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这样的不管不顾,让有所准备的武家与钟家断尾求了生。 世家贵族再次带队杀入皇宫,正是西围叛军攻取皇宫之时,而这时,宋戎病入膏肓,已是弥留之际。 席姜冷冷地看着病榻上的宋戎,随着宋戎生命的消逝,她感到了魂体不稳。 这时,宋戎忽然睁开了眼,他对上了席姜的视线,他笑了:“还能看到你真好,都怪你不肯好好学如何让人一刀毙命,害我在这里捱了这么久。我安排了人,会把我们合葬在一起。你跟我说句话好吗,骂我也成。” 席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对于他能看到自己毫无波动。她很想用最恶狠的话来骂他,但她生生忍住了,对于宋戎最好的惩罚,就是漠视他。 果然,宋戎笑容没了,现出急色来:“你,你别不理我,求你,我们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席姜转身出了屋,她听到宋戎从床榻掉落到地上的声音,紧接是奴婢的惊呼哭泣声,大闰的开国皇帝到死都没有闭上眼。 席姜只觉一阵眩晕,她不知被带到了何处,只见此地出现了两扇巨门。 左边一门匾书:自渡,右边一门匾书:忘之阴。 这一次没有阴差在此候着,两扇大门皆打开着,席姜看着熟悉的右门,那是上次她过不去的那道门,只不过“不渡”变成了“忘之阴”。 她向这扇门的内里看去,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专注地看着。最终她迈步,坚毅地朝着“自渡”而去,她忘不掉,她放不下。 “囡囡,乖囡,醒来吃一口好不好,爹爹错了,我们囡囡想要哪个就要哪个,虽说那姓宋的不过一个小小的督主,但有席家在照样可以捧他上去。” 席姜重新拥有意识,还未睁开眼来,耳边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第11章 熟悉的声音让席姜还未睁眼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慢慢睁开眼来,看见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蹲着的父亲。眼中的水汽越积越厚,只一眨,泪水滑落下来。 “乖儿啊,你可算是醒了。”看到爱女哭了,席兆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马上接着哄道,“莫哭莫哭,乖儿莫哭,爹爹不是都答应了你吗。” 席姜的泪水越流越多,席兆骏一急干脆坐在了地上,他身材高大,这样正好与躺着的席姜脸对脸。席姜看着父亲未老的慈祥的面庞,哭得更厉害了,好似要把所受的痛苦与委屈全部倾倒出来。 她甚至没急着搞清这是现实还是幻梦,自爹爹与哥哥们被斩后,席姜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们,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只想抓住,要这一刻永不消失才好。 看着小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与凄惨,席兆骏心疼坏了,山崩面前不变色的男人,这时有些手忙脚乱。 席姜死的时候已不是少女,但这一刻她回到了小时候,成了可以肆意展示发泄情绪的小女孩。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的内心再也感觉不到安全感,哪怕在她眼中如山的父亲也给不了她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席姜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擦了泪,眼中不再只有父亲,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她感知到这不是梦,她回来了,回到了她的十七岁。这是她的闺房,她在潜北席家,这里是她一生回忆起来,真正想念的家。 席兆骏见人不哭了,被他哄好了,赶紧来保存战果,说道:“既然天下已乱,谁上不是上,那姓宋的虽然家世底子差了一些,但也算是个俊才,父兄送你上去当皇后好不好。” 皇后二字戳了席姜的肺管,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家,在父亲面前也难寻安心,因为天下乱了。而从来没有野心没有谋划的席家在被利用后,被白眼狼吃干抹净。 时代缥缈前途未卜,家族命运也如是,她心有不甘,她回来了,她想改变席家的命运。但任重道远,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何来心安,谁又能给她安全感。 席姜同时还记起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父兄不同意她再去找宋戎,她因此闹了绝食,然后父亲被她吓到就允了她的心意。也是从这天开始,她席家开始看重宋戎,正式把对方纳入自己人看待。 席姜看着为日后做着打算的父亲,她忽然坐起道:“我不做皇后,我想做大公主。” 她起得太猛,吓了席兆骏一跳,忙问:“两天没吃东西了还能这样起身?” 与此同时得到她醒来消息的大哥走了进来。席亚听了个话音儿,他问:“你不是非宋戎不可吗?” 席姜见到大哥难掩激动,她好想扑进大哥的怀抱,但刚才她就差点露馅,忘了她在绝食。她绝食是假,福桃天天给她从厨房偷拿吃食,这两天她是一口都没少吃。 席姜忍住没扑,只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大哥看,大哥还是那样温厚,与父亲一样,曾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可最终他们被她带入了深渊,他们保护不了她了,她亦然。 