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了一通正准备转身回去,林中飞快掠来一道影子,竟是一只全身黝黑比成年人还高的猴子,青秞惊喜忙道:“猴王还好吗?”又指了地上的包袱,“你把这些带上去罢。” 那猴子也不知听懂没,伸手扯了青秞滋滋呜呜,见青秞木呆呆的,忙腆着肚皮翻开黑色的毛给青秞看,青秞瞧见那巴掌长的伤口,猛然醒悟这就是当初救的那只小猴子,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 小猴子把青秞扯到自己背上,青秞也不怕,只管抱紧了小猴子的肩膀,睁了眼四处瞧着,小猴子爬得极快,穿树越林,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上次那石头山顶,那猴王歪着假寐,听得动静睁开眼只看了青秞也不动。 青秞摊开手里的包袱,里面都是些桃子、梨子、苹果,青秞力气小带的也不多,每样七八个罢了,都是收的店家藏在冰窖里的,滋味虽不甚好到底是心意,包袱里还放了三把尺长的刀,青秞拿起一个桃子,用刀把果肉都削了掏出果核笑盈盈看了猴王,语速放得极慢生怕猴王听不懂:“这些果子你们吃了,剩下的果核找个好地方埋下,到了明年不定就长出树来,过几年就有果子吃了。” 边说好边用刀在地上挖出个深坑把桃核埋下去,又挖土轻轻盖上。 猴王歪着头睨了眼瞧青秞动作,等青秞种好了桃核才自大石头顶上一跃而下,低头看了还不到自己肩膀的青秞,眼底饱含着戏谑,青秞瞧明白了气哼哼道:“你会种的,对不,方才怎么不说!” 猴王瞪眼乐呵呵的大笑起来,眼里的嘲笑越加明显,慢慢道:“不说”,声音嘶哑而生涩。 青秞插了腰翻了个白眼,勾手取了那三把刀将刀柄对着猴王递过去:“给你。” 猴王讶异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瞧了青秞,蒲扇大手怕了怕自己的胸脯,似乎在确定青秞是不是真的要把这些刀给他。 青秞走近猴王拉了他的大手,将刀放进他手里。 猴王珍惜的摩挲着手里的刀,瞧了青秞笑出几颗白牙,青秞也对着傻笑,又想起一事,低头在包袱里翻了翻,翻出一条绣了蟠桃的枣红色腕带捏在手里,指了指猴王的手腕处,猴王伸出手,原先的那条脖子上的红布条被青秞改成的腕带已经瞧不出颜色了,一把扯了下来扔到地上再把手伸到青秞面前,由着青秞把那条新的枣红色蟠桃腕带给他系上。 做完了该做的事,青秞拍了拍手:“猴王,我要走了,这次我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也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没事不要下山,别叫人看见你喔。”又啰啰嗦嗦叮嘱了几句,才扯了刚才背他上来的小猴子,仍叫他送下去。 猴王不肯伸手扯了青秞,青秞以为猴王要自己送她,便爬到猴王背上伏了,猴王晃晃身子确定青秞伏好了,几个纵跳跃进山林深处,也不知道绕了多久的路,森林遮蔽了天空,这才进到一个洞中。 洞里很暖和,有几个半人高的瓦坛,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是猴王他们自己烧制的,还是哪里来的,里面飘出浓郁的酒香,青秞死劲吸口气叹道:“好香呀。” 猴王歪头看了青秞瓮声瓮气说:“不给。” 青秞鼻子又使劲吸口气:“小气。” 猴子嘿嘿傻乐,放了青秞转去里面取了个石头还是什么材质的盒子推给青秞,青秞接在手里打开,翻了几页瞧着不是大赵现在的字体,当是古文。面上的几个字青秞认得---黄河酒谱。 