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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的红薯藤被收割打碎拿来喂猪，地里的红薯整整挖了小半个月。 眼看就要临近春节，顾野成功地去县城运输队报道，顾小梅在朱蕙兰的游说下，同样去了甜水村，美曰其名的学习技术，实则是逃避村里人的闲言闲语，让朱家替她寻觅个好的归宿。 宋离本以为自己也会闲下来，谁知道绣坊竟迎来好消息，得到了县城花边厂抛来的橄榄枝，丁萍虽然是明面上的负责人，可她鲜少出过榕树村，对外面的世界是一知半解，什么都不懂，只有让宋离亲自去县城实地考察，再决定是否合作。 恰好顾野要去县城，他们夫妻俩索性同行。 宋离在车上把顾野的行李仔细轻点，细心嘱咐道：“你刚去运输队，别轻易和别人发生冲突，遇事多冷静，多和陈师傅请教。” 陈师傅是县城运输队的t二把手，是沈千锋出生入死的兄弟，同样是他，保举顾野进的运输队。 有熟人在，宋离不担心其他的，就是顾野这个暴脾气，得多改改，否则迟早吃亏。 顾野把玩着她的手指，低低地‘嗯’了一声，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顾野沉声道：“有事随时给我发电报。” “好。” 随着汽车到站，两人分离。 宋离朝着反方向走去，县城的永安花边厂在郊区，还得走一段的路。 青砖的墙壁上笔走龙蛇地写着红色大字，‘妇女能顶半边天’，看得人热血沸腾。 还没走近厂房，就听见了里面机器轰鸣的声响。 看守大门的保安警惕的视线落在宋离的身上，条件反射地厉呵出声：“什么人？！厂房重地，禁止闲人入内。” 宋离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介绍信递过去：“清水镇下的榕树村，和美绣坊的人，今日和你们厂里的郝主任有约。” 顾野书写的介绍信字迹漂亮，没得挑剔。 保卫的脸色渐渐缓和，他带上了一丝笑意道：“进去后往左转，那栋涂了白漆的房子就是郝主任的办公室。” 顺着他的指引，宋离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郝主任，本以为在花边厂担任重要职位的是位女性，谁知道这主任竟是个面容和煦的中年男人，瞧见宋离他眼中闪过惊艳，伸出手招呼道：“没想到榕树村卧虎藏龙，还有这等优质的绣坊。” 宋离浅浅一笑：“主任你好，我是和美绣坊的技术指导，同时负责处理外售订单，有什么需求你可以和我直接谈。” “略过站长，和你谈？”郝主任端起茶杯，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怀疑。 宋离太过年轻，不像是能担事的模样。 “绣坊里的事情我有表决的权利，这点郝主任不用担心，站长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给不了的，这桩买卖就没有洽谈的必要。”宋离笑得人畜无害，语调平静缓和。 很显然，她在绣坊的地位绝对不低。 郝主任的脸色变得凝重，他双手交叉，开门见山道：“我们永安花边厂的规模你是瞧见了的，我们主要经营抽纱、刺绣工艺品、刺绣花边、服装服饰和日用品加工，这次因为订单量过大，需要在春节前完成，所以得找绣坊合作，帮忙把客户订购的刺绣工艺品完成。 我和陈站长是多年好友，她推荐了你们绣坊，这是样品，如果可以的话，在春节前，我们需要800副，利润控制在四个点……” 一副雨后初荷的图样，平平无奇，毫无挑战性。 就连初级绣娘都可以胜任，这样一幅作品，大概需要三个工日完成。 宋离素手把它拿起，抬头看郝主任，神色略微古怪：“如果绣娘全部完成，几乎没有再加工的必要，等于说我们绣坊承担了所有的工作，你们不过是转个手，就只给我们四个点的利润吗？会不会太抠门了点，至少得这个数，否则这桩生意没得谈。” 郝主任看着宋离比出的数字，笑容微滞，他不得不相信宋离是个行家。 这价格恰好踩中他的底线，能把利益最大化，并且能让人轻易接受，郝主任面容纠结，他犹豫道：“宋离同志，我是看在陈站长的面子上，才和你洽谈这桩生意的，单子是我们厂里的人去谈下来的，如果不是时间卡得紧，压根不需要找外援……” 宋离面色不变，她用手点了点那绣样图，温声道：“这些全都是手工缝制，费的是绣娘的眼睛和心血，既然你和陈站长有私交，就应该知道，我们绣坊同时还和帝都的纺织厂有合作，能接下你的这批单子，完全是挤出来的时间。 当然质量的问题我会牢牢把控，让你们满意，如果价格不能让我满意，那么这生意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她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郝主任眸色沉了一分，连忙劝道：“行！看在陈站长的面子上，你说的条件我同意，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合作的机会指不定还多，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这桩单子从头到尾都由你来负责，其他的人，我不信任。” 宋离思索片刻，应道：“行！这个没问题。” 等到所有的细节洽谈好后，宋离拿了一副样品回去，剩余的东西到时候花边厂会派车送去榕树村。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郝主任才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他拿起电话筒，摇了个熟悉的号码。 等到彻底接通后，他脸色出现灿烂的笑容，慢悠悠地开了口。 “青枫啊，郝叔叔这次可算是帮了你个大忙，血本无归啊……”
