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啊。” 王海不由地感慨一声,抹了把额头上淋漓的汗珠,潮湿的后背洇湿紧贴着制服。 他深吸了一口气, 强打精神, 从店家手中接过包装严密的凉面外卖放进车后箱里保存,抬腿跨上从跳蚤市场淘来的二手电动车, 按照手机上顾客所在之处的路线朝目的地驶去。 王海在送外卖的工作上干了三年, 算是个老手, 还有几次得了最佳外卖员的称号。 这活儿简单快捷,适合他这种没什么学历的人做。 但是, 跑来跑去的人最不喜欢大太阳和下雨雪,因为那就意味着王海不得不因为安全原因放慢速度, 继而很可能耽误时间不能及时送达。 碰上脾气好的顾客还没什么,可是如果顾客给了差评,会让他一天的辛苦钱都打了水漂。 现在他手里的这一单送达的地方是个王海常送的小区, 里面很多人都吃过王海送的外卖。 他熟门熟路地跟保安打了招呼, 停车在门口, 徒步进入小区,找到楼号并登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抵达了三层。 王海抬头看了看路牌,就是这家。他抹了把额上汗水, 提着外卖谨慎地敲门三下,抬高声音表达自己的身份。 里面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应声:“放在门口就好。” “我给您放在门后啊。”王海麻利地应了,一般女性顾客出于安全考虑经常会要求他这么做。 他在手机上操作完毕确认已送达, 俯下身将外卖放置在地面。 突然, 他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 淡淡的腐臭味像是放久了长满菌毛的烂肉,夹杂着很浅的腥锈气。 他有点奇怪,朝臭味源头一瞧,原来门边堆着一大袋鼓鼓囊囊的垃圾。王海本能伸手,想把垃圾给人送下去——他经常用这法子讨好顾客。 “我帮您把垃圾送下去了啊!” 王海朝里面喊一声,里面没有回应。 他砸砸嘴,任劳任怨地提起垃圾袋走下楼,黑色的垃圾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沉重的袋子挤压着他的手指,勒出印痕,黑蒙蒙的垃圾袋里散发出夏日高温发酵后令人作呕的气味。 王海把它丢进门口的垃圾桶。 桶里已经满了,为了不弄脏手套,他只能用手肘用力地把垃圾袋往里塞。 袋子中满满当当的,挤压中一个细窄的小玩意从袋子破损的地方滚了出来,啪地摔在地上。 王海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不是什么干瘪的饮料罐或吃剩的水果,而是一根裹着保鲜膜的玩意,内里微微透出混着青紫的暗红血色。 但值得注意的不是其本身,而是里头一枚在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的环。 那是……戒指吗? 王海本能地想到这点,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金戒指对于他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视而不见。 王海本能地朝四面看了看,远处健身器材处有几个老人和小孩正在玩耍,他们都没有注意自己,这是个好机会。 带着一点犹豫,又一点恐惧,他假装低头系鞋带,捡起了那根玩意。 快速撕开外表保鲜膜包装,噗嗤,指尖触碰到绵软而黏腻的触感,一股难闻的肉臭味弥漫开来,王海愣了一下。 金戒指套在一个长物体上,那东西就是…… 人的手指? 捡漏的喜悦一扫而空,王海瞳孔缩小,大脑一片空白,哑口无言地愣了数秒,才陡然把手上的玩意猛丢出去。 他手脚冰冷、踉踉跄跄地疯狂朝外跑,一路埋头狂奔,连自己的电动车都想不起拿。 等他出了小区,稍微冷静一点了,才带着后怕哆嗦着嘴唇拨通警察局电话: “警官,我……我要报警……杀人了啊!” 十分钟后,警局的人到了。 确定垃圾桶里的手指系人类的手指,他们破门而入,屋子里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长时间放着不丢的厨余垃圾,屎尿与鲜血汗水混合成难以形容的味道,简直刺人眼睛。 一对被绑在椅子上的夫妇浑身布满了刀割的血口,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在警员万分紧张,以为有贼匪闯入了这个无辜的家庭,正准备开展搜救时,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少女提着刀慢吞吞从厨房走出来,她的脸色同样惨白,刀刃与手腕上滴着血。 “啊,你们为什么进来?你们会惊扰佛陀的……” 少女有些呆滞,似乎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脑子也转不了弯了。 直到被按着扣压在地上控制了行动,她才睁着目光空洞的双眼后知后觉地笑起来,脸颊紧贴冰冷的地面昏了过去。 …… 警局内,刑警们正在商讨案情。 “嫌疑人系这户人家的独生女,叫杜萱,她的父母已经失血过多而死,她本人也处于失血状态。” “据杜萱所说,她是弘玉航的粉丝,为了让弘玉航的事业更加进步,她想从父母身上借一些鲜血‘献给佛陀’,但他们不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饭食里加入了助眠药物,令两人昏迷,后割腕取血。” 这起案子影响之恶劣,情节之严重,是最近几年都没有发生的,亲生女儿杀死父母,就为了个只有脸的明星,在场大部分人完全无法理解。 有人提出想法:“这会不会是一起□□相关的案件?先前弘玉航也卷入了类似的情况,当初那起‘胡思思案’的影响还是很深远的,也许他们只是隐藏了起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们要更发散思维……” 讲话的人还没说完,门就被敲响了。 一个年轻的短发女警员进来,声音急促:“张局,上面有人来了。” 讲话的人戛然而止,转头看去,警员身后站着三个身穿常服、气质严肃的人。 张局挥了挥手,示意会谈室的大家稍安勿躁,出去跟那三人谈话。 里面的人只看见三人拿出了身份证件给张局观看,后者微微皱着眉,神色专注地看完了,与三人握手,而后推门回来。 “这起案子不再由我们督办了,大家交接一下资料散了吧。”张局说着,整理桌子上的纸质文件。 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 “不由我们办了?那些人是谁啊?” 张局将文件夹在腋下,回应道:“特调局。总称特殊事物调查局。” 特调局? 有的人一脸茫然,有的人却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神色严肃起来。
