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满不服,还想再什么。 相豫知道他心思,出手拍拍男人肩膀,指着前面的路道,“前面有个曲家村,再走一天就到了,我救过曲家村兵曹的命,咱们去他那借点粮食。” “行吧,我听大哥的。” 杜满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 话虽这样说,可想想只够吃十几天的粮食,再想想富户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杜满的心思还是活络起来。 ——他这不是打劫,是替天行道,这些趴在穷人身上的水蛭都应该下地狱! 次日清晨,见相豫在忙着与军师商讨事情,杜满便凑过去说自己去前面探路,相豫没有多想,让他点了百余人自行前去。 手里有了人,杜满再不犹豫,一路急行军去追斥卫来报的富户。 富户人虽多,但都是些奴仆,哪能跟他手底下的兵比? 有钱人都胆小,他稍微吓几句,就能把富户吓得乖乖交出粮食来。 他只要点粮食,不伤人性命,若是伤了人见了血,就不好跟大哥军师交代了。 杜满打算得很好。 直到他看到相蕴和一行人时,他才明白斥卫听说他来“借”粮食时的脸色为何这么复杂。 好家伙,这哪是身边奴仆众多,这分明是一个小型军团! 杜满一巴掌拍在斥卫脑壳上,“这叫奴仆多?!” “他们没打旌旗,不是诸侯们的兵,就是训练有素的富户。” 斥卫委屈巴巴。 杜满抬脚把人踹一边。 副将小心翼翼试探,“那,满哥,咱们还动手吗?” “来都来了,哪能空着手回去?” 杜满把脸一蒙,只露着一双眼睛。 “换旗子!” 杜满一声令下。 身后士兵撤下相豫的旌旗,换成梁王的。 ——这是杜满做事的习惯,好事拿大哥的棋,坏事打梁王的旗。 杜满带头冲锋,“兄弟们,冲!” · 身后跟着一支军队,相蕴和颇为担忧,手指微抬,把帘子掀了起来。 得益于她提前招募了石都,地盘还没打下来,便先给自己弄来一位名将,她吸纳的流民不拘男女,都被石都训练得有模有样,众人各司其职,提防着路上可能遇到的一切危险。 若是寻常的散兵游勇与山贼劫匪,以他们现在的战斗力是不怕的,但身后这一支不同,虽没有打旌旗看不出势力的归属,但只看他们的行事方式,也知道他们绝不是一般的军队。 尤其是探听消息的斥卫,做事极为隐秘,若不是石都留了个心眼,只怕真的会被他们骗过去,连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支军队这种事情都不会被他们知晓。 这是谁的人? 盛军没有这样的军纪军容,梁王更不必提,不比盛军好多少,不是盛军又不是梁王的,那会是谁的? 相蕴和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石都,小心点。” 相蕴和对石都道。 石都微颔首,“女郎放心,咱们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我观他们的态度,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多半是来咱们这儿碰碰运气,恐吓一番弄些粮草用。” “女郎若不想生事,给他们一些粮草也无妨,但这样会有一个风险,我们太过软弱,会滋长他们的野心。” “如同三岁稚儿抱金砖过闹市,没有自保能力,只会沦为别人手里的羔羊。” “我明白你的意思。” 相蕴和微颔首,“咱们正面迎敌,不当别人手里的肥羊。” 她重活一世,为的是畅意安享泼天富贵,而不是被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 小姑娘看上去娇怯病弱,风吹吹就倒,石都正在担心如何劝说小姑娘摆阵迎敌,不曾想小姑娘主动开口,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相豫与姜贞的女儿,外表虽柔弱,骨子里却很刚烈,假以时日长大成人,必能做出一番事情来。 石都道,“女郎果然是聪明人。” “只要咱们扛过第一轮的攻击,他们便会知难而退,不再纠缠于我们。” “一切便拜托你了。” 相蕴和道。 石都微颔首,反手握枪,吩咐左右,“列阵!” 训练有素的众人立刻摆阵,弓弩手蓄势待发。 杜满纵马冲锋。 石都一声令下,“放!” 万箭齐发。 杜满瞳孔剧烈收缩。 他本意先冲过来给富户一个威慑,不动一根指头便让富户乖乖奉上粮食,哪曾想对面的人完全不讲武德,听到动静直接列阵迎敌,让只想恐吓没想动手的他吃了个哑巴亏。 箭雨来得又快又急,他的战马避之不及,马失前蹄栽在地上,他在土坑里滚了几滚,才堪堪没有被箭雨射中。 为首的杜满尚且如此,剩下的兵甲更不用提,不是中箭倒地,便是箭雨太多无法冲阵,被箭雨逼到不断后退。 石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来人若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必能发现像模像样的这群人是一群新兵蛋子,弩箭全凭感觉射,根本没有准头可言,是来人不曾防备,这才被他钻了空子。 但当来人不再轻敌,调整过来,他的这些人只怕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石都眼睛轻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纵马挺枪,冲向倒地躲避箭雨的杜满。 ——此人带头冲锋,且服饰与周围人截然不同,定然是这群人的头领。 