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衙天都快黑了,陈云州吩咐柯九:“把他们四人押入牢房,分开关押后,然后你带大家去百花酿酒楼吃饭,记我账上。” 柯九高兴地说:“谢谢大人。弟兄们,今天陈大人请客!”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衙役高声欢呼,喜庆得过年似的。 郑深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等衙役们走后,他上前对陈云州说:“你别总是惯着他们,咱们这点俸禄可请不起他们吃几顿。” 陈云州有点不好意思:“多谢郑大人提点,我只是想着兄弟们跟我出去办事办得这么漂亮,大家都辛苦了,犒劳一顿。” 其实这个点了,百花酿也没什么好东西,也就大米饭配两个素菜顶天了,搞不好菜也没了,花不了多少钱。 不过郑大人说的这也是个问题,县衙太穷了,连点团建资金都没有,加班不但没加班费,连顿工作餐都没有,可怜。而且整个县衙竟只有六匹马,两匹安排拉车,剩下四匹供衙役们有急事的时候用。 像今天这种人比较多的时候,大家就只能走路,来回就得近两个时辰,太耽误时间了,一想到往后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都要过这种穷苦的日子,他就觉得窒息。 穷苦不可怕,可怕的是日复一日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看不到一丝希望。 不行,必须得想法子改善生活,改变县衙这穷得叮当响的状况。 于是他问郑深:“郑大人,咱们想个搞钱的门路怎么样?” 郑深愣了一下,只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没当回事,反而问起了案子相关的事情:“听说苗阿芳找回来了?” 陈云州点头:“找回来了,幸好没事,但就是被那假慧心洗脑得厉害。” 郑深刚才听衙役们议论假慧心了,有些感兴趣:“那假和尚这么厉害?我也跟你去瞧瞧吧。” 陈云州一口答应:“好啊,等我吃过饭就去。” 在外奔波一天,他也饿了。 郑深答应,让他先回去吃饭,自己在书房等他。 用过饭,两人一道去了大牢,先见的是苗阿芳。 苗阿芳哭了大半天,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嗓子也哭哑了。 陈云州递了张手帕给她:“别哭了,下次动动脑子,别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男人。” 郑深侧目,大兄弟你忘了自个儿也是男人吗?小心将来讨不到媳妇。 可离奇的是,苗阿芳竟然真的停止了哭泣,还抿了抿唇说:“谢谢陈大人,民女知道了。” 陈云州很满意,这姑娘脑子虽然不是很聪明,但至少知错能改。他道:“说说你跟慧心的事,还有你是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 苗阿芳攥着帕子,吸了吸鼻子说起了慧心诱拐她的经过。 去年中秋节前一天,家里又吵了起来,苗阿芳一个人去了五平寺,那天寺里香客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很是安静。苗阿芳跪在佛祖前好半晌,许了很多愿,希望家里人别吵了,也希望她能找个如意郎君。 上完香,她出来时就看到了慧心站在寺中那棵菩提树前,仰望着树顶,没毁容的侧脸白皙如玉,精致又好看,那一瞬她直接看痴了,忍不住上前搭话。 慧心虽然眼瞎,却似乎能猜到她心情不好,开解了她一通,还邀请她喝茶。茶香袅袅,眼前的慧心睿智、渊博、温柔,跟村里那些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 苗阿芳的心沦陷了,此后一有机会就偷偷往山上跑,甚至拒绝了好几门不错的婚事。 直到年初,苗老二欠下巨额赌债,苗老汉逼她嫁给黄员外,她再次跑上山,找慧心哭诉,慧心当天拒绝了她,只说自己是个出家人,一穷二白,眼睛瞎了,年纪又比她大不少,给不了她幸福,苗阿芳生气地哭着跑下了山。 但她还是不甘心。回去后一细想,慧心说配不上她,怕给不了她幸福,又不是不喜欢她。 过了几天,她再次上山,找到慧心表白,说什么都不要,只愿跟他在一起。慧心“终于”被她的这片痴心打动了,答应跟她远走高飞,但为了避免被苗家人发现,还要暂时委屈她一段时间。 苗阿芳答应下来。 随后慧心指导她先跟家里闹几天脾气,让家里人不耐烦,不怎么管她了,再在被子里塞一堆衣服之类的,放下蚊帐,弄成像是有个人睡在里面的样子,然后半夜偷偷离开家,出了村子,福青在村口桥的另一边等她。 然后她便被接到了山上,躲进了洞里,等着慧心安排好,带她远走高飞。 所以今天之前,苗阿芳都还一直做着跟心上人双宿双飞的美梦。 陈云州摆手示意衙役将她带下去,然后问道:“郑大人怎么看?” 郑深叹道:“ 这个慧心是个老手,而且极会揣摩人心,将苗阿芳拿捏得死死的,难怪能骗那么多女孩子而不被人知晓,也不知他将骗来的这些女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陈云州想起苗阿芳还是处女,心里有了许多猜测:“他处心积虑骗这么多女孩子,既不是为了美色,那肯定是为了利益。安排提审福青吧,这人心思细腻,非常沉稳,我感觉他应该知道不少。” 郑深点头,吩咐一旁的狱卒。 但没过多久,衙役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陈大人,郑大人,不少了,那福青死了……” “什么?”陈云州蹭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牢房,只见福青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嘴唇乌青,有黑色的血液流出。 稍后赶到的郑深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轻轻摇头:“没救了,他应该是中毒而亡。” 