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副将立即翻身下床,拿着盔甲就往身上套:“怎么会乱起来,钱指挥使他们呢?” 卫兵今晚值,守在白副将的房门外,没有睡觉,因此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 他简单道来:“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是谁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朝廷的大军来了,咱们都要死,兄弟们快跑啊’,然后整条街前后好些人出来应声,引得不少士兵都慌了……钱指挥使出去安抚那些士兵了。” 白副将马上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庆川府的人搞的鬼,咱们中很可能混入了细作。走,出去将这些混蛋给揪出来。” 说着,他抄起了刀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但一到街上,白副将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街道上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是仓皇逃窜的士兵以及刚断气的尸体。 还有人不时地在人群中吆喝。 “快跑啊,他们要杀逃兵了。” “凭什么平时他们吃香喝辣,睡最漂亮的女人,最后拼命的时候咱们上?” “快跑,咱们有武器,跑出去占山为王,以后都咱们自己说了算,谁他娘的还要在这些家伙手底下当龟孙子啊!” “是啊,这次回庆川,肯定是打不过朝廷援军的,兄弟们跟我冲啊!” “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三岁的幼子!” …… 白副将脸色铁青,下令:“去将这些喊得最大声的全部抓起来,这些人肯定是庆川的细作!” 这些人分明是在人群中故意煽风点火,扰乱军心引起混乱。 卫兵连忙出动,可那些喊话的人都穿着兵服,藏在人群中,而且现在是半夜光线很不好,面对面都看不清脸,并不好找人。 卫兵打着灯刚走进人群就有人惨叫疾呼:“大哥,你死得好惨啊,杀人了,他们这些当官的要杀咱们了,兄弟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说着当先拔刀冲向卫兵,卫兵反击,却似应了这句话,于是旁边几个士兵也赶紧拿着刀冲了上去。 一堆人混战,整条街彻底乱了套。 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的钱指挥使捂住血淋淋的伤口跑回来,脸色煞白地对白副将说:“将军,咱们快走吧,这些人都疯了,逢人就砍,完全不听指挥。” 白副将自是不甘心自己带来的八千人什么功都没立就这么没了。 他知道肯定是敌军潜入了他们的队伍中,故意制造混乱。可现在街道上如此混乱,天色又暗,他们根本没法快速将这些细作揪出来,平息动乱。 嗖! 一支利箭不知道从哪儿射来,从白副将的脸上擦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白副将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 钱指挥使吓了一跳,赶紧把白副将拉到一边劝道:“将军,咱们快走吧,他们不知道多少人埋伏在这里面。现在这些士兵死的死,跑的跑,疯的疯,咱们别管他们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跑回去,咱们以后还愁招募不到士兵吗?” 刚跟死神擦肩而过,白副将也是心有余悸。 他看了眼满地的尸体,还有疯狂逃窜的士兵,心知已无力回天,咬了咬牙,终是下了命令:“撤!” 几十个士兵簇拥着白副将和钱指挥使冲出了混乱的人群,退到镇子外。 钱指挥使边跑还边扯了几嗓子:“葛家军的兄弟们,这边,回庆川了。” 别说这话还真有些效果。 几百名士兵冲出人群跟了上去。 他们中大部分都是自江南便跟着葛家军的,算是葛家军的死忠。而且这些人在庆川人生地不熟的,脱离了大部队,当土匪都不知道往哪个山头更好。 加上他们,最后几百人跑出了安阳镇。 这时候,东边天际,太阳探出一个头,驱散了黑暗,天终于要亮了。 白副将回头看了一眼镇子上满地的尸体,还有自己身边跟着的这点人,知道自己这次回去少不了要受罚,又怒又气,狠狠发誓:“我白某从此跟庆川府势不两立,他日必带兵踏平此地,一雪前耻!” 白副将也是个果断的人,撂下这句狠话,他就下令:“走,速回庆川,不得耽搁。” 其实他心里也是怕了。 对方不知不觉, 一个晚上就瓦解了他们好几千人的队伍。 如今自己这边只剩了几百人,硬碰硬恐怕都不一定是这些神出鬼没的庆川士兵的对手,还是赶紧回庆川跟大部队汇合比较好。 陈云州看着白副将他们逃跑的方向,眯了眯眼,交代一队队长:“这里交给你们善后,葛家军中,除了庆川桥州口音的,其余通通都杀了,一个都不许放过。这两州府百姓被迫沦为兵员的,挨个审问,若手里沾着人命的也不必手软。其他所犯罪行比较轻的,通通押解送去庐阳,让他们在庐阳干活赎罪!” 交代完这边的事,陈云州随即带了五十人骑马追上了白副将。 趁他病,要他命。 现在白副将身边只有几百人,可是杀他的好时机。 但自己这边几十个人,上去硬碰硬肯定不行,失败的概率非常大,即便能达成目的,那也是惨胜。 所以陈云州决定绕到他们前面,伏击白副将,打他个措手不及。 白副将他们虽也还有几十匹马,但大部分士兵只能步行,速度没法跟陈云州他们比。 到了中午,陈云州已经绕到了白副将他们前面的望都峰,并在山上设下了埋伏。 然后他趴在山上,拿起望远镜等着白副将的队伍过来。 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总算是看到了他们。 