席亚见席姜眼圈红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难受了吧,已让人去备了甜沫,一会儿端来趁热喝。” 席姜稳住情绪,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既然她回到的是这个时间节点,那她就要一次性把话说清。 “大哥刚才所言,小妹不懂,宋戎这个人与我要做公主有什么关联?” 席亚被问住了,这两者之间确实没有关联,但:“不是你一直闹腾着要当他的督主夫人,说他志向高远,以后说不定能做得了皇后。” 席姜羞然,她好像还真说过,但时间太过久远,她一时忘了。 席亚又道:“良堤虽比咱们潜北小了不少,但地理位置占优且已豢养兵士万余人,那宋戎旗帜鲜明地自封督主,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你这会儿忽然改了目标,要当什么公主,难道你要与他公开为敌,要席家与他开战?” 席亚这话是当玩笑说的,以席姜为了姓宋的闹到要绝食,她怎么可能与之为敌。 不想席姜却道:“要做公主,天上就得姓席,挡我席家问鼎之路的都是敌人。” 席姜说得认真且坚定,席家父子俱是一震。问鼎天下?天下姓席?席兆骏与席亚从来没想过。 席姜想再次表明自己的决心,扶住床柱想站起来,但又想到自己的现状,饿了两天的人还站得直吗,她赶紧又坐下。 席兆骏道:“这是饿出问题了,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 席姜扶着床柱,假装缓了缓道:“还有,我看不上宋戎了,爹爹以后不用担心女儿会为了他再行佞事,以后就当未来强敌防备着就好。” 席家父子互相看了一眼,席姜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她知道只凭她这一番话是很难让父兄相信,没关系,该表的态她表了,以后时间会让他们知道她的决心的。 这时,福桃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一碗席姜最不喜欢吃的甜沫,她虽是女孩子,但在席家是最不喜甜的。 只是这东西软烂,对于她这样饿了两天的人来说,是最合适的食物。 为了与父兄多待一会儿,她当着他们的面,把整碗甜沫都吃了下去,吃之前她本就不饿,这一碗显得更为难吃。 席家父子见她好好吃完,放下心来,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就离开了。 席姜不舍地看着父兄离开的背影,但她已不是当前的小女孩了,不能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来,且她刚回来,有很多事情要搞清楚、想清楚。来日方长,这一次她会护住席家,她与家人相处的日子会很漫长,一家人一定能长长久久地一起生活下去。 “姑娘,你怎么把一碗都吃了?”福桃惊讶问道。 席姜看着久违的福桃,心里因着吟秋的那份难过淡了不少,这丫头人如其名,是个有福的,在席家出事前嫁了个好人家,不曾与她在宫中遭遇那些悲惨。 席姜笑笑:“挨过饿,这世上东西皆可下咽。福桃,对我来说以后不会再有难吃的东西了。” 福桃:“可是姑娘,您并没有饿着啊,我每天都有拿,” 福桃没说下去,因为姑娘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那模样慈爱极了,像是在爱怜地逗弄小孩子,她感觉眼前的姑娘好陌生。 回廊下,席兆骏问长子:“你看,你小妹这是什么情况?” 席亚想了想道:“囡囡虽小孩子心性,但从小到大,凡她认定之事皆被她坚持了下来。再往后看看吧,父亲不用太过担心,甜沫都肯吃光,该是知道饿的滋味不好受了。” 席兆骏叹口气:“真希望她快点长大,又不希望她失了童真快乐,难啊。” 席亚笑而不语,有何难的,他们兄弟几人都是被父亲揍大的,就连他这个长兄也捱过棍子,不过是席家唯一的女孩子罢了,当然要宠着了。 与父亲分开,席亚忽然回想起刚才席姜说的那番话,颇让人有热血上头的感觉,虽然只有那一瞬。 他想得入神,与对面来人撞到了一起,定睛一看是他四弟席铭。 席亚问:“做何慌慌张张?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席铭一边收好盒子一边道:“上好的皮子,上次好不容易打到的。” 席亚认了出来,是席铭上次打猎时走了狗屎运,让他遇到了难得一见的白虎,他手上拿的正是那件白虎皮。 “你拿它干什么?”席亚可是知道,四弟有多爱护这物件,轻易不拿出来示人。 席铭:“给良堤那边送过去。” “良堤?” 良堤是宋戎的辖地。席铭解释道:“送给姓宋的了,死丫头为了宋戎要死要活,上次因为宋戎轻慢她,我骂了他,还差点动上手,她一直跟我闹别扭呢。” 席亚听后马上道:“胡说什么,怎么说妹妹呢。” 死字不好听也不吉利,席铭也意识到了,马上:“呸呸呸,我这破嘴,下次不说了。” 席亚又道:“你这宝贝先留着吧,囡囡醒来后改主意了,说不要宋督主了。” 席铭眼睛都亮了:“她真这么说?不是刚还要死要活非君不嫁吗。” “你也说了,宋戎慢待她,咱们都看出来的事,她自己兴许也想明白了吧。” 席铭是乐着走的,他本想把宝贝放回去,这么好的东西他本来就舍不得给姓宋的。但路过二哥的院子,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席家二郎非席兆骏亲生,是他在河边捡的,这小子命大没被淹死,被冲到了河岸上。起先顺手救人的事,后来发现这孩子像是可着他心长的,欣赏与喜爱并发,算他与这孩子有缘,最后收为义子,亲自起了名字,席觉。
第12章 席家二郎正在练剑,察觉到身后的鬼鬼祟祟,他转身剑弧而指。 “二哥二哥,你来真的?!”席铭才不会以为,以席觉的身手会不知道身后来人是他。 席觉收了剑,接过奴仆递上的汗帛,此为冬日,他上身打赤膊,却还是起了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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