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一回衙门便听说了这事,暗叹一声这可真是老狐狸。 他笑了笑,随衙役去了花厅,只见杨柏川对面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矍铄老头。 陈云州赶紧上前拱手行礼:“下官陈云州见过穆老。” 穆老爷子连忙摆手:“什么穆老,不过是一闲人罢了,陈大人快快请坐。今日老头子是来向你赔罪的,老头子治家无方,养出一堆祸害,得亏陈大人帮忙教训,否则任其胡作非为,老头子这点可怜的名声都要被他们赔进去。” 陈云州连忙笑道:“穆老爷子言重了。有穆老这等睿智的长辈,这等情况绝不会发生。” 穆老爷子摇头,一脸惭愧的样子:“说来都是老头子我糊涂,好在如今意识到了这点,为时不晚。这点我诚心感谢陈大人。老头子近日听说了陈大人在庐阳的事迹,实不相瞒,老头子是工部出身,对庐阳如今的改变非常感兴趣,老头子想去参观参观,不知方便不方便?” 陈云州自是不可能拒绝,笑道:“穆老能来,乃是庐阳之幸。” “好,陈大人痛快,那等老头子收拾好了家中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去庐阳叨扰陈大人。” 穆老爷子高兴地说。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穆老爷子才高兴地离去。 他走后,单独面对杨柏川,陈云州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半真半假地说:“杨大人,在来庐阳的途中,下官曾生过一场病,记忆全无,醒来时身边就只有行李。后询问店家,说是下官入住后,曾一天一夜未出门,当时他们都担忧下官出事,曾一度急得想撞开门,好在下官清醒了。” 杨柏川恍然大悟:“难怪你不认识虞姑娘了。” 陈云州无奈地说:“下官虽不记得这事了,但下官还保留有一些书信和苦闷之余的随笔,其中记载着下官被贬后便与虞姑娘解除了婚约。现在我与她没任何关系,当时不说,是顾念她一个姑娘家的面子。” 杨柏川讶异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对虞姑娘不热络。不过婚姻大事,虞姑娘做不得主,退婚这事也不能怪她。” 陈云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况且前尘往事俱往矣,于我而言,甚是陌生,哪还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道理。只是她一个年轻姑娘,孤身来此,到底是不方便。因此我有一事想求柏川兄帮忙,柏川兄可否派人护送虞姑娘回京?” “我当是什么呢,这等小事我当然愿意,只是虞姑娘千里迢迢来寻你,怕是没那么容易走。”杨柏川说的是实话。 今天打照面就知道,虞书慧这姑娘极有主见。 而且她老大远跑过来找陈云州,更不可能轻易答应离开。 陈云州也知道这点,他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免得这个虞书慧打着他的名头在外面行事:“多谢柏川兄,此事成是最好,不成也无妨。” “好,为兄尽力。”杨柏川笑道,然后又歉疚地表示,“今日之事我已查明,是那齐项明暗中搞的鬼。这老家伙表面不动声色,在背后使这些阴招,逮着机会我一定要收拾了他。” 陈云州不意外。 裘荣明显是早有准备。 他落穆家面子不过是这两日的事。 穆家即便有心也没时间搞这种事。 这个齐项明真是阴魂不散。 可惜庆川不是他的地盘,不然他早晚要弄死这老东西。 陈云州拱手道:“这事怨不得柏川兄。这齐项明心胸狭隘,一直记恨我等,明日我倒是回庐阳了,他鞭长莫及,但大人这边,需得小心提防这厮。” 搞不死他,也可以给他上点眼药,让杨柏川动手。 杨柏川显然也有这个顾虑:“云州兄说的是,我会派人盯着他的。” 陈云州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了。” “好,明天我送你。”杨柏川站起身送客。 等陈云州走后,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少许,他直接到了大牢。 知府衙门的刑狱中,裘荣被吊了起来,挨了一顿打,浑身都是血。 杨柏川挥退了狱卒,询问陶建华:“他怎么说?” 陶建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口咬定,现在的陈云州不是去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此人确实是翰林院的杂役,因在背后说一官员的坏话被对方听见。他担心对方打击报复,正好齐家人在打探陈云州的消息,他就自己送上门了,只求对方带他离开京城。” 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于是齐家人不远几千里将其送到了庆川。 杨柏川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一点:“他确定庐阳县的陈云州真不是那位状元郎?” 陶建华点头确认:“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下官询问了他一些关于那位陈状元的情况,似乎也跟陈大人的情况有些出入。” “那位陈状元学富五车,从小就跟着大儒念书,成名极早,耿直得有些迂腐。他正是因为直言进谏被贬的,而陈大人,不用下官说,杨大人也看得出来,他心思玲珑,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与世故。” 杨柏川点头,确实如此。 他比陈云州大了十几岁,跟对方相交都觉非常贴心自在。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讨人喜欢,或是跟陈云州有多默契,很明显,对方是在有意迎合他,而且还让他没有被拍马屁的感觉。 能做到这点,在陈云州这个年龄极为不易。 单这一点,他就不像那位耿直得近乎天真的状元郎。 