青秞随手翻了几下,薄薄几页大概记录了三种酒方,里面好些字青秞不认得也看不明白,但是青秞还是当宝贝一样塞进怀里,又拍了拍确定不会掉才仰头有些狡黠看了猴王:“给我了喔,不许要回去喔。” 猴王点点头,又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酒袋,返回了石头山顶又叫小猴子把青秞送了下山。 等小猴子背着青秞早没了影子,猴王还站着不动,抬手死劲揉了揉眼睛。 小猴子放下青秞,瞧着她进了屋里,反手摸了摸自己后背湿漉漉的那块毛发,晃晃头几个纵跳又隐没山林间,倒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傍晚的梁河停了一天的喧嚣,河面的船支越见得少些,唯有一只客船正准备起锚离岸,肖家和颜家的下人都踩了跳板把箱子往船上搬运。 两家人俱不喜欢吵嚷,该做的事都做好了,便找了个码头人少的时辰,悄没声的离了甜水镇。 船家姓卢本是上京人氏,一家子三口人在水上讨生活,卢老板是个壮实黝黑的汉子,说起来不惑之年,满脸的沟壑倒像知天命了,浑家周大娘瘦高个子,看着干净利索,但凡说话倒先带了三分笑,唯她那儿子倒不像她,见了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们先涨红了脸立刻背转身去,生怕看了人家一样。 原本是送客至京陵府,冬月尽了在京陵也不曾揽得客人,又不肯白跑,便周边沿水镇里都寻摸一圈,最后到了甜水镇,想着再找不客人也要回去了,不然过年也到了不家,家里还有一家子等呢,准备沿途进些南边的紧俏货带回上京去卖了,好歹添些嚼用,再没料到遇上肖家下人出来找船去上京,可不是老鼠落到米缸里,可把个卢老板喜坏了。 待客家上了船瞧着又是和气之人,张罗起来越发的殷勤些,船桨点了岸,把风帆扯的绷紧,大声吆喝了:“东家,启航咯,坐稳了,顺风顺水,一路往北。” 原本还以为要自己下灶的,等潘大娘与肖家的厨娘下了厨,厨房烟熏火燎早热起锅来,那周氏自己烧灶,早备得好汤水,锅里蒸了胖乎乎的梅菜肉包子,和酱萝卜丝素包,虽不十分丰盛,在船上吃口热的却也舒适,肖家的厨娘惦记肖夫子两口子爱软烂之物,又另起锅烧了两个菜,三个人在厨下忙活,原本陌生的人,切菜、颠勺一时间倒熟稔起来。 不过一会子的功夫三个人在厨房里整治出了一桌上好的席面出来,倒叫原本愁绪离索的颜家人疏散了好些。
第68章 讨簪 一座桐油木船倒分了两层,肖夫子与颜二郎带了笠哥儿住了下面,肖夫人、李氏携了青秞就去住了楼上一层,刚上得船青秞见水美景美,成日里只顾着赏景吹风十分惬意,不过三两日就厌了,成日发呆。 李氏趁势拘了青秞学针线,青秞平素甚少动针线,如今捏起针来没做出活计,倒把个手指扎了无数个针眼,李氏虽心疼却也不肯放松,眼看青秞就要及笄,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别的不需自己动手,那夫君的鞋子、内衣总要自己做两针罢,就如今青秞的活计却是万分拿不出手的。 故而李氏哄了青秞道,“便是你十分不愿意做针线,你那成衣铺子管了绣娘,人家的活计做的好歹总要能分辨才不会被愚弄了去罢,便不要你十分厉害,只上的手便成。” 青秞撇了嘴也觉得李氏说得有理,只得忍了性子又去穿针引线做起来,做了两针又想起件事来,等去了上京笠哥儿总要上学,还缺个书包,如今就拿这个练手吧,叫桐花开了箱子找了匹炒米黄的麻布出来,又检出黄色细棉布做衬里。 环儿话少心思细致,见青秞做针线,便在一边坐了替青秞分线,一样样的摆好,倒省事不少,桐花瞧着青秞那双手甚是心疼,原本就说这些活计自己都可以替青秞做的,又不敢驳了李氏的话,瞧青秞做了半天定是乏了,转身下去,想去灶房做几样点心哄了青秞开怀。 