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又抬头看看天,感觉时间过去一天比较合理,被水冲的速度比坐飞舟还快。 见林雾反复看天,妇人眼中警惕更甚,“你们怎么来的耕春?” 耕春大概是这个郡县的名字,林雾没有印象,她叹道:“昨天早上我们还在离川,结果地动引起大水,我们是被那条河冲到这来的。” “昨天还在离川?”妇人眼神奇异,“现在是寅时,你们一天就到了?” 林雾:“寅时?” 她陷入沉默,洛川太阳升起落下的时间确实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泡在水里快两天时间,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妇人见两人呆愣,看向他们的眼神便略带怜悯,警惕散去大半。 她招呼道:“进来添件衣服吧,耕春的冷可跟你们离川不一样。” 离川的冷是可以靠身体抵御的冷,穿厚衣裳纯粹是穿个氛围,而耕春的冷是即使运转灵气,也依旧刺骨的冷。 林雾身上披着燕归辞的衣服,被水泡太久,脸上没什么血色,燕归辞也好不倒哪里去。 妇人眼中,这就是两个大冬天穿夏衫的楞头傻子,脸都被冻白。 村子不大,零零散散十来户人家,有人看见陌生面孔,探出头来问道:“乌依,家里来客啊?” 乌依答道:“两个过路人,冻得惨兮兮,我给他们找两件衣服。” 冻得惨兮兮的林雾、燕归辞:……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这么一说,忽然感觉真的悲惨狼狈起来。 村民小声嘀咕,“不认识的客也往家里带,真是闲家里吃食多。” 小马村里的住宅都是一座座蒙古包,从偶尔掀开的门帘缝隙往里看,可以看见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装饰简朴。 说好听点是朴素,说难听点就是穷。 进到乌依的家,她家情况同样如此,一眼看过去都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东西,有种小偷来了都无从下手的朴实。 家里有个壮汉在,他看见两人后一愣,听乌依说明情况后,他进厨房拿出一把刀朝羊圈走去,“等着,我去杀羊,今晚喝羊肉汤。” 林雾:? 乌依解释:“不用理他,他见谁都热情。” 林雾:“……行。” 对方热情得好像她是已经打好招呼说要串门的客人,语气自然熟稔,仿佛交往密切的多年好友。 羊毛做的衣裳穿在身上,冰冷的手脚顿时暖和起来,还有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鲜而不膻,连喝两碗都不腻。 机灵小孩名叫艾麦,扎着粗亮的长辫,捧着一碗羊杂汤,眼睛透过热气好奇地望着两人。 乌依问道:“你们要回离川吗?” 林雾:“先不回,来都来了,打算进洛州里面看看。” 有一味解药,就在那广袤无垠的冰山深处。 乌依:“天快黑了,你们先在我家住一晚吧,不过我家只有一个空房间,你们一起睡可以吧?” “可以。”林雾点头。 艾麦鼓气勇气问道:“你们真好看,是夫妻吗?” 林雾:“不是。” 燕归辞:“是。”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面面相觑。 燕归辞:“不是吗?” 林雾:“什么时候是了?” 燕归辞:“不是的话为什么每次有危险你都护着我,为什么知道我爱吃的东西,为什么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 “那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故事缘由太长,林雾懒得解释。 “不是夫妻怎么能睡一张床?”乌依语气严肃,眼中带着道德的谴责。 一旁的壮汉连连点头,赞同妻子的说法。 林雾语塞,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败下阵来,“……那就是吧。” 是就是吧,又不会少块肉。 燕归辞微笑解释道:“我们还没正式成亲。” 乌依:“那也要多注意才是,至少口风一致,不要闹别扭,维护好形象,结亲的话……” 她说得郑重,燕归辞听得认真,话题已经拐到成亲上面,壮汉还时不时附和两句。 林雾被彻底排挤在外,无语望天,扯扯艾麦的辫子,“你多大?在哪上学?作业写完没有?成绩怎么样?” 一个长辈三连问,问得艾麦瞪大眼睛。 她期期艾艾道:“我还没上学,学院是什么样子的呀?” “学院啊,挺无聊的。”林雾随口答道,对上艾麦乌溜溜的眼睛,又改变说辞。 “学院很好玩,有很多同龄人,你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有很多老师教学,能学到很多东西。” 艾麦满眼期待,“学院真好,我也想上学?” 林雾:“你为什么不上学?” 艾麦:“等我再长大一点,我才能去学院。” 林雾打量她两眼,“你已经不小了。” 这个世界的孩子跟现代一样,从小开始卷,小小年纪就背着行囊上学堂。 一旁的乌依注意到两人的交谈,她摸摸艾麦的头。 “小马村附近没有学院,耕春的学院也一般,我想再攒攒钱去更大的地方。” 这么一说,林雾就懂了,所困扰之事无非一个字——穷。 乌依家外面养着很多羊,这些羊应该就是他们的收入来源,而今天因为他们的到来,羊圈里的羊少掉一只。 像乌依这样的普通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普普通通地活着。 