两军交战,若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时,擒贼擒王是最好的选择。 石都顷刻间冲到杜满面前。 若在正常情况下,杜满绝不会在一个照面便被擒,但他太过轻敌,而石都来得也太快,他尚未来得及反应,石都的枪/尖已戳到他脑门前。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男人声音冷冷,开口便是久经沙场的那一套。 “......” 好的,他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厮绝对名将!普通富户家的奴仆哪会有这种气势?! 杜满看着戳在自己眼前的枪尖,愣是没脸报自己的真实名字。 ——太丢大哥的脸! “梁王帐下张三。” 杜满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嘴把黑锅扣梁王头上。 · “什么?杜满抢人粮草不成反倒被人抓了?” 相豫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我不是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对百姓下手,不要对百姓下手,他怎么就不听呢?” 生平最讨厌打家劫舍的兵痞子的军师这会儿没时间去生气,“杜将军并非庸才,不伤一兵一卒,便能将他擒下,此人非同小可。” “管他小可还是大可,我得赶紧去看看。” 相豫提剑上马,对军师道,“跟我从老家出来的兄弟们只剩杜满一个,他要是再出事,我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们交代?” 军师知道这会儿劝不住相豫,挥手让他走,自己在后面整理队形,提防擒拿杜满的人还有援军。 相豫火急火燎冲过来。 虽担心杜满的安危,但相豫也留了心,要知道杜满不是酒囊饭袋,能一个照面把他抓了,指挥者绝对是名将。 面对这样的名将,相豫不敢大意,速度虽快,但仍是列阵前行,进可攻,退可守,绝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一刻钟后,相豫抵达战场。 副将见相豫亲自过来,慌得跟什么似的,快马加鞭来到他面前,结巴着声音向相豫道,“大哥,我,我真的劝不住满哥啊!” “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是阿满自讨苦吃。” 相豫摆摆手,没追究副将弄丢主将的事情。 副将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杜将军被带走一个多时辰了。” “对面的人不说放,也没说杀,一直没动静。” 这事儿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拿了对方的武将,要么当场斩杀灭士气,要么狮子大开口,让对方花大价钱去赎人,可不杀又不派人说价格,对面的人到底想干嘛? “找个机灵的过去问问。” 相豫吩咐道。 副将颔首,点了一个斥卫去问情况。 一刻钟后,斥卫回来了,对着相豫便是哭天抢地,“大哥啊,满哥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差点没认出他。” “您看,这是从他身上削下来的头发。” 斥卫一边哭,一边把一缕头发递给相豫。 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糟蹋,割人的头发,不亚于把人的头给割了,是一种极重也极侮辱人的刑法。 杜满的头发捧出来,周围人脸色大变,义愤填胸。 ——士可杀不可辱,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他们说要您亲自过去赔礼道歉才放满哥。” 斥卫嚎啕大哭,“他们说给您一炷香的时间,您要是不过去,他们就送满哥的一只手过来。” “!!!” 好家伙,哪个王八蛋敢动我兄弟?! “他们敢!” 相豫劈手夺下杜满的头发揣在怀里,“哪个王八蛋割的小满的头发?”
第20章 第 石都提着杜满来见相蕴和时, 相蕴和正在马车里提心吊胆,听到外面传来石都的声音,小姑娘立刻把轿帘掀了起来, “石都叔叔, 你回来了?” 一抬眼,便看见被石都捆得跟粽子似的杜满。 “???” 打劫她的人居然是从小跟着阿父屁股后面长大的杜小满??? 相蕴和颇为震惊。 杜满比她更震惊。 抬头看到粉嘟嘟的一张小脸, 杜满的眼睛登时瞪圆了, “阿和,你是阿和吗?” 小山似的男人挣扎着从石都手里爬起来,去看马车上的人。 石都有些按不住他, 抬脚踩在他背上。 “老实点。” 想想男人刚才叫的阿和,石都稍稍放了水, 没有下狠手。 杜满一点不老实,螃蟹似的挣扎着。 “阿和!你还活着?!” 杜满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相蕴和, 生怕自己眨了眼,马车上的小姑娘便凭空消失了似的。 兰月等人原本在各个紧要阵眼防备敌军来袭, 听到杜满高声大喊的声音仍不住回头去看, 一回头, 便看到被石都踩在脚下的男人。 ——这不是杜满吗? ......等等, 打劫他们的人居然是杜满?! 那个从小跟他们玩到大的杜小满?! 还别说, 这还真是杜满能做出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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