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昶翻身跃下榻,抓了件单衣胡乱一披,脚步放轻蹑去窗边,做贼似的向外张了一眼,四下静悄悄,连个人影子都没见。 先前闹出的动静不小,夜里窗扇阖着还能隔音,这会儿四窗大敞,怕是早被人听去了。 他有时觉着自己卑劣,就喜欢听这哭叫,此刻掩了帘子,连帷幔也全放下来,这才回到榻上,抱着她轻怜蜜哄。 顾不得一身的汗,虞莜倦怠地沉沉睡去,这才懂为何会有人不爱洗澡,实在是情势所迫。 醒来时已近暮色,房里暗沉一片,身边的男人睡态酣甜,这般白昼荒唐,他倒还能高枕无忧。 虞莜自己醒了,也不许他睡得舒坦,手悄悄探上他劲瘦腰身。 她听人说过一句话,越是外面看着霸道强横的人,十个有八个生了痒痒肉,丰甯算一个,身边这位也一样。 只是平日他机警得很,这处破绽鲜少被她得手,趁这会儿毫无防备下,虞莜拿出胳肢丰甯的娴熟手段来,由点及面,指动如舞蹈。 秦昶先是扭了两下,睡梦中咧了咧唇角,继而腰一缩,紧致的肌肉铁石一般难以撼动,回身抱住她,疏朗的笑声自他胸膛一阵阵传来,轰得她耳边嗡嗡直响。 看把他高兴的,虞莜推着他,“快起了,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怕什么,院子里都是你的人,又不会叫外人听见。”吃饱睡足的男人心情好极了,眉眼含笑,魅惑的嗓音说着一语双关的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便听得外面竹青传报:“长公主来了。” “糟了,阿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虞莜感觉像做贼被人逮个当场,手足并用爬到榻沿,“你快穿衣裳去迎她,我到里面收拾一下就来。” 她趿上鞋就往湢室跑,跑出几步又折回来,两手扒开他,翻到底下早被压得皱巴巴的肚兜,拿在手里恨恨白他一眼,这才踢跶着跑了。 秦昶在后吃吃偷笑,“怕什么?阿姐又不会进来。” 长公主不会,侍女们会啊,虽然但是……下午那会儿的动静,其实根本瞒不了人。 虞莜也不知为何这般心虚,嘀咕着骂了秦昶几句,竹青进到湢室寻她,打水来擦身,套上中衣出来梳头。 那丫头到衣柜取衫,进去见着一地狼藉,柜里好些衣裳都掉出来了,还挺纳闷。 梅染在外叫了她几声,进来催促,“怎么还没好……” “姑姑你看。”竹青指着地上,不谙世事的脸上写满迷茫。 梅染当即面色古怪,赶紧去架子上挑了件桃粉浣花裙装塞给她,轰了人走,自己进去收拾。 虞莜出来时,正听长公主跟弟弟抱怨,“你姐夫他就是个打算盘的,让他算帐还罢了,抓他一个文弱书生去查案,这已经连着三天,夜里三更过才回家。” 她一个人吃饭不香,这是进宫来蹭饭的。 秦昶穿了件家常的鸦青色长衫,贴身剪裁衬得他身姿如竹,深邃的眉眼干净漂亮,凭添几分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手中把玩一块未琢的玉胚,质地殷红如血。 “这不是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手,这件事要紧是办案人可靠,眼下我能信的,除了姐夫还有谁?” “再说我也没逼他,是他信誓旦旦跟我拍胸脯,说这回一定要把舞家查个底儿朝天,给阿姐你报仇。” 毓靖愣了一瞬,忽而眼眶有点泛红,许久才道:“怨有头债有主,阿母的仇算不到舞辰阳身上,太后死了……我听母妃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口上说着过去,但心里其实并没完全过去,否则丈夫怎会为了她,这些年可着劲翻找舞氏的错漏。 “当然,这也是为了朝廷大局考量。”秦昶像是知她怎么想的,“青阳舞氏尾大不掉,这么些年了,这块旧患要是能一举拔除,平定辽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毓靖眼含希翼,点了点头。 虞莜走过来,默默坐在长公主身边,神情平静,各看了他们姐弟一眼。 秦昶一手撑着头,朝她扬了扬下巴,“怎么?嬿嬿有何想说?” 毓靖便也抬眼来看她,虞莜敛了敛眸,在二人的注视下,只得有一说一,“只是窦义城这一个案子,扳不倒舞辰阳。” 毓靖难免失落,“义山矿是舞君和掌管,他们那一支早就分出去了,但到底也是姓舞的,拔出萝卜带出泥,舞辰阳他能洗脱得了?” “自然能。”秦昶接话,“他这人倒是颇识时务,算得上能屈能伸,我今日去问了父皇,他也说……怕是还得再等等。” “等?那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毓靖脱口而出,随后泄气地嘀咕一句,“我看父皇是病糊涂了。” 说到皇帝,虞莜不便插嘴,不过看来广义帝病隐宣明殿,却也并非全不管事,听阿昶这话,算是他的……谋划顾问? 三人又聊了一阵,梅染来说膳已摆好,虞莜挽着长公主走在前面,轻言细语宽慰,逗得她转忧为喜。 用过饭后长公主就回了崔府,下午睡得多,秦昶这会儿便不紧不慢的,拿了卷书歪在罗汉床上看。 中间几案上燃着灯烛,虞莜在另一侧盘膝坐着,手里拿了段锦绳,差不多有尾指一半粗细,低着头慢慢在上打结。 秦昶放下书,探头看了一眼,眼露揶揄,“你这是结绳记事么?” “嗯?”虞莜回过神,抬头瞥了他一眼,随意答了个“是”。 “还以为你脑子很好使呢。”