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没注意花娘牵着小梨子站在一旁,脸色微不可察地黯淡下来,嘴角笑意变得有些勉强。 一夜之间,村口榆树下的对话在整个村子里都传了一遍,隔天云婵和王香月两人出门时就看见不少人都扛着柴刀往山脚走,看样子是去打柴。 其实也有些人家觉得薛云二人有些危言耸听,可架不住昨晚又来了一场冷雨,清晨被雨水打过的草叶全被冻住了,伸手都能薅出个完整的冰壳子。 这下还在犹豫的人瞬间被惊住,一早起来就都跑去砍柴烧炭了,到时候真冷下来家里没有足够的炭生火盆,那可是要活活冻死的! 远远的村尾处有浓烟直冲云霄,一股烤炭的味道开始弥漫在村子里,幸而薛家早有准备倒不用急在这一时。 而游说胡老太、张巧辛、吴婶的过程也很顺利,那也根本算不上游说,她们才一张口对方就答应了。 就冲借土豆这份人情她们都义不容辞,更何况还是给钱的,每日五个铜板真不算少了,于是说定明天就来帮忙。 多了这三人屋里一下就拥挤起来,回家后薛家人将院子里的小桌抬进堂屋,和屋里原有的桌子拼在一起,变成一个长条大桌。 用来将堂屋分成里室和外室的大屏风,被往里移了半米多,给外室多挪了些地方,这样一来便宽敞了。 新来的三人和薛家二老、薛明照,一起在堂屋干活,云婵则带着花娘和庄雪儿到侧屋里干活。 除了偶尔薛家人还做做家中杂事,所有人的心思都扑在了织毛线上。 不得不说这屋子里的人的确心灵手巧,不过两日时间花娘就已经研究出来了衣裳的织法。 而堂屋中的吴老太也很厉害,在学会最普通的平纹织法后,自己还研究出了菱纹织法,织出来的格子漂亮极了。 一群人四五天的时间织出了四张毯子,搓出粗毛线几十斤。 离冬日越来越近,一天比一天冷,一日晚间待众人散去,花娘领着小梨子踌躇很久,来到云婵面前,从钱袋里掏出几十个铜板放在桌上。 “婵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吞吞口水,看了女儿一眼结结巴巴道。 “我想买点毛线,给小梨子织件毛衣,我知道这些钱肯定不够,接下来的时日我都不要工钱了,拿来抵毛线行吗?” 做了这么久,她也从云婵口中知晓了这毛线的好处,比棉花都保暖。 她们今年没有买棉花做衣裳,小孩子长得快,去年的衣裳今年已经不合身了,勉强穿着露出一截手腕脚腕,这几天小梨子天天喊冷,她才想到这个法子。 但是这东西能在城里卖上价,就说明是个值钱玩意儿,可她能冻着,孩子不成,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只见云婵收下铜板,从身边的竹筐里拿出三捆毛线,足足四斤毛线,放在了桌上。 “够了,这些就够了,毛线你拿去,足够给小梨子织身衣裤了,要是省省还能给你织件马甲。” 花娘眼眶含泪,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连着说了三声谢谢。 “冻坏了我去哪儿找这么可爱的小梨子玩,去哪找这么手巧的人?”云婵笑着将她们送走了。 冲着指尖哈了口气,转身回房将床上略薄的棉被叠起,从箱笼中拖出一床厚棉被铺在床上。 看着箱笼里的羊毛毯子,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现在就拿出来盖。 他们这屋的棉被是王香月为儿子结婚新做的,麻布被罩前些日子被云婵拆下来换上了棉被罩,轻抚过去绵软又舒服。 凉夜里盖上这样一床暄软棉被,被窝里再塞上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别提多舒服了。 这几日白天汤婆子就已经用起来了,灌一次热水能热很久,就放在桌子中间,谁手冷了都可以抱着暖暖手。 这件小东西把庄雪儿和花娘羡慕得不行,可一听到这玩意儿要三钱银子之后她们息声了,天老爷,干多久才能攒出一个汤婆子呀,薛明照真真是把媳妇捧在手心疼了! 侧屋里用云婵的汤婆子,堂屋里用的便是王香月的,其他人也是眼热得不行,直夸王香月儿子孝顺,逗得她合不拢嘴。 夜里,云婵将旧麻布被罩剪裁成小块,指挥男人用削尖的木钉把它们钉在窗框上,做成了窗帘。 遮上这一层后,她再往窗户那一站,便感觉凉意少了许多。 当晚的屋子挺暖和,被窝更暖和,汤婆子把被子烫得热乎乎,男人身上体温也很高,窝在他怀里云婵睡得很踏实。 但第二日,少女却没能同往常一般起床,不是因为被窝太舒服,而是因为她来月信了,不知为何这次月信来的很急,痛得厉害,腹中有如针扎般的痛,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痛哼出声。 从早晨到午间,足足疼了两个时辰,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小脸煞白,冷汗出了整整一额头,发丝粘在汗津津的小脸上,把薛明照急坏了。 他急得要去找大夫,还是云婵忍痛喊住了他,告诉他自己没事,疼一会儿就好了。 记忆中这副身子确实如此,偶尔来月信时会疼得厉害,曾经也看过大夫说是没什么事,治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一年里也就那么两三次,忍忍就过了。 薛明照灌好汤婆子,放在云婵小腹旁,拿帕子给她擦冷汗,又兑了糖水扶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口口喂她喝下。 怀里的小媳妇身子有些发抖,一双好看的月牙眼里满是疲惫,唇色浅淡,精致小脸摸上去冰冰凉。 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这么疼过,要是可以恨不能换自己替她疼,小身板好了刚刚月余,又受起罪了。 庄雪儿早早来后便跟堂屋的叔婶挤在一起做活去了,云婵一人在侧屋休息,留男人在旁边照顾,所以直到下午她好些后才知道,今天花娘没来。