陈云州深吸一口气,咬牙吩咐旁边的狱卒:“去把江平叫回来验尸。” 稍顿片刻,他起身来到慧心的牢房外。 慧心应该是听到了狱卒的叫声,哈哈哈大笑:“陈大人,你说你年纪轻轻就当了县太爷,咱们俩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又何必逮着我不放呢?放了我,我不但给你一笔你十年俸禄都不及的银子,而且还可以帮你引荐贵人,如何?” 陈云州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如何。” 慧心止住了笑:“陈大人,你最好放了我,不然小心你头顶的乌纱帽不保。” 进了牢房还放狠话,陈云州可不惯着他,下令:“来人,将他全身上下,包括牙齿缝里都给搜一遍,然后拖到刑房审问,他若是不招就动刑,直到他招供为止。” “是,大人。”狱卒进去搜身。 陈云州沉着脸路过福元的牢房,停下了脚步:“你身上不会也藏了毒药吧?” 福元吓懵了,立即疯狂摇头:“没有,大人,小僧没有。福青……福青应该是为了他妹妹。小僧跟福青都是孤儿,从小在外面流浪,饥一顿饱一顿的,九年前被假慧心看中,带上了山。他装瞎子,并让我们对外宣称是祖师爷替他收的,我们为了吃饱饭,一直配合他。福青的妹妹因为是个姑娘家,不能到寺里生活,就被他安排到了别处,具体什么地方,小僧也不知道。” 陈云州不意外。 如果不是有把柄,福青怎么可能甘愿自杀。 福青的妹妹不过是个不关紧要的人物。陈云州现在只关心另一件事:“那些姑娘被他送去了哪里?” 福元苦笑摇头:“大人,小僧不知。他嫌小僧脾气急躁,沉不住气,这件事都是交给福青去办的。他们将少女拐骗到山上后,过一段时间,风声过去,他就让福青带着姑娘乔装下山,骗姑娘是先带她去安顿好,等着他去汇合。福青每次三更出门,要等到晚上才回来,有时候甚至会拖到第二天。小僧也问过他,但他口风很紧,从不肯说。” 没用! 陈云州见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转身离开。 郑深看着他阴沉沉的侧脸,宽慰道:“陈大人不必急,刑狱的鞭子一般人可受不了,这假慧心迟早会招的。” 陈云州却没那么乐观,假慧心明显是个狠人,这种人通常对自己也很狠,意志力坚强,怕是很难从他口中撬出消息。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这假慧心很可能是朝廷的通缉犯,我打算给附近的州县衙门去一封信,查查他的身份。” 郑深道:“陈大人的猜测很有道理,只是刚才那假慧心有恃无恐,他背后之人可能不简单,若是贸然向各衙门去函查他的身份,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陈云州思忖片刻,赞同:“还是郑大人想得周到,先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吧。” 只是这假慧心的嘴实在是太严了,值夜班的狱卒招呼了他一晚上,打断了两根沾了盐水的鞭子,他硬是咬牙什么都不肯说。 太多人围观了五平寺的案子,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得到消息的马小云父母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就跑到了县衙门口,看到陈云州出来,立即跪下磕头:“青天大老爷,听说抓到了拐走我们家小云的那个坏人,大人找到了我们家小云吗?” 陈云州对上马母失明的双目,感觉真是太讽刺了,假慧心用失明这招装可怜,博同情,诱拐走了女孩子们,可失去女儿的马母却真的为此哭瞎了眼睛。 他轻叹一声,有些歉疚地说:“抱歉,现在还没有马小云的消息。你们先回去,官府会尽力追查她们的下落,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柯九机灵地上去扶起二老:“我家大人最近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你们先回家等消息吧。” 老两口没有纠缠,只是冲陈云州和柯九不停地说:“谢谢,谢谢……” 送走二老,柯九气得重重在地上踹了一脚:“混账,狗东西,老子干死他!” 陈云州拍了拍他:“把我那一顿一块儿揍了。” 柯九真的跑去暴打了假慧心一顿。 假慧心的骨头就是硬,各种严刑拷打都上了一遍,打得他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肯说。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陈云州思忖许久,决定兵行险着,吩咐柯九:“安排人将他的腿打瘸了。” “好嘞,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办。”柯九笑呵呵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两天后,假慧心还是不肯开口,几个衙役将他带去了五平寺,寻找有没有新的线索,下山时,假慧心趁四人不被冲进了树林中,四名衙役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陈云州知道后大发雷霆,将他们狠狠的骂了一顿,还罚了一个月的薪俸。 随后,陈云州回了后衙,换了身便装。 郑深看着他嘱咐道:“大人多带几个人,路上小心,若是发现事情不可为,当以大人的安危为重。” 陈云州含笑点头:“多谢郑大人的关心,我会小心的,衙门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双方告别,陈云州带着同样是便装打扮的柯九几个,趁着夜色出了门,直奔五平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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