第167章 痴狂之爱(零六) (倒霉的王海·其二) 王海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 时间已经到了黄昏。 火烧云从天际滚滚而来,将半个城市染成绚丽的橙红色,夕阳在钢铁丛林般高耸的大楼遮挡下有种掩映般的朦胧之美,周围行人步履匆匆, 市井的喧闹让他冰冷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 有种力气回到了胸腔内。 虽然在警局吃了顿粉做晚饭,现在并不太饿, 但王海的手脚依然在轻轻发抖, 听说自己送餐的那家死了两个人, 他现在仍在后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精疲力竭的状态。 杀人了啊, 那可是两条鲜活的人命啊! 王海心里戚戚然,很不是滋味, 懊恼着自己的倒霉劲儿,这段时间他恐怕不会再做外卖员了,这件事实在给他很大的心理阴影——送外卖到死人家, 谁不晦气? 但是不做这个, 他又能做什么呢? 王海年过四十, 已经是货真价实中年人了,他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而是个进城务工的农民,老家在外地, 家里有老婆孩子。女儿已经二十四在北京上班,为了方便照顾女儿,老婆是在女儿学校附近找的工作, 跟他不住一块。 虽然老婆跟他一样出门在做服务员, 女儿工作也稳定, 但是大城市开支大房租贵,刚刚工作的女儿一个人很难支付得起,他不干活攒钱,未来给女儿买房子首付的钱都没有,更别提结婚的嫁妆,女儿现在连恋爱都不敢谈,生怕没钱花——都有难处啊! 他不打算让家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事,免得让他们一起担惊受怕。 王海在路上茫然地走了一阵,找了个空地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掏出口袋里的小灵通翻找到一个号码,那是他原先一起干活的同事,他俩关系不错。 “喂,老李啊,是我,王海。最近怎么样?……哦,那挺好!儿子争气啊,你以后肯定有好日子来呢……我就想问问现在有什么活儿缺人,我可以做……嗨,这不是现在年代不景气嘛,我也没什么文化,做不了精细的好工作……好好,我做,谢谢你啊,回头请你吃饭!” 王海放下电话,流露出一点放松的表情。 刚才同事告诉他,最近正好市区在盖新楼,缺人搬水泥做粗活,他如果愿意就推荐他去,那王海肯定是愿意得很啊!他打算先做一阵子,度过这段时间了再回去干送外卖的活,毕竟送外卖更轻松点。 王海抬起头,抹了把后脖颈的汗水,仰望着空中逐渐暗淡的天色。 钢铁大楼的矩形窗户一扇扇整齐排列着,仿佛井然有序的无数个眼睛,在他面前悄无声息地匍匐,那些漆黑的眼睛零星亮起,逐渐变成一只只亮堂堂的灯笼,漂亮而温暖。 万家灯火,没有一个属于他。 …… 隔天,王海就麻利地进入了工地搬砖。 因为是临时插进来的,他特地花了点钱给包工头买了包烟做人情。 王海负责的工作是搅拌水泥,以及做一些其他人临时需要帮把的杂活儿,工资日结,价钱不多还很累。架子工倒是钱多,但他不敢做那样危险的工作,在大楼上上下下没个着落的,万一不慎摔下来人就没了,不值当。 可惜没带走那枚戒指……王海哼哧哼哧地干活,汗水如雨般落下,早已把背心前后浸了个湿透,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先前的金环,隐隐有些后悔。 如果他胆子再大一点,悄悄偷走戒指卖掉,现在也不用这么累了,说不定还能歇几天,缓一缓劲儿。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用。王海叹口气,认命的继续干活。 他干了一个月,为人勤奋老实,干活脚踏实地,逐渐得了包工头的信任,后来包工头知道他家里困难,为了给他剩几个钱,让他能晚上在工地的帐篷里睡觉,就给他说晚上在工地算加班,有加班费。 王海知道这是在照顾自己,请包工头喝了瓶酒,千恩万谢地欣然应了。 虽说“晚上加班”只是包工头嘴上的说法,但王海出于良心,还是每天晚上在工地里巡逻两圈转悠着,看看材料和建筑的情况才肯睡觉。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王海一如既往地提着手电筒在黑暗中前进,他已经熟门熟路了,走起来轻巧地避开碎石和坑洞。 工地在偏僻的郊区,夜里静悄悄的,几点星子悬挂空中,仿佛黏上黑色天鹅绒的几粒饭黏子,王海看完器材往回走着,他突然听见远处好似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细细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如幽咽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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