时日再久一些,他怕是迟早将自己逼疯,在得知她的身世后,他将她母亲的死彻彻底底归咎在自己身上,穆兮窈甚至怀疑,五皇子一事,他兴许怀着赴死的决心,想以此一赎自己的罪孽,去黄泉之下同她母亲请罪。 “您太自私了……”再开口,穆兮窈的声儿止不住哽咽,她定定地看着沈澄,“您独自愧疚之时,可曾想过我,您知我自小最想要的是什么吗?是疼爱我的家人,是关怀我的父亲,而这些对从前的我来说从来只是奢望。穆致诚对我冷淡之极,甚至我被关在庄上的那几年他都对我不闻不问,我对这个父亲失望透顶,然而今你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父亲,你才是,可你却瞻前顾后,迟迟不与我相认,对我难道便公平吗?” 这一番宛若质问的话令沈澄哑口无言,许久,他只能垂下头,“窈儿,我……” 穆兮窈打断他,“我娘已经不在了,再去思虑前事,终究只是惘然,您若想赎罪,便尽力弥补我,那才是真正的对得起我娘!” 她理解沈澄的心情,却又不理解,兴许是因她和他不一样,不会如此这般沉溺于过往。可她知道,若她再不伸手,她这父亲便真的要溺死在对她娘亲无尽的愧疚里。 十数年仍念念不忘,他对她娘亲的感情终究是太深了些。 深入骨髓,于是连自责都成了一种偏执。 “赎罪……”沈澄的眸中露出些许茫然,“十几年,我错过了你的十几年,窈儿,我该如何做,还能弥补你?” “那还不简单。”穆兮窈凝视着他,“您便努力做我的父亲,做这世间最好的父亲。” 她眼含泪光,柔声问道:“你能做到吗?爹……” 这一声“爹”令沈澄骤然怔愣在那厢,少顷,他掩面终是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他知晓她这般做的目的,既得他始终不能原谅他自己,那她便帮着他去解脱,去原谅。 他面上满布泪痕,却是一声长叹。 “我沈澄这一生,终究是太幸运了些……” 穆兮窈自沈府出来时,已过申时,一出门,她便见一人站在马车旁,浅笑着看着她。 她愣了一瞬,“侯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 林铎将她扶上马车,看着她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问道:“可是与沈太傅说开了。” 见穆兮窈闻言诧异地看来,林铎坦诚道:“我说了你莫要生气,其实最早得知此事的人是我,只是当时我始终不敢确信,便借机试探了沈太傅,此事毕竟关乎你母亲名节,我也没同你两个舅父提起,就想着等沈太傅自己说出口。” 原是如此。 想起沈澄迟迟不肯说出口的缘由,她低叹了口气,“他很愧疚,对我娘亲,他原本似乎是打算等我外祖母来了,再说此事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铎,“说起唐老太君,我得到消息,想必后日,她老人家便能抵达京城。” 见穆兮窈一下咬紧了双唇,林铎笑了笑,“很紧张?” “嗯。”穆兮窈颔首,“毕竟这是我母亲生前最亲的人,如今也是最后一个我未见过的亲人了。她还不晓得我的事,也不知届时见了面要如何说道。” “倒也不必说道。”林铎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也许,她早就知道了……” 恰如林铎所言,两日后,唐老太君便被唐湛安排的人护送进了京。 其实,若不出五皇子那事,唐老太君能更早抵达,但因着当时京城乱得厉害,唐湛便去信让唐老太君一行暂且在原地安置几日,等京城局势安稳下来,再行赶路。 为了迎唐老太君,唐湛唐泽与唐允昭皆特意告了假,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清早便等在了唐湛府门口。 眼看着载着唐老太君的马车停下来,唐湛忙上前,小心恭敬地将车内人扶下来。 “母亲。” “祖母。” 众人围上前去同唐老太君行礼。 唐老太君笑着颔首,神色感慨地望向唐府大门,她离开这么多年,这里好似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看罢她垂眸转而将视线落在眼前,神色慈和,“这便是裕哥儿吧。” 朱氏闻言,忙上前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唐老太君瞧,唐老太君拉了拉裕哥儿的小手,满意地笑道:“也有两个多月了,这瞧着白白胖胖的,哪像是早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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