杨柏川觉得,若是换了现在的陈云州,他肯定还是会站出来替朋友说话,但他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方式,不会人没救到,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陶建华见杨柏川认同了自己的猜测,犹豫片刻问道:“大人……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上报?” 杨柏川焦躁地在安静的刑房中踱来踱去,半晌,头痛地问:“怎么上报?前不久我才上书,对他大夸特夸,现在岂不是自打嘴巴?” “而且,陈云州是个人才。你看庐阳在他治下,还不到一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换个官员绝对做不到这样。若我将这事捅上去,他出了事,只怕庐阳,甚至是庆川的百姓都要在背后骂我。”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罢了。 陶建华已然明白了杨柏川的态度,说道:“大人考虑得甚是。此事咱们就当不知道也好,毕竟有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作证其身份,即便有一天这事揭穿,咱们也是受蒙蔽的一方。” 杨柏川笑看着他:“确实,吏部尚书大人家的千金都出来作证了,咱们没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那虞姑娘为何要替陈云州打掩护?”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不认识陈云州就算了。 虞书慧身为曾经与陈状元定过亲,差点结为夫妻的人,不应该会认错人才对。 陶建华也觉奇怪:“是啊。那虞姑娘的路引没有问题,她身边跟的那几个随从也都是京城口音,她的身份应该无疑才对。” 杨柏川想起陈云州让他将虞书慧送回京,半点都不怕虞书慧拆穿他的样子,心里陡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只怕陈云州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有异。” 陶建华愣了一下:“大人为何这样说?” 杨柏川将他跟陈云州的谈话说了一遍。 陶建华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若是如此,只怕是陈大人阴差阳错得了对方的行李,造成了这个乌龙,成就了庐阳这段佳话。只是这位陈大人又是何身份?” 杨柏川也想不通:“他到庐阳这么久了,也无人报失踪,更无人寻他,可能是外乡人不小心沦落至此吧。今日这些事只是你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兴许是这裘荣胡说八道也不一定,因此切勿出去胡说。” 陶建华连忙说:“下官知晓。只是这裘荣如何处置?” 杨柏川厌恶地看了裘荣一眼,若非这家伙,今日不会搞出这么多事。他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秘密,搞得骑虎难下。 “此人是齐项明的走狗,留不得,尽快想办法除了。”杨柏川低声说。 陶建华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 038 都是大忽悠啊 “所以,又失败了?”齐项明拿着剪子正弯腰修剪一株翠绿的盆栽,听到管家的汇报,他头都未抬,淡淡地问道。 管家跟在一旁,低声说:“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自称是吏部虞尚书之女虞书慧。杨柏川验证过其路引,确认无误。她一出现,再也没人相信裘荣的话了。” “穆百晴这人太沉不住气了,当场就认了错,还把一切都推到了裘荣身上。穆老刚才捆了穆百晴去知府衙门,如今……外头都在说穆家治家有方,穆老铁面无私。” 咔擦一声,剪子将盆栽剪成了两截,形似双龙戏珠的盆栽掉到了地上。 齐项明扔下剪刀,瞥了剪坏的盆栽一眼:“废物,让人丢了。” 也不知是在说人还是说盆栽,管家不敢多问,给旁边伺候的奴仆使了个眼色,然后连忙跟了上去,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递给齐项明。 齐项明接过后擦了手,将帕子丢给他,边往书房走边问:“可派人查了这个虞书慧的底细?” 管家连忙说道:“派人去打听过了。她是五天前到的庆川,身边跟了两男两女,那两个男的都是练家子,五个人全都是京城口音。他们一到庆川便四处打听陈云州的消息,应该就是奔着陈云州来的。” 齐项明停下脚步,眉头一皱:“莫非还真是虞尚书之女?” 管家苦笑道:“五日前,朱恒还未曾带裘荣回来。陈云州应该不知道咱们的计划才是。据朱恒打听,陈云州高中之后,确实与吏部尚书之女定过亲,后来陈云州被贬,这桩亲事就作废了。” “老爷,若是陈云州真的再度攀上了虞尚书,咱们再想动他怕是难了!” 吏部尚书可是正二品的大员。 穆老当初官至工部尚书,如今都致仕十年了,每任知府大人上任,都还要去他府上拜会,足见其分量。 尤其是吏部尚书可是比干脏活、累活的工部尚书地位更高,人脉遍布朝廷,而且更受皇帝信赖,是妥妥的天子近臣。 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大臣想要护住陈云州,那谁还能动他? 齐项明踏进书房,问道:“朱恒在京城可曾听说过这位虞家千金?” 管家摇头:“除了她曾与陈云州定过亲外,其他的未曾听说过。” 一是当初也没料到这个早就跟陈云州解除了婚约的人会冒出来,所以没去刻意打听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二是虞姑娘是闺阁女子,混的是闺秀贵妇圈子,很多消息不好打听。 齐项明点头,慢慢地在书房内踱了几圈,忽地停下脚步说:“让朱恒回仔细查查虞家,陈云州,这次要查仔细了,什么信息都不能错漏过,尤其查查跟陈云州定亲的这位虞姑娘的动向。另外重点找找陈状元的家人,若能将他的家人带到庐阳与陈云州相认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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