第301章 两幅面孔的顾野，惊呆同伴 “你拜托的事情我肯定得完成，等有空来叔家里玩……” 三言两语寒暄过后，郝主任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意消散无踪，他愿意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绣坊合作，原因当然是因为白青枫，对方是帝都白家的人，提出的这点小要求是可以满足的，总归是让白家欠下个人情，将来还能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至于这批货物的好坏，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重新和白家牵上线，这就够了。 …… 绣娘们完全没有想到能在上一批订单还没完成的时候，就接到了新的任务，就连林楠姐妹俩都面露诧异，这种村里的绣坊一年没有任何订单都是常事，想要赚钱就得先投资，再去各大厂房跑订单，像宋离这般眼巴巴地有人找上门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绣坊还没有任何成品流传出去，难道名声就已经打响了？ 宋离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人！ 经过这次的事情，绣坊里的人心里都有了成算，虽然明面上是丁萍在负责绣坊的所有事情，可实际做主的是谁她们都渐渐的明白，无论是大事小事，拿主意的都是宋离，她就像是绣坊的主心骨，支撑着所有人，在有风浪袭来时，宋离总义无反顾的挡在最前面。 村里的风向渐渐改变，去丁家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少。 提着东西用各种理由来顾家串门的人变多，朱蕙兰每天都把大门紧闭，隔绝所有想要套近乎的人，一时间竟烦不胜烦，儿媳妇太能干，她这个当婆婆的也有压力，抱着孩子到村里随便溜个弯，都能听到一耳朵的夸赞，当初那刁蛮任性的宋知青，仿佛摇身一变，就成了人人嘴里称赞的宋指导员。 自从儿子顾野到县城运输队报到后，儿媳妇突然就变得忙碌起来。 除了一日三餐回家吃外，几乎在家里寻不见她的人影。 虽然宋离嘴上没说，但朱蕙兰心中明白她是不习惯，用忙碌来麻木想念顾野的心情，为了缓解宋离心中的孤寂，朱蕙兰索性把孩子还给宋离，让她晚上带着墩墩睡，不至于太过冷清。 临近春节，滴水成冰。 农村的夜晚冷得就连狗都不愿意挪窝，宋离抱着暖乎乎的儿子睡得正香，窗沿口的贴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敲击在瓦片上，由远及近，很快就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隔壁的顾长风穿着单衣，激动地冲进雨里，“下雨了！下雨啦！我滴个娘耶！终于下雨了……” 干旱了近一年，总算是在年尾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雨，干涸的土地被拼命灌溉，生机勃发，昭示着灾荒年正式成为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在经历一连串的颠簸流离后，宋离听见这亲切的雨声时，内心不免感慨万千。 她下意识地往后转，迎接她的却是满床的冰冷，宋离微微垂眸，手落在墩墩那柔软的头发上。 轻声道：“顾野，下雨了。” 榕树村的希望，回来了。 …… “这贼老天总算是下雨了，偏偏是在咱们赶着去交货的时候，野哥，你说这不是闹吗？” 漆黑的夜色中，霍斌借着山势的掩盖躲雨，过于寒冷的温度让他不停跺脚，他从兜里摸出烟，抽出一根递给顾野，态度分外恭敬。 “下雨，就是好事。” 顾野微低着头，手指夹着半截烟，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不起眼，他遥望着远方，沉声道：“只要在明日前把这批货送去港市就行，下雨路滑，夜色中更易混淆视线，没必要急在这一刻。” 黑瘦黑瘦的霍斌蓦地吐出一口烟雾，他盯着顾野半掩在黑暗中的侧脸，笑着问：“明明咱俩都是一起进运输队的，咋的你瞧着就经验老道，活像个老司机，从前当真没碰过车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真正的老司机黄雷早就在驾驶室睡得呼噜声震天响，就第一次出来跑长途的顾野和霍斌睡不着觉，到外面放完水后顺势抽了根烟，有一沓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霍斌叹了口气：“在我们村，我就没见过四个轮子的车，还好我祖坟冒了青烟，才让我考上运输队，包吃包住还发工资，这日子简直不t要太美好，等再攒两年的钱，就能回村娶个媳妇，对了，野哥，你结婚了吗？” 想起刚刚满岁的儿子，顾野心蓦地变得柔软，他掸掉烟灰，淡淡道：“孩子刚满岁。” 算起来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寻常男人都恨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顾野却能抛弃一切和他们这群大男人住在宿舍里，霍斌肃然起敬：“野哥，还是你够狠……” “为了生活，没办法……”顾野模棱两可的一句话瞬间让霍斌产生误会。 想起平日里顾野那扣扣搜搜的模样，和从没来过运输队的嫂子，他猜测顾家一定非常的贫穷，才会让顾野来到县城挣钱，如果不是为了生活，哪对夫妻能舍得分开。 这个猜测在他们来到港市的时候得到了证实，连着赶了两天三夜的路，霍斌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他迫不及待的点了三两的臊子面，还有一碗白米饭，填补五脏庙，在瞧见顾野端着三个大馒头出来的时候，他下巴都差点惊掉，瞠目结舌道：“野哥，吃馒头干啥？面条不香吗？” “管饱。”顾野是从荒年过来的，节约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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