第44章 被非礼 云婵来月信疼得下不来床, 薛明照进出时脸色一直很难看,直到午后神色缓和,庄雪儿才停下手中活计, 敲门进到侧屋看她。 窝在床上的云婵半坐着靠在枕上, 棉被拢在胸前,肩上搭着绿色毛线毯, 怀里还抱着灌满温热水的汤婆子, 苍白着脸招呼她。 “你来啦。” 然后转脸冲坐在旁边的男人道。 “都说了已经不疼啦,你去忙吧, 不用在这儿一直守着我,我跟雪儿姐聊聊天。” 男人犹豫一下,将手中糖水递到她唇边,盯着她喝完又掖好被角,这才端着空碗离开。 庄雪儿见薛明照已走, 坐到床边, 偷笑着问她。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出了名的臭脾气男人调教成这样?伺候得有够周到呢。” 云婵脸红, 伸手轻推她:“说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做。” 庄雪儿笑着躲开,上下打量她一番关心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疼了,就是累。上午疼出一身汗, 现在浑身没劲儿乏得很。” 说罢云婵向着门边瞟了一眼:“花娘怎么没来?” 她倒不是说花娘一定要来看自己, 只是近些日子几个人关系好的紧, 总是同进同出的,没道理她没来呀。 庄雪儿闻言眉头轻皱:“我刚想跟你说呢, 今天花娘没来。” “没来?”云婵抱着汤婆子的手指微动。 “不会呀……前次有事要晚一会儿来, 她都差了小梨子来送信,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来?” 想到这她眉头皱紧, 猜测道,“难道是小梨子病了?” 听到这句话,庄雪儿默默摇头,犹豫再三,叹息道。 “我听巧辛说,今天早晨,她看到吴铁银回来了。” 云婵纳闷:“花娘夫君回来了?那又如何?” 忽然,灵光一闪,她脑中猛然响起前阵子陈莲说的话—— ‘吴铁银,是个烂酒鬼,听说在城里一家小馆子里做柒恶羣叭乙丝巴咦六旧刘3,吃肉停不下来杂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对家里媳妇孩子不管不顾,一回来就知道打人。’ 想到这儿她手一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那岂不是糟了?咱们赶紧去看看。” “诶诶诶!你这是干嘛!刚出了一身汗虚得很,别招风!”庄雪儿一把就将她按了回去。 “你现在去有啥用?要是真动手了现在也晚了,这吴铁银打媳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归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那等到出大事不就晚了!”云婵急了。 “那你想怎么办!要是见到花娘挨了打,你是要把她接到薛家护一辈子吗!”庄雪儿喝道。 “离婚呀!让她们离!”云婵脱口而出。 庄雪儿一脸惊诧地望向她:“离婚?你是说和离?” “你昏了头啦?就算她去报官,也要吴铁银有严重的过错才行呀!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谁离成过!” 云婵闻言瞬间泄气,身子慢慢向后软去,苍白指尖紧捏住手中暖热的汤婆子,久久不言。 她是昏了头了,还以为自己在现代呢?古代的婚哪有那么好离,更何况若是离了,花娘和小梨又该何去何从? “怎么了?”听到争辩声的薛明照推门而入,只见小媳妇满脸呆滞坐在床上,庄雪儿脸色也不好。 云婵觉得自己浑身好冷,每一个关节仿佛都被冻僵了,缓缓回头,视线落在男人脸上。 “我想出去,去看看花娘和小梨子。” 男人大步走上前,弯腰拢拢她肩上的羊毛毯子,大手抚过额角碎发,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 “不行,你现在不能出门,我去帮你瞧一眼。” 庄雪儿举手:“我也去!” 二人在云婵的催促声中风风火火地走了,少女手指绞紧毯子,盯着紧闭的窗子发呆。 对于这个时代的残酷,其实她早有所察觉,可硬是得过且过地忽略掉了。 遭到毒打后被家中长辈强嫁人,因为薛家人待她很好,便不再多想。 受灾后朝廷不给减免赋税不说,还在缴税时额外多收,因着自家今年有别的法子,便也只是叹口气就罢了。 在夹缝中生存,只要能活下去,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一概不去多想,毕竟自己一介小民,哪怕有着比别人多一点的见识,也做不了什么。 花娘一事,她现在毫无头绪,只能在平时生活中多帮她一点,可借此,她真的开始思考,在这样的时代里,她能做点什么? 头一次,云婵感觉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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