周氏在检点灶屋,把中午用了的家伙什洗净放置好,等晚上别个进来用着顺手,埋头做了手里的活计,一边与在一边砍柴的小儿子卢二郎说话,卢二郎长得高大壮实,这都进了腊月里,身上只穿了件夹衣,使了劲砍柴,一身的腱子肉像是要挤出衣服一样,不管自家娘说些什么,反正都只低头嗯一声,或者说句好,再没别的话,周氏也不嫌弃还是一路做事一路又把些家长里短与儿子絮叨。 桐花进来瞧着周氏在便上前招呼一声:“周娘子,我用灶火做些点心。” 平日里桐花虽不必下厨却也跟潘大娘学了一手造饭蒸点心的好手艺,既是要哄了青秞自然是挑着她喜欢的做,船上不便利东西也少,便做一样桂花糖藕糕,一样红豆甜饼。 起锅烧灶,一样样的切丁搅碎放了碗里备用,等想添火时灶下放柴的位置却空了,忙喊了周娘子:“周娘子,柴火用没了,烦再添些罢。” 周娘子手里正拿了把扫帚扫地,伸头瞧灶下空了便喊自家儿子:“二郎,送些柴火与桐花姑娘使使。” 卢二郎听得自家娘吩咐忙弯腰两手托起一大抱柴火走过去递给桐花,桐花手里却正和了小麦粉,湿哒哒的糊了两手,见卢二郎递柴火过来,张了两手楞楞的,再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一时倒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卢二郎长得十八岁再没像今天这般靠近过一个小娘子,又得桐花一双杏眼斜里一觑,顿时慌得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手里的柴火失手掉了一地,周大娘瞧着噗嗤一笑走过去接了放到灶下,又添好柴火:“桐花姑娘,我家这个是根憨木头,你再别和他一般见识的。” 听这话桐花倒觉得周娘子说的还不足,那卢二郎哪里是木头,整个就是块又笨又憨的石头,周娘子见桐花自己又要瞧着火,又要看着锅很有些忙不过来,便就在灶下坐了替桐花烧灶。 知道他们是要往上京定居的,周娘子便挑些上京的风闻趣事说与桐花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时锅里的糕点蒸得了。 一锅子桂花糕水晶透亮里面还看得见桂花,另一锅红豆饼团团圆圆的中间刻了朵梅花,周氏瞧着只拍手:“真真的手巧,方才还是一样样的食材,这会子就变成的精致的糕点,我虽也吃过,却并没瞧过别人做过,今儿个姑娘倒真叫我瞧了个新鲜,也学些手艺。” 桐花听了抿嘴直笑,一面取了食盒盘碟,将糕点分出几份,又留了一份赠与周氏,道了谢,顺手将方才用过的家伙什三两下便收归了原位。 等桐花走出去没了影子,周氏起身朝着卢二郎后背就是一巴掌:“你这混小子,没瞧见人家姑娘手里和面了吗,还端着柴去献宝。” 卢二郎红了脸嘿嘿一笑:“我正没瞧见呢。” “那你瞧见什么了。”周氏啐了卢二郎。 卢二郎不吱声,心里却嘀咕,桐花姑娘的眼睛真好看,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话却不敢说的,不然少不得又要挨他娘几巴掌,虽不疼,可没准他娘手疼。 肖夫子最近这日子过得很是悠哉,主要是肖夫人有了李氏作伴,且没功夫来絮叨他,肖夫子便寻了颜二郎偷偷喝点小酒,再有了功夫就教导笠哥儿做文章,笠哥儿别的并不显,唯独读书很是聪慧,凡是一点即通,不过十天半月的功夫策论写得又是一番天地了,喜的颜二郎朝着肖夫子狠狠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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