那人打趣她一句。 “你执凤印,可用朱批,过几日我送你点儿丹阳的好朱砂,别拿这古旧的法子记事儿了。再有,宫里日常琐事你叫梅姑姑看着办吧,你闲了看看帐目便可,不必费神。” 虞莜抿了抿唇,颊边露出一对俏皮梨涡,垂眸不语,唯有指尖默动。 打上一个结,记忆里的一个人、一桩事便被排除在外,这是阿耶交的法子,来北齐快半年,接触了不少新的人与事物,有些不必在意的,便该遗忘掉。 然而才只不过半年,昨日收到来信,有故人将至。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一更算26号的,27上夹子,更新改到晚11点,之后恢复正常日更,还是每天18点,尽量双更。很惭愧,13万字才倒V,这篇文篇幅不长,20万出头,所以后面剩下的章节不多了,想连载期多上两个榜,之前答应的V后双更,可能会少一点,还请大家见谅。 年假即将结束,小可爱们这个假期玩得开心吗?阿柏就是宅家摆烂了,没怎么出门,到现在还没阳的我,算是进入决赛圈了吧,哈哈~
第45章 四十五 只当今生如参商,再不复见 翌日起程前往曲山, 猎赛为期三日。 虞莜上马车前交待姜皓,“下午去渡口接了人,你先帮着安顿好, 再带他来曲山见我。” 随后唤过竹青,“你也去吧, 帮着把他家人安置进四九巷。” 四九巷的院子,是临时找安夫人借的, 说好若要长住,再过契买下来,这事本就是竹青跑腿去的安府, 还该她跟进后面的手尾。 竹青应喏, 等着太子妃的车驾开拔, 想想洛阳城人生地不熟的, 便又回宫去找丹朱。 因是狩猎,一猫一鸟两位祖宗铁定不能跟去, 否则跟山里的猎物一块儿被人逮了, 可就乐子大了。 丹朱悠哉游哉哼着小调, 把猫屋搬到院子里去晒, 听见竹青叫她出门,懒症犯了,不乐意道:“正想着这几日趁主子们不在好生歇歇, 你这又有差事派给我。” “好丹朱, 你陪我去了, 回头我带你去街上吃好的。” 丹朱略有意动, 随后又摇头, “不去, 那家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 惯会尖酸耍滑,没意思没意思。” “欸……”竹青叉腰瞪她,其实她也不爱见那家人,想了想,只得道:“好吧,回头我再帮你缝一只虎皮帽,这总可以了吧。” 丹朱眼睛一亮,“真的!” 这俩是虞莜身边出了名的懒鬼,竹青却有一手好绣活儿,前阵子天儿冷,丹朱央她给敞奴做了顶虎皮帽子,上头绣了个王字,露出两只猫耳,瞧上去威风凛凛,太子妃瞧见也说好。 谁想有日敞奴不知怎得发脾气,薅下来给咬出个大窟窿,丹朱缝补了几日,那花色根本对不上,还得竹青来。 两人就此说好,午后跟着姜皓一道出宫去了渡口,岸边停了一溜客船,寻遍了也没见着要接的人。 还是姜皓眼尖,瞧见最末一艘简陋的乌蓬船上,下来个青衣长身的文士,连忙朝他挥手,“祈公子,这儿呢。” 竹青和丹朱两个当场就嘀咕起来,“夭寿哟,这几百里水路,他们一家子就划那小破船来的!” 祈岚向这边扬了扬手,折回舱里,伸着两手扶母亲出来,“您老慢点儿,站稳了再迈步。” 祈老太太老当益壮,一把挥开儿子,扶了扶头上的抹额,又扫了两下衣襟,腰杆端得稳稳的,走在儿子头里迈上岸。 “啧啧,这就是洛阳城啊。”那双精亮的老眼四处一张,明显流露几分嫌弃,像城里人去到乡下,意态间显出优越感。 后面跟着祈岚姐姐一家三口,小女孩儿上前搀住外祖,怯生生开口,“阿姥您小点儿声,待会叫船家听见,又得唠叨。” 祈老太太斜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咱们金陵那才是天下头一等富人住的地儿,这洛阳城哪儿能比?” 最后那句,虽是压了些声量,却仍是中气十足,引得前头双层客船上下来的人频频侧目。 “阿母。”祈招娣忙扯她袖子,低声抱怨,“您这是干什么呀。” “我怎么啦?老娘我……”祈老太太孀寡多年,一手带大两个孩子,最是要强脾气冲,立刻瞪眼要拔高腔。 “母亲。”祈岚轻飘飘的一声,音量完全盖不过她,却叫老太太立刻掩了口。 “都是儿子无能,叫母亲和阿姐跟着受委屈。” 祈老太最受不得儿子这以退为进的招,心虚地两只手攥在身前,偷眼瞥他。 “洛阳和金陵都是都城,一样的达官贵人云集,若咱家再出一回那样的事……”祈岚语气平静,听着一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那就只能回老家了。” “不不不,我不回老家。”祈老太太头摇成了拨浪鼓。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彪悍成性的老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儿子和颜悦色说狠话,趾高气扬的脖子再也支愣不起来。 竹青跟丹朱瞧得一愣一愣的,她们从前只听闻祈家老太太,那是市井头一号泼辣人物,今日眼见为实,真是想不懂,温文尔雅的探花郎,怎有个这么虎的老娘。 姜皓不似两个侍女那么多好奇心,目不斜视向祈岚抱拳一礼,“祈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有劳。”祈岚翩然回礼,“不知……太子妃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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