远远的,陈云州就看到高头大马上穿着黑色铠甲,被人簇拥在中间的白副将。 距离还有些远,射不中。 陈云州拿着望远镜继续盯着这些人,观察这些人中哪一些是突破口。 但看着看着陈云州就发现了不对劲。 马上那人虽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头戴盔甲,却始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而且他的身体非常僵硬,两只手抓住缰绳的动作生涩别扭。 旁边络腮胡的将领说了什么,他立即点头,腰都快贴到马背上了,态度极其恭敬。 这可不像是一军之主对下属的态度。 陈云州心里骤然涌现出一个猜测:只怕马上这人根本就不是白副将,而是白副将推出来的替死鬼。 这样就说得通了。 这个白副将,脑子真够灵活的,而且够奸诈阴险,不可小觑。 若非自己有望远镜,能看清几百米外人的面部表情和动作细节,还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很可能会让白副将混在普通士兵中逃跑了。 但既然现在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陈云州自然是不会上这个当。 他拿着望远镜在队伍中仔细寻找白副将的踪影。 最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人群中一个戴着帽子,始终低垂着头,手还一直按在腰上挂着大刀的男子身上。 应该就是他了。 毕竟打了这么几次仗,陈云州远远见过白副将好几次,依稀记得其容貌。现在其他士兵长相都不符,排除后,就只剩下他了。 而且他站的位置非常好,位于队伍中心的位置,距离马只有几步远,随时都可让人下来将马让给他,方便他逃跑。 看着队伍走近,陈云州放下望远镜,拿起了弓,瞄准白副将。 马路上白副将想到清晨那一箭,心里发麻,离开安阳镇没多远,他就跟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士兵换了衣服,让对方骑马,自己走路。 为乔装到位,他还用手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脸上,遮盖住他的面容。 谨慎起见,他走路的时候都一直低着头,只管闷头赶路,其他的事都交给钱指挥使。 眼看走了半天,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可以跟大军汇合了,不知怎的,白副将非但没有安心的感觉,反而眼皮子一直狂跳不止,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抿了抿唇,对前方的钱指挥使说:“让大家快点。” 钱指挥使连忙下令:“快点,都快点,很快就能回去,跟大军汇合了。到时候,想吃想睡都由你们。” 于是队伍继续加速,所有人都尽力往前跑。 忽地一道破空声从斜前方传来。 白副将心跳骤然加速,一种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向他袭来,他想跑,可还没等他动弹,一支锐利的箭射入了他的脑门。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明明已经藏得好好的了,为何还会被发现。 几百名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一时竟都停了下来。 钱指挥使大骇,下意识地大喊:“白副将……” 眼看白副将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他从震惊和恐惧中回神,一扬马鞭,高声疾呼:“有埋伏,快跑!” 士兵骤然回神惊慌失措地往前跑,但刚跑出几十米,小山坡上一块块大石头滚下来,轰隆隆地砸在了他们身上,刹那间,道路上哀鸿遍野。 钱指挥使骑马狂奔,但马儿的速度哪比得过飞箭的速度。 陈云州重新搭箭拉弓,羽剪飞驰,没入钱指挥使的后背。 他也是个狠人,挨了一箭,仍旧策马狂奔,但没跑多远就再也坚持不住,吐了一口血,然后重重从马上摔了下来。 陈云州带着人下山,对那些倒在血泊中还没咽气的葛家军补上一刀。 不一会儿,地上便留下了百来具尸体。 至于其他的葛家军,已经屁滚尿流地四下逃窜了,大部分都钻入了周边的林子中。 陈云州他们人不多,而且林子很大很绕,想在里面找出几个人不容易。他索性就放弃了,让这些家伙去跟林中蛇虫野兽作伴吧,等庆川安稳下来,总会揪出这些家伙的。 他命人带上白副将的尸体,将藏在山坡上的马牵下来,骑马直奔庆川,顺手将在马路上逃跑的几十名葛家军也一块儿解决了。 自从粮仓被人在眼皮子下烧了之后,葛家军的士气就陷入了持续的低落中,白日里连打牌玩的人都少了。 本来打仗是个提着脑袋上场的危险活,将士们的压力很大,时常需要发泄,军中又没那么多女人。所以底 层士兵最喜欢干的事便是赌钱。 上面的军官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太过分,就装没看见。 但现在士兵们也不赌了,将自己抢的钱、发的军饷都悄悄藏了起来,时常盯着远处庆川城高大的城墙窃窃私语。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长期下去,只怕这些士兵心里要生出别样的心思了。 军师将这种现象禀告给了葛淮安。 “大帅,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有时间胡思乱想。” 葛淮安阴沉着脸说:“那就让他们组队出去抢,粮食通通带回来,其他的谁抢到就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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