林雾拿出芥子袋,掏出一堆灵石,“这些给你们,是衣服、住宿和羊肉汤的费用。” 乌依笑着婉拒,“这些不值钱,不该收你们的灵石,我们想要的会自己挣。” 林雾坚持要给,乌依坚持不收,两人推拉一番,乌依还是没收下灵石。 林雾看一眼艾麦,那句“孩子已经到开蒙时间”没说出口,乌依有她的自尊,她不能勉强。 房间的床是炕的样式,被火烘得暖洋洋。 从去摘玉莲仙到现在,一路又是奔波又是在水里挨冻,林雾早就疲惫,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出幸福喟叹。 燕归辞掀开被子一角,挤上床,一个人睡还有富余的床立即满满当当,变得拥挤起来。 林雾睁开眼,瞪他,“你干什么?” 燕归辞:“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变回妖形,不许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我床上。”林雾抬脚踹他。 燕归辞不动,“可是之前我们也是这样睡的,现在为什么不行?” 林雾:“之前在断崖下没有灵气,你不能变原形,我勉强忍忍,现在情况不一样,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她踹不动他,手抓住被子上端一扯,把被子抢过来卷住自己,再伸手搭在他肩上,运转灵力用力一推。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腕,忽而转变为一条黑影钻入被子,又重新化为人形,在被子中出双手揽住她的腰。 林雾被冰得一激灵,“你这是利用体型作弊!” 好胜心被激起,她摊开被子,伸手扣向燕归辞的脖子,膝盖弯曲顶在他腹部不让他动弹。 燕归辞往外挪一点,躲开她的手,左腿抬起反压住她的膝盖,空出来的手去抢夺被子。 两人交手几下,被子已经全部被踢到床尾。 眼看他要得手,林雾一急,下意识用起灵力,刚抓住被子又松手。 刚才都克制着没动真格,要是真动起手来,这条被子怕是要被扯碎,毕竟是乌依的东西,总不能真弄坏。 在她停顿的这一瞬间里,燕归辞已经先一步拉过被子,又因她忽然放手,被子没有任何阻力,他的力道过大,被子和人一起往后倒。 他倒下时顺手捞住林雾,两人一起摔在床上,木床不堪重负,发出嘎嘎的声响。 被子慢一步盖下来,一切恢复最初的模样。 林雾头砸在枕头上,并不柔软的枕头撞得她眼前发花,她怒道:“燕、归、辞!” 燕归辞见她真生气了,变回小黑蛇爬出,老老实实待在一边。 林雾一口气不上不下,握拳猛捶一把盘起的小黑蛇,把被子裹紧,头转向另一边,闭眼睡觉。 夜已经黑透,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框震荡。 小黑蛇慢慢吞吞地舒展身体,爬到林雾后颈处,张开獠牙咬下去,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两个黑点。 林雾睡得更沉,呼吸平缓。 燕归辞恢复人形,掀开被子靠过去,手揽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后颈,后颈上两个小黑点十分显眼。 他探出舌尖,从两个小点上舔过,细微的伤痕消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 他抱紧林雾,阖眼睡去。 林雾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旁边的小黑蛇老实盘着。 她松松手脚,总感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还手脚酸软,难不成是昨天太累导致肌肉绷紧的原因? 喊醒燕归辞,她走出房间,看见艾麦捧着一个老旧的玉简看得入迷。 她凑过去一瞧,是很老版本的儿童入学书,在长兴郡都不知更新过几轮,里面有些知识也早已被淘汰。 见燕归辞出来,她问道:“我之前给你买的儿童启蒙书呢?” 燕归辞在芥子袋里翻找,拿出一个玉简,“是这个吗?” 玉简表面刻有小字,方便分辨是什么内容,林雾看一眼,确定道:“是这个,给我。” 她伸手过去拿,谁知燕归辞忽然收回手,她抓了个空。 燕归辞:“既然是你送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你想要它做什么?” 要做什么很明显,旁边就有一个到上学年纪的小孩,无非就是要把他的东西送给这个孩子。 林雾:“谁说是我送的,其实是你自己买的。” 燕归辞:“你刚刚自己说,是你买给我的。” 林雾:…… 她这张破嘴,说话怎么就这么快! 林雾:“你先把这份给我,出去之后我再给你买本新的。” 燕归辞:“不行。” 林雾双手叉腰,“我发现你失忆之后是越来越不听话,拿你本书怎么了?” 她硬是从燕归辞手中抢走玉简,递给艾麦,又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抚。 燕归辞看着她,她好像对谁都很好,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她摸他头的时候,跟摸秦绯衣、摸艾麦没有区别。 她跟秦绯衣分别时没有留恋,今天也会和艾麦告别,或许如果有一天她抛